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自欺欺人的貪念
本以為守株待兔是件容易的事情,大不了多花些時間罷了,可黑暗無邊又寂靜無聲,實在難熬,司萱暗忖,若自己一個人待在這里,別說守株待兔需要慢慢的等,就是讓自己只待一天,怕是也得逼瘋了去,所以,她一個勁兒的找離焰說話,想打破這里的陰森之氣?!半x焰,你餓了嗎,要不要吃個饅頭?”
離焰反問:“你餓了?”
“這里黑成這樣,哪知道什么時候了?!彼据嬲f道:“我是覺得,我們應該來了很久了吧,可不得吃東西了么,而且,我的肚子好像也有點餓了?!?p> “也沒多久,差不多就兩個時辰?!彪x焰道:“那拿個饅頭給我吧?!?p> “天哪,才兩個時辰!可我已經(jīng)感覺來了不知道有多久了,這簡直就是度日如年嘛!”司萱摸索著從包里拿了個饅頭出來,又摸索著遞給離焰,等摸到了一雙滾燙的手,才把饅頭放在了手心,只聽離焰說:“你先別吃,我給你熱一熱再吃。”
想來饅頭在這水底早已冷得發(fā)硬,沒想他還這么細心,忽覺心里暖暖的,這四周仿佛也不是那么冷了。
如果司萱看得見離焰是把饅頭放進懷里給她熱的話,她恐怕都不知道怎么下口了。
須臾,離焰把饅頭遞還到她手上,捧著溫軟的饅頭,司萱就往嘴里送?!爸x謝?!?p> “不用?!彪x焰道:“那再給我個包子吧,我好像也餓了?!?p> 原本還在感動他為自己熱了饅頭,一聽他要包子,司萱就覺得嘴里的饅頭不是滋味了。“為什么你吃包子我吃饅頭?”
“這個么,我也沒想過?!彪x焰說道:“我只是覺得,你要吃包子的話,我不就得吃饅頭了,或許,也是出于本能吧,畢竟,包子有肉?!?p> “沒想你是這么自私的人!”司萱憤然道:“不行,我吃饅頭,你就必須吃饅頭!”
黑暗中,司萱看不到離焰,可離焰卻把她一臉憤怒的表情全都裝在了眼里,其實,打從一下來,離焰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她,在這里,離焰有機會可以一直這樣注視著她,嘴角牽起?!扒颇阈獾?,那包子都給你吃行了吧?!?p> 他這樣說好像自己真的很小氣似的,司萱覺得不能這樣被他低看了,說道:“我可不像你這樣自私,我只是覺著吧,咱倆是朋友,應該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的,總不能為了口腹之欲,置另一個人不顧吧,所以啊,我們吃包子就一起吃包子,吃饅頭就一起吃饅頭,這樣就很公平了,你說是不是?”
她這樣一本正經(jīng)的表現(xiàn)她很公正,離焰好笑道:“不就是包子饅頭么,又不是什么美味珍饈,你說這一大堆的話出來做什么,欲蓋彌彰么?是想掩飾你內(nèi)心只想吃包子的心虛?”
“我哪有。”黑暗中,司萱瞪向他,只是也不知道方向對不對?!拔揖褪怯X得這樣才公平?!?p> 看她一雙眼惡狠狠的瞪著自己身后的石頭,離焰笑出了聲?!昂昧撕昧耍詡€包子饅頭的都要聽你講大道理,真受不了,行,那就給我個饅頭吧。”
司萱這才摸索著從包里拿出個饅頭遞給他?!罢O,這就對了,下一頓,我們就一起吃包子?!?p> 兩人一直說著話,也不知過了多久,反正司萱已經(jīng)冷得發(fā)抖,身體本能往離焰身上靠,待貼近了,他的滾燙氣息才驅散了這極寒的冰冷,又怕他覺得自己在吃他豆腐,解釋道:“那個離焰,我也不想挨你這么近的,實在是太冷了,你身上熱乎,我就是沾點兒熱氣,不然我非得凍死不可。”
低下頭,看她蜷成一團靠在自己肩頭,離焰不禁在想,這布陣之人不要出現(xiàn)才好,如此,自己便可以和她一直這般親密的在一起了,哪怕只是自欺欺人的一時貪念,嘴上卻是說道:“我已經(jīng)給你靠了,也沒說一個字,就表明我不在意,可你非要胡亂解釋一通,不懂什么叫越描越黑嗎?”
自從發(fā)現(xiàn)自己對離焰起了不該有的邪念,就生怕被他察覺出來了,恐以后連朋友也沒得做,看吧,這就是做賊心虛,可不就是越描越黑么,他一個字都沒說,自己瞎解釋個什么!司萱咬著唇,說道:“我,我就是怕你誤會?!?p> “誤會什么?”離焰說:“男女授受不親?”
司萱趕緊道:“對,就是男女授受不親。”
“你覺得,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能授受個什么,不就是在我身上取個暖么,也值得你想那么多?!彪x焰語氣雖然依舊不羈,卻是在讓她安心。“以前不還睡在過我腿上么,那時候怎么不想想授受不親?”
既然你覺得沒什么,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司萱道:“你說的有道理,所以,我還可以睡在你腿上么,我都有點困了?!?p> “得寸進尺?”離焰嘴上這樣說,心里卻很開心。“當真把我當暖爐了?”
“離焰,我也不想啊,可確實是太冷了,而你身上滾熱滾熱的,放著也是放著,還不如給我暖暖身子呢?!彼据嫘⌒闹溃骸澳阏f是吧?”
離焰看著她,微笑道:“你這話說得,好像我不給你睡就跟浪費了似的。”
“可不就是浪費么。”司萱諂媚的說道:“不,不僅僅是浪費,離焰,在這樣冷的地方,你這渾身滾熱放著不用,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哇?!?p> “你這理由,說得我都不好拒絕了?!彪x焰拍了拍自己的腿?!斑?,給你睡?!?p> 司萱歡喜的摸索著他的腿躺下去,離焰只覺身體一僵,司萱就躺在了他的腿上,然后聽她說道:“離焰,我怎么覺著給你睡這句話聽起來怪別捏的?就像是,就像是我強迫你,那,那啥,一樣,你還不甘不愿的?!?p> 離焰嘴角牽起好看的笑容,嘴上卻道:“先不說你能不能強迫我,關鍵是我不過把腿借給你當枕頭而已,你都能想那么多亂七八糟的出來,你說,你不是喜歡胡思亂是什么?”
“不是?!彼据姘杨^轉過來,想看著他說,雖然看不見,但心里覺得是看著他了?!拔抑皇怯X得,難道就不能換種說法么,這樣睡吧睡吧的,容易引起誤會?!?p> 離焰盯著她的眼睛。“心無雜念便是純潔無瑕,莫不是你對我有雜念?”
“才不是?!彼据媪ⅠR否決,然后又快速轉過身去,心虛自己的心思被他發(fā)現(xiàn)了,否則這朋友就沒法做下去了,急急解釋道:“我是覺得,我們是朋友嘛,很多事情千萬不能有什么誤會,一旦有了誤會,這朋友就做不長久了,所以,該說的一定要說清楚?!?p> 然她的舉動在離焰看來無疑是生氣,而她說的話更是為了讓自己明白,做朋友,就不能有其它的心思。
其實,自己何必抱著這些不切實際的夢想?曾經(jīng)的她,早就用無比慘烈的方式告訴過自己,她的心里只有他,而今,她和他依舊在一起,不正是向自己宣告,不論天上地下,她和他永遠都會在一起么?
黑暗中,離焰苦笑?!澳阏f的是,既然說清楚了,也就不存在誤會了,你就不用多想了罷?”
哪里是自己多想,我那是怕你多想,司萱訥訥的在他腿上點了點頭,才又說道:“離焰,你困了嗎?”
離焰一瞬失落后已恢復如常?!斑€不困,你不是說你困了么,還不快睡。”
“我睡不著,總覺得聽到陣法里被鎮(zhèn)著的鬼在哭嚎?!彼据胬蠈嵳f道:“你說,他們被陣法壓著,是不是很難受哇?”
“你倒關心起鬼的事情來了?!彪x焰說道:“你到底睡不睡,一會兒我真困了可不管你了?!?p> 司萱納悶。“什么意思?”
離焰道:“一會兒我真睡著了,可你還沒睡著,你不得害怕?”
聞言,司萱苦了臉,也知道他睡著了自己鐵定更睡不著了,可不說話,在這黑漆漆的潭底當真感覺靜得可怕,于是說道:“那你能不能給我講個故事,或許我聽著聽著就睡著了?!?p> 離焰道:“你這是為了聽著我聲音,知道我沒睡著才放心吧?”
討厭,真是什么心思都瞞不過他,可司萱怎么可能承認?!罢娌皇?,是你自己說的呀,你活得久了,什么都知道,那肯定也知道很多故事咯,不妨講給我聽聽,讓我也長長見識。”說到這里,倏爾又回頭看他,雖然還是看不見?!皩α穗x焰,你這么高修為,到底修煉了多久啊,你現(xiàn)在都多少歲了?”
自來到下界起,已經(jīng)兩百多年,離焰便說道:“兩百多歲了,修煉么也是自小聰慧,無師自通?!?p> “你都兩百多歲了!難怪你有那么高修為!”司萱驚訝道:“沒想你看著還是個年輕小伙兒,實則都已經(jīng)是個糟老頭子了?!?p> 離焰道:“會不會說話呢,修仙之人活幾百歲不很正常么?!?p> “活幾百歲是很正常,可也沒人能像你保持得這樣年輕啊,依你的年紀,就算駐顏有術,看著也該有四十歲左右了,但你也就二十七八的模樣,這不是太讓人吃驚了么。”司萱喋喋不休。“你看,我才三十六歲,可看著已經(jīng)有二十出頭了,倘或我修行有成,能活到你現(xiàn)在的年紀,怕也是個小老太婆的樣子了?!?p> 離焰問:“你怕變老?”
“誰都怕變老啊,這不是人之常情么?!彼据嫣拐\說道:“離焰,你那么臭美,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駐顏方法呀,教教我唄。”
離焰說道:“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現(xiàn)在越說越起勁,越說越起勁,能不能先給我睡覺?!?p> 司萱開心道:“那你一定得教我!”
“教?!彪x焰語氣無奈。
司萱不放心的道:“不許誆我?!?p> “你還睡不睡了?”離焰威脅。
“好嘛好嘛,就睡?!彼据嬖谒壬咸珊?,閉上了眼睛,半晌后還是忍不住開口?!半x焰,你給我講個故事吧,真的,我聽著聽著就睡著了?!?p> 離焰莫可奈何?!澳呛冒?,我就跟你講一個?!?p> “嗯嗯?!彼据婀郧蓱?,就聽他聲音悠遠。
“很久很久以前,有三個青梅竹馬的伙伴,當中有一個女孩,她從小就漂亮,長大后更是出塵的美麗,而同她一起長大的兩個男孩,也都愛慕著女孩,女孩也知道兩個男孩的心思,但是,她只能選擇一個,其實,也不是她選擇了其中一個男孩,而是她和那個男孩是彼此心悅,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而另一個男孩......”
聽著懷里的人呼吸勻暢,離焰的聲音漸小,抬手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摩挲,眼中無限眷念,呢喃低語?!八据妫憧芍?,你擇他,便是讓我永久無望......”
睡夢中的司萱感受到臉上有什么東西拂過,嘴角輕笑囈語?!鞍W?!?p> 離焰收回了放在她臉上的手,像安撫小孩一樣輕聲道:“我看著你睡呢,乖,好好睡覺。”
司萱好像聽到了一般,微微動了動,似乎在調(diào)整更舒適的睡姿,緊緊貼著離焰的腿團成一團,像個小貓一樣睡得香甜。
也不知睡了多久,反正這一覺睡得十分安穩(wěn),司萱覺得自己之所以會醒,完全是給餓的,睜開眼,四周依舊漆黑一片,也不知離焰醒了沒,卻下意識喚道:“離焰?”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班牛俊?p> 司萱一下就笑起來。“你醒了,太好了,那幫我熱個包子唄?!?p> “你不把包子給我我怎么給你熱。”離焰慣常的無賴語調(diào)?!斑€是說,你舍不得離開我的腿了?”
“真是的,你這人是不是不冷嘲熱諷就說不出話來?!彼据鏇]好氣的道。
離焰道:“知我者司萱也?!?p> 從他腿上爬起來,一離開他身上的熱氣,司萱就打了個寒顫,然后摸索著從包里掏了兩個包子出來。“喏,這一頓我們一起吃包子?!?p> 黑暗中不知時間,反正是餓了就吃,困了就睡,當她覺得又困了的時候,再次躺在了離焰的腿上,隱約聞到了一股蔥油的味道,不禁道:“離焰,我怎么聞到你身上有蔥油的味道,是吃包子的時候把油滴到身上了么?”
“呃......”離焰有些尷尬,饅頭焐在胸口自然沒有味道,可包子有餡兒,要焐熱了,肯定得留下氣味的,心虛道:“可能是吧?!?p> “你也不小心著些。”司萱把頭湊過去再聞了聞?!斑€真難聞呢。”
剛要再躺回他腿上的時候,離焰忽然把司萱的頭摁在了胸口,司萱以為他捉弄自己,故意讓自己聞他身上的臭味,正欲反抗,就聽他用極低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說道:“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