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狼!”
嘶吼不止的雪狼聲音戛然而止,扭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武場邊緣的松樹下,寒淵一身月白色廣袖衣袍負(fù)手而立,微風(fēng)吹過,衣袂翩翩飛舞,腰間霜花環(huán)佩發(fā)出叮當(dāng)脆響,光線鍍照他全身,清冷又賞心悅目。
寒淵朝雪狼伸出一只手,不容置喙的道:“回來。”
上一秒還威風(fēng)凜凜的雪狼,見他一伸出手,立馬收起了呲牙咧嘴的兇態(tài),跑過去用腦袋蹭寒淵的手,膽小怕訓(xùn)的模樣。
寒淵白皙的手摸了摸雪狼毛茸茸的腦袋,道:“變回去。”
雪狼不敢反駁,腦袋一搖,一道藍(lán)光從雪狼身上發(fā)出,高大威猛的雪狼變成了可愛的小狼崽,圍著寒淵打轉(zhuǎn)。
小狼崽抬起小腦袋,用湛藍(lán)的眼睛看著寒淵,“嗷嗚”的叫了幾聲。
寒淵俯身伸出手,小狼崽邁開短短的小腿,順著他的手臂爬上肩膀,蹲在他肩膀上高興的搖尾巴,和之前把眾人嚇得大驚失色的雪狼判若兩狼。
樓千臉色有點難以形容,半響才道:“這雪狼是前輩養(yǎng)的?”
寒淵摸了摸雪狼腦袋,示意它安靜,道:“嗯,本尊的靈獸?!?p> 他也不好說什么,怕一個不注意說話得罪了對方,半響憋出句話:“……挺威武的?!?p> 的確威武的,如果不是差點跟他們動手。
從地上站起來,裴玄陵拍了拍身上的灰,語氣幽怨道:“你下次能管好這狼崽,別讓它到處亂跑嗎?今日嚇著我們不要緊,要是跑出去嚇到了別人,上奏到皇上那里,我們白鹿司的好日子就到頭了?!?p> 他或許是被嚇狠了,臉色難看得很,對寒淵連“前輩”都不喊了,直接用“你”。
開玩笑,誰要是被這么一大只兇獸壓在地上,張大嘴巴一副要吃人的架勢,料是誰都會嚇得大驚失色,嚴(yán)重點尿褲子都有可能。
寒淵道:“管教不嚴(yán),見諒?!?p> 嘴上說著見諒,他的表情卻沒有這般表現(xiàn),冷得不見一絲溫度。
裴玄陵道:“你!”
寒淵根本不給他在再說話的機(jī)會,轉(zhuǎn)身就走,留給他一個冷傲的背影。
裴玄陵:“……”我好氣,但是我必須忍回去。
他開始后悔把寒淵帶回來了。
驚心的小插曲以寒淵帶走雪狼而結(jié)束。
樓千道:“過幾日宮里設(shè)慶功宴,皇上點了小裴你的名字,你要去嗎?”
裴玄陵攤手道:“我敢不去嗎?”
那可是圣上親自點名,他不去就是不給皇帝面子,指不定就要被那幫刻板迂腐的言官上奏彈劾,他可不想招惹麻煩。
樓千道:“那行,帖子已經(jīng)送來,到時候你倆和我一道去就是了?!?p> 裴玄陵點頭:“嗯。”
回院子穿過回廊,往袖子里一摸,冰涼適手的觸感引起裴玄陵的注意,摸出袖子里那東西,發(fā)現(xiàn)是用來裝冰晶的天青色小瓷瓶。
夜奴城走一遭,寒淵莫名其妙的就回來,冰晶人偶就沒必要修復(fù)了,這袖子里的小東西就被他忘記在腦后。
手里握緊瓷瓶,裴玄陵往寒淵院子的方向看。看樣子寒淵也把之前的事忘得差不多了,畢竟他看什么都是一副絕塵孤傲的樣子,繁瑣小事應(yīng)當(dāng)入不了他的眼。
再說那老鬼神通廣大,傀儡獸擺手就放出來,石子、樹枝或是其他尋常普通的東西,都可以成他手里遭傀儡的物什,碎了一個還能再造出一個來,應(yīng)當(dāng)不會在意。
收回目光,他繞過回廊,回了自己院子。
豈料他心里覺得寒淵忘光了,也只是他覺得而已,第二天他們在武場練武,寒淵就找了過來。
彼時,裴玄陵正執(zhí)劍和魏子青過招,兩人剛剛結(jié)束一輪比試。
魏子青將短劍收回碧玉簫中,贊嘆道:“小裴的劍法輕靈,修為又長進(jìn)了。”
裴玄陵道:“嗯,但成為高手還差的遠(yuǎn)呢?!?p> 從夜奴城出來的那一戰(zhàn)后,他的修為就從二重突破到了三重,雖已不再是那個修為低微的菜雞,可這點修為若遇上強(qiáng)者,還是不夠看。
陳珀跑過來攬著他肩膀,笑道:“哎呀,小裴你眼光要放長遠(yuǎn),三重修為在無數(shù)御靈師里不算太起眼,可你才二十歲,還年輕呢,以后要走的路還很長,說不定以后就超越我們,成了絕世大能了呢?”
確實,他才二十歲,生辰未過,零頭未出人生的路還長,有的是磨礪的機(jī)會。
樓千走過來,附和道:“沒錯,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磨礪,以后……前輩,您嫩么過來了?”
他話說到一半就頓住,神色變得尊敬,朝裴玄陵方向行禮。
裴玄陵錯開身,就見寒淵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后,在場眾人都沒有注意到。
除了裴玄陵,其余人都兩手交疊,做了個揖:“前輩?!?p> 寒淵頷首,朝裴玄陵伸出手:“瓶子?!?p> 裴玄陵不解:“什么?”
寒淵道:“傀儡人偶的冰晶,給我?!?p> 裴玄陵握劍的手收緊,一瞬間竟不想將瓶子給他,道:“不是已經(jīng)碎了嗎?你要有什么用?”
寒淵不答,伸著手靜靜看他,眼神看不出息怒。
裴玄陵被他盯地渾身發(fā)寒,移開目光,心不甘情不愿的從袖子里摸出裝冰晶的小瓷品,丟給他:“喏,給你。誰稀罕這些冰渣……”
接過瓷瓶,寒淵把瓶子里的冰晶倒在手心,隨后把冰晶向天空揚出,只見他手指一動,不遠(yuǎn)處池塘里的水珠飄起凝結(jié)成細(xì)小的冰晶,向飄散在天空中的冰晶迅速聚集,冰晶聚攏拼湊在一起,成了個和寒淵一模一樣的傀儡人偶。
裴玄陵瞪大眼睛,看著這被修復(fù)的傀儡人偶。
接著寒淵手上畫了個法印,打出法印印在冰晶人偶的額頭,藍(lán)光一閃,沒入人偶眉心。原本毫無生機(jī)的傀儡人偶動了起來,眼睛里不再無光。
一道操作下來,在場無人不驚!
修復(fù)的冰晶人偶和寒淵長的一模一樣,和寒淵并肩而立,神情且都冷著臉不嚴(yán)茍笑,照鏡子似的,令人難分真假。
若非他們知那個是真的,這么乍眼看去,真的分不清楚哪個是本人。
寒淵一揮袖,身旁的冰晶人偶藍(lán)光一閃,消失在眾人面前,而寒淵手里多了一個巴掌大的小人偶,仔細(xì)一看就是個縮小版的寒淵。
他將人偶遞到裴玄陵面前,道:“拿著?!?p> 裴玄陵不知他遞給自己人偶要做甚,出于那不容置喙的語氣,他伸手拿過人偶,道:“你不拿回去?”
寒淵淡聲道:“送你防身,危急時刻能救你一命?!?p> 說完,不給裴玄陵回話的機(jī)會,干脆利落的轉(zhuǎn)身離去。等裴玄陵目光從手中人偶上移開再抬眼,那抹藍(lán)色身影已經(jīng)走出去老遠(yuǎn)。
裴玄陵喃喃道:“走的真快?!?p> 他的聲音弱不可聞,只能看見嘴唇動了動,至于說了什么,眾人都沒有聽見。
陳珀又?jǐn)堖^他的肩膀,嘖嘖稱奇:“這寒前輩真奇怪啊,性情冷僻,不易近人,不愛言語,我自詡閱人無數(shù),卻總是看不透他心之所想,做事總讓人琢磨不透?!?p> 裴玄哦白了他一眼,心道寒淵這冰雕的人,城府深的與之深淵都不遑多讓,要是能讓人琢磨透,恐怕有一天豬會上樹。
陳珀“嘖”了兩聲,拍了拍裴玄陵肩膀,道:“不過這位前輩心不壞,不然也不會送你短劍和人偶防身。”
嘴上說著,他又故作嫉妒的道:“哎呦,有人關(guān)照就是好啊,保命的東西一件一件的送,不像我們,連個送的人都沒有,羨慕不來喲!”
魏子青看熱鬧不嫌事大,符合一一句:“沒錯?!?p> 連一向不過問別人事的樓千和龍湛都不約而同的看著他,無聲附和。
裴玄陵:“……”
他是經(jīng)常跟陳珀沒事嘮嗑一些別人的八卦,沒想到有一天話題能跑到自己身上來,自己成了八卦的對象。
陳珀狡黠一笑,道:“老實說吧小裴,你和寒前輩是不是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他老是救你,還連帶著幫我們白鹿司?”
裴玄陵冷冷道:“我怎么知道?!?p> 陳珀道:“不應(yīng)該啊,你以前不認(rèn)識寒前輩嗎?亦或是他和你家有什么故交,不然他沒事幫你做甚?所以你家和寒淵是故交嗎?”
光是寒淵那一身冷氣,生人勿近的樣子,定然不會是個多管閑事的人,為何多次的確值得考究。
裴玄陵遲疑的回答道:“應(yīng)該沒有……吧。”
冰珠以他為宿主,寒淵想要取回是一回事,又屢次三番救他是另一回事,他也霧里看花,迷茫得很。
按道理說以寒淵的能力,把冰珠從他身體里取出來應(yīng)該輕而易舉,然而他卻遲遲不動手,反而讓冰珠繼續(xù)待在他體內(nèi),時間久了他都以為寒淵把這事給忘了。
加之這顆冰珠入體,致使他周身經(jīng)脈疏通,靈氣匯聚,除了他自身磨練,修為受其影響,直接從二重提了上來。
而且他感受到冰珠正在融入他體內(nèi),只要動了取出來的念頭,就像是剜了心的疼,若是等冰珠完全融入體內(nèi),再取出來就難了。
陳珀奇怪道:“有沒有你不知道?他這又是給你治好眼睛,又是次次救你于危難,沒什么關(guān)系我可不信?!?p> 寒淵一張俊美無雙的臉很有欺騙性,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但眾人心里皆默默認(rèn)定,寒淵絕對不止這點歲數(shù),真實的歲數(shù)恐怕都要比他們幾個加起來大。
陳珀冒出個亂猜的念頭,道:“難不成寒前輩是你哥?”
確實,若是忽略年齡,寒淵那張臉說是裴玄陵兄長也不是美人信。
裴玄陵肩膀側(cè)開,把他的手臂從肩膀上扒下去,道:“說什么胡話呢?我從小在藥……我?guī)煾赶ハ麻L大,二十歲之前從來都沒有出過谷,和寒淵從來沒見過面,家里長輩也沒和他有交集。而且我倆長的一點共同點都沒有,你說他是我兄長這話你自己信嗎?”
陳珀敢說敢認(rèn),老實搖頭,道:“不信。那他到底什么來歷,幫人這么沒緣由的嗎?”
裴玄陵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唯一的問處就是去問寒淵,但他那一見人就放冷氣的性子,去問估計是不會說的。
只看有一天他會不會親口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