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已深,家家戶戶大門緊閉,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淺淡的血腥味。
這血腥味圍繞在王氏醫(yī)館門口。
王晉獨自支撐著這醫(yī)館數(shù)十年,十年前醫(yī)館的一場大火,帶走了他的發(fā)妻,只留下了不足三歲的女兒。
女兒眼睜睜看著母親葬身火海,從此再也無法開口說話。
王晉在外面給院子的海棠花澆了水,這些海棠,是他娘子最喜歡的,自她走后,便是自己照看著著這片花園,如今海棠依舊綻放,故人卻不在了。
“榮兒,該熄燈睡了。”王晉看著挑著燈,收拾藥材的女兒,說道。
王容沖著王晉笑笑,無聲的點點頭,放下藥材,準(zhǔn)備從藥房走出來。
此刻,屋外的血腥味逐漸濃厚起來,那腥臭味鋪天蓋地襲來,令人無法忽視。
王晉臉色一變,這血腥味,他出診之時,曾在那些傳聞被妖物害死的尸身上聞到過。
想到那些傳聞,他慌張地把女兒推到狹窄的藥房里,“不要出聲,記住了,躲在里面,千萬不要出來?!?p> 見女兒似乎有所不解,便提高了聲調(diào),“不要出來,你聽到?jīng)]有?!蓖鯐x從未這樣疾言厲色,王容不明所以,惶恐的點頭。
王晉深深看了她一眼,“阿爹只有你了,懂嗎?”說罷,將藥房的門緊緊的關(guān)上。
王容有些著急,盯著門縫,只見淺淺的月色里,平白出現(xiàn)一道黑影。
她倒吸一口涼氣,手輕輕觸到房門,卻想起了王晉的話,緊緊抓住了房門。
此時一道淺淺的光暈從花園里竄了出來,落在了藥房的門栓上,將房門緊緊堵住。
她看見,那個黑影,將手深入阿爹的心口,一把將鮮紅的心臟掏了出來。
她看見阿爹倒下之前,深深的望著她在的方向。
王容雙手緊緊捂住嘴,眼淚似潮水般涌了出來,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那黑影將王晉的尸身往地上一推,走到了那片花園,緩緩蹲了下來。
伸出滿是煞氣的手,緩緩靠近正在顫動的一株海棠花。
一道劍光閃過,那黑衣人后退一步,立即起身,轉(zhuǎn)身逃離。
一個修士模樣的人持劍對著其中一株海棠,一道光華閃過,一個小姑娘縮在花園邊上。
那修士模樣的人抬劍一指,那小姑娘立刻抱著頭,哭的滿臉淚水,瑟瑟發(fā)抖道:“不要殺我啊,不要殺我?!?p> “又是一個急躁的小道士?!绷髟聫椫敢粨],將那修士的劍彈開。
流月與景云進(jìn)了門,景云與那人打了照面,“陸師弟?”
陸摯瞧了瞧他,又側(cè)目瞧了瞧他身邊的三個小姑娘……都是妖。
“大師兄,師父命你捉妖,你怎么同妖族走到一道去了?!标憮吹??!胺讲胚@小妖出手傷人,還不將她就地正法?”
阿竺從房檐上跳下來,哼笑一聲,“你這臭道士真是顛倒黑白,花妖靈力低微,方才還不顧安危護(hù)著里面那個,怎么就害人性命了?!?p> 阿竺將那小花妖拉了起來,摸摸她的頭,“不哭啦,沒事了,有流月姐姐在。”
“妖本為該,都當(dāng)誅殺?!标憮凑f著,就要一劍劈下來,卻被景云攔住。
“師兄…..你。”陸摯氣急敗壞,“你怎可墮落到與妖族為伍?!?p> “陸師弟,師父也說過,不得濫殺無辜之人?!本霸莆罩鴦Φ氖植辉砷_,陸摯不是他的對手,只能推開。
“他們不是人,是妖?!标憮吹溃骸凹热粠熜众ゎB不靈,我便回山稟明師尊,告辭。”
說著,便轉(zhuǎn)身離開。
此時藥房房門傳出砰砰的砸門聲,小花妖咬了咬唇,抬手在門栓上點了點,那門應(yīng)聲而開。
一道滿是淚痕的臉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那女子瘋了一般地沖了過來,跪坐在那個尸體身邊,神情悲戚,手足無措地按住地上的尸身空洞洞的胸口。
“啊……啊……..阿…….阿……爹?!蓖跞荼е⒌杏杏鄿氐氖?,幾乎要哭到昏厥,許久未發(fā)聲的嗓音艱澀嘶啞。誰能想到,她會因目睹母親的死失去聲音,因父親的死而開口說話呢。
“姑娘,節(jié)哀?!本霸谱呱锨?,“我們定會抓到兇手,為令尊報仇。”
王容毫無所覺,只是悲痛哭泣。
那小花妖怯生生地走到旁邊,看到地上的王晉,也紅了眼,上前抱住了王容?!安灰蘖税。惆⒛飼牡陌 !?p> 王容聽到她的話,抬起頭,一雙盈滿了淚水的模樣看著她,發(fā)覺眼前的姑娘,同她記憶里面的阿娘,很像。
小花妖忽而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不好意思,“從我有了意識,就是你阿娘在照顧我的,所以我化出的模樣,有些像她?!?p> 說著,小花妖忽而化出了一顆珠子來,那珠子晶瑩剔透,竟影射出一幕幕他們一家人幸福的在一起的畫面?!拔野盐业难噙M(jìn)去了,還有我的記憶,你想你阿爹阿娘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罷。”
王容看著那些畫面,又看看小花妖,含淚點了點頭。“謝…..謝?!?p> 幫著王容安葬了阿爹,景云同流月一行人離開了這座宅子。
阿竺與小花妖走在后面,阿竺將手里的花生米遞給了小花妖,小花妖食不知味的放進(jìn)嘴里,神情落寞。
阿竺問道:“方才那道黑影是什么啊,你見過嗎?”
小花妖搖搖頭,“沒有,但是聽其他的花妖說,最近鎮(zhèn)子里有一個吃人心,吸妖怪精元的怪物。”
阿竺道:“那你怎么不走?!?p> “我自化形就在這里了,他們就像我的家人一樣?!毙』ㄑf著,哭起來“可是,他好像是來找我的,我最近吸食了日月精華,可能被他發(fā)現(xiàn)了,是我害了他們……”
“你放心罷,流月姐姐是狐族族長,很厲害的?!卑Ⅲ冒参康呐呐乃募绨颍安灰蘩?,是那個大怪物的錯,我們抓到他,一定把他的心也掏出來好不好?!?p> “這小花妖從未殺過人。”流月走在前面,對景云道:“其實妖族大多數(shù)的,都是像她這樣靈力低微的小靈物,從不曾害過別人,卻命喪修仙門派之手。小道士,你現(xiàn)在還覺得,是這些小妖的錯嗎?”
景云駐足思及片刻,忽而很鄭重的回答:“未曾害人的妖,并不該殺?!?p> “呵,你這小道士倒是真的不一樣。”流月笑道:“是啊,妖也有心正者,為何生來便要歸入正道之外呢?!?p> 景云道:“我會稟明師門,盡我所能,不再濫殺?!?p> 流月笑著朝前走去,似乎并不相信?!昂冒?,我等著那一天?!?p> 景云岔開話題道:“那妖物被我?guī)煹芩鶄枰熡??!?p> 流月接了他的話,“要療傷?那么人的心,定是不如一個修為高深的妖族內(nèi)丹了?!?p> 修為高深,眼下卻虛弱可欺的大妖。
兩人交換了眼神,異口同聲道:“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