尸堆前,死尸七七八八的堆疊,污血橫流。
樓千在一具尸體前蹲下身,撿了一根樹枝,扒了扒尸體,神色莫名一深。
魏子青問道:“司君,發(fā)現(xiàn)什么了?”
樓千沒說話,而是往旁邊挪了挪,示意他都蹲下身看。
這具尸體死的時間應該不長,身上的皮肉除了青紅紫綠的冒出尸斑,還沒開始腐爛,尸體身著暗紅色絲質(zhì)衣袍,腰間佩戴著一枚祥云玉佩,腳上穿著皂靴,一看打扮就知道是富貴人。
魏子青若有所思的道:“這衣著打扮,不像是貧民窟的人,怎么看著像是……”
陳珀用扇子扇了扇濃郁的尸臭味,臉色難看的接上他的話:“像是帝都里那些有錢人家里的人?!?p> 裴玄陵道:“貧民窟里怎么會有帝都中富貴人家的尸體?先前不是說貧民窟里只有那些難民的尸體嗎?”
龍湛道:“難民的尸體時首當其沖,但其中混雜了富貴人的尸體也說不定?!?p> 樓千扒拉開這具尸體的眼皮,果不其然,跟那些難民一樣是白瞳。
樓千道:“鎮(zhèn)府司報給我們的那些死人數(shù),想來只是表面上的,這暗土之下的尸體想來沒發(fā)現(xiàn),加上鎮(zhèn)府司心高氣傲久了,辦事難免疏漏……嗯?。?。”
聽他后面的語氣不對,裴玄陵道:“怎么了?”
“你們看!”樓千把側(cè)著的尸體搬躺平,握著手里的樹枝,劃到尸體穿著錦衣遮蓋住的胸口,揭開破碎的錦衣,示意他們看。
裴玄陵瞪大眼睛看著這具尸體的胸口,驚呼道:“這!這是!”
樹枝揭開尸體胸口錦衣,暴露在眾人眼前的除了一片尸斑紫綠的胸膛,還有就是胸膛上心臟出一道二指長的傷口,傷口周圍血液以凝固,傷口旁邊有一枚雪花紋。
樓千用樹枝按了按尸體心臟處,發(fā)現(xiàn)按下去時,心臟處就陷下去一塊,連帶著肋骨發(fā)出“咯咯”聲,應該是骨頭都斷了。
他面色陰沉的滴水,聲音肅穆的道:“心臟被挖了,胸膛是空的。”
四人皆是一驚,心里暗自感嘆這人死的好慘。
魏子青眼睛被尸體頭部的一抹紅色吸引,他將尸體腦袋側(cè)過來,撥開亂糟糟的頭發(fā),發(fā)現(xiàn)尸體天靈蓋上,有一道玉米粒大小的符咒。
“果然!”魏子青眼睛一瞇,帶著幾分思量。
裴玄陵道:“什么果然?這尸體頭上的符咒有什么問題嗎?”
魏子青道:“方才小裴手里那個符困住尸群時,所有的死尸似乎是一瞬間被抽空了魂魄,沒經(jīng)驗的御靈師就會誤認為是困尸陣被破,死尸戾氣深重詐尸,其實不然?!?p> 他拔出斷劍,將尸體頭頂?shù)念^發(fā)削斷,讓其余人看得更清楚些。
魏子青繼續(xù)道:“困尸陣已經(jīng)被他們挖了,這些死尸為何會詐尸,主要因為那困尸陣是和這這死尸頭頂?shù)逆?zhèn)魂咒相輔相成的,困尸陣主鎮(zhèn)集聚的死尸,鎮(zhèn)魂咒主鎮(zhèn)死尸身上未散盡的殘魂,讓這些殘魂不入輪回,永世不得超生,陣咒相結(jié)合,就可以滋生更多的戾氣?!?p> 聞言,陳珀嘖嘖驚嘆道:“我的天,殺也就算了,居然還讓人死后不得超生,這法子也忒毒了??!”
魏子青道:“小裴方才用的那些咒術,恰好解了這些鎮(zhèn)魂咒,尸群才會一擊即中,不然我們跟這群死尸還有得耗呢!”
裴玄陵有氣無力的嘆畏道:“那還真是多虧這道符咒了,不然咱們都得交代在這兒?!?p> 改明兒回去一定得好好感謝寒淵,不然對不起他這贈的符咒。
魏子青道:“不過我有一問,小裴你這符咒哪來的,應該不是你死自己畫的吧?”
上次在幻陣里,他就看得明白,裴玄陵不像是對符咒之類了解的御靈師,他主精的偏向劍術和醫(yī)術一類。方才用的那種符咒威力駭人,且在使用方面十分考究修為,要是裴玄陵真的精通符咒就不會用這種,肯定會用自己順手的。
所以這符咒只能是別人給他的,而且還是一個符咒陣法大能給的。
裴玄陵道:“這個嘛,確實不是我自己畫的,我本人對符咒并不很了解,這符咒是一個前輩畫給我的。”
陳珀摸了摸下巴,道:“那這位前輩還真是料事如神,知道會有今天這么一遭?!?p> 魏子青道:“這位前輩修為高深,符咒陣法運用自如,不知是哪路高人?”
裴玄陵訕訕笑了笑,道:“這個我也不方便透露,得遵循他本人的意見,不然過于不敬?!?p> 幾人聽了,才悻悻的不再多言,既然人家不愿意說,要繼續(xù)保持高深莫測的身份,他們問了也沒多大作用。
裴玄陵心里松了口氣。
樓千吩咐道:“待會兒神武軍把尸體整理出來后,都全部查看一遍,看看還有沒有帝都里的人?!?p> 四人點了點頭,四散開來檢查尸體。
大雪已經(jīng)停下,空地周圍的枯草叢搖曳,遠處的山坡上白茫茫一片,時不時傳來樹枝被雪壓折枝的聲音。
想來王崖被嚇得夠嗆,神武軍的士兵又經(jīng)歷了這么一番驚心動魄,只想趕緊處理完這些尸體,趕緊離開這鬼地方,手上辦事效率提高了不少,一排排尸體被整齊的堆在空地上。
一柱香后,分散開來的白鹿司眾人在一顆枯樹下聚首。
樓千道:“情況如何?”
魏子青道:“我們查看了所有整理好的尸體,發(fā)現(xiàn)上千具尸體中,有將近三分之一的尸體,從衣著打扮上看,是帝都中人無誤。”
龍湛道:“而且這些尸體都跟之前看的那具尸體一樣,心臟都被剜了,胸膛是空的?!?p> 陳珀道:“不僅如此,你們看?!?p> 說完,他攤開手掌心,四人看見,在他的手心里,有兩片薄薄的,類似于刀片的冰晶,上面染了烏黑的血跡。
裴玄陵捏住一塊,拿起來細細的看,疑惑道:“這是?”
陳珀解釋道:“在那些尸體傷口里發(fā)現(xiàn)的,幾乎沒一具尸體里都會有這些冰刀,鋒利非常,想來這些尸體心臟處的口子,就是這東西劃開的。”
就說明那些是這東西就是劃開那些人胸膛取心的利器。
樓千道:“冰霜為刃,殺死這些人的是妖邪無疑,至于是什么妖邪……大家應該都很明白?!?p> 怎么不明白,光是看到這些冰,心里就已經(jīng)很清楚是哪類妖族作祟——雪類妖邪。
樓千又道:“是不是全部的尸體,都被剜了心?”
魏子青搖頭:“并不是所有的尸體都被剜了心,只有少部分貧民窟的尸體心臟是被剜掉的,其中帝都中人的尸體全部被剜心,而且這些尸體死的時間不會太久,大概有一個多月?!?p> 由此可見,妖邪作祟最嚴重,殺的最多的是帝都中人。
樓千默默無言,他無聲的把目光移向了裴玄陵,道:“小裴,那個救你的前輩,是不是也是……”用冰霜來除妖邪。
他并沒有把后面一句話說完,但無聲勝有聲,就算他沒說完,其他幾人也都在心里暗暗補上了最后那句話。
不約而同的就把目光集中到了裴玄陵身上。
裴玄陵不加思考,就脫口而出道:“不可能是他!”
一喊完,他自己也是一愣,不知自己為何會為一個不相識的人出言辯論,話不過心的說出了這句話。
裴玄陵按下心中的疑惑,細細解釋道:“那位前輩出手救了我好幾回,所以不可能是他?!?p> 魏子青也思慮片刻,出言附和道:“我覺得小裴說的有理,那位前輩出手救小裴三次,救了我兩次,人應該不壞,我也覺得那位前輩不是殺人剜心的大兇大惡之人?!?p> 若他當初要殺這么多人,如果他就幕后主使,在云臺村時,那個雪妖為何會懼怕他,他若真的是雪妖背后的主子,完全沒有必要殺掉雪妖。
還有當初兩人被困幻陣時就不會兩次出手,最后破開陣眼放他們兩個出來,只要他想殺了他們,輕松一抬手就是了,或是讓他們死在藤妖手里,為何還要救他們出來。
知道他們要來貧民窟處理尸體,還提醒他危害,贈他符咒處理尸群,要是想殺他們,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樓千道:“不論是不是那位前輩,他都有很大的嫌疑?!?p> 裴玄陵道:“我知道,但我相信一定不是他。”
樓千道:“是不是,等回去了我會將今天所有的事都上奏皇上,看皇上怎么處決?!?p> 裴玄陵還想辯解,卻被旁邊的陳珀按耐下去。
魏子青低聲道:“小裴,司君他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現(xiàn)在出了這么大一個事兒,誰都脫不了干系,尤其是擅長用冰雪法術的御靈師?!?p> 裴玄陵道:“可是前輩救了我們好幾次,我們這樣猜忌他,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
魏子青道:“我也相信不會是那位前輩做的,可這位前輩的每一舉動都很讓人起疑,他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讓人忽略不了?!?p> 對幻陣清楚知曉,對暗土下的困尸陣和鎮(zhèn)魂咒無所不知,甚至知道用什么符咒可以破開鎮(zhèn)魂咒,像是對發(fā)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一般。
但他救人贈符咒的手法又擺明了,一切都跟他無關,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御靈師,三番四次的就他只是單純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還有,就是他每次看到寒淵,總覺得這個人莫名的讓自己感到熟悉,但記憶力又從來沒出現(xiàn)過這號人,除了這幾次的出手相救,他和此人從未有過交集,但他身上那股氣息卻讓他由心里覺得似曾相識。
還有就是,他總感覺寒淵不是普通的御靈師,之前在寒淵身上,他感覺不到那種御靈師身上獨有的氣息波動,他用術法殺妖邪就像是從某處汲取法力,不像是從丹田中調(diào)動法力,似乎是有某種東西埋藏在他身體里,供應著他法力。
裴玄陵總覺得,這整件事的最后,有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在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但他覺得這個人,不太像是寒淵。
還有這些被剜心你尸體也是個疑點,殺他們的妖族究竟是為了什么目的,不僅鎮(zhèn)了他們的魂,還剜了他們的心,而且殺的大多數(shù)都是帝都中人。
這些被殺的人三分之一都是帝都洛安城中人,大概都是死了一個多月左右,可為何這一個多月以來,從未聽到有人報案,也從未聽到有人尋人,難道這些人的家人不知道他們死了或是失蹤了?難道就一點也沒察覺到嗎?
看向這一排排的尸體,裴玄陵心里毛骨悚然,總覺得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