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這艱難的世道
周六一大早。
杜斌被電話鈴聲吵醒。
“老四,今天是周末??!擾人清夢,不得好死?!?p> “起床,我在你家樓下,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彪娫捓飩鱽矸絿赖穆曇簟?p> 十分鐘后,杜斌下樓,圍著一輛普拉多轉了一圈。
“上車?!狈絿理斨鴺酥拘缘膱A寸,臉上罩了一支碩大的蛤蟆鏡,從駕駛位的車窗里探出腦袋招呼道。
“挖槽?!?p> 杜斌上車后,左摸摸右瞧瞧:“這車得四、五十萬吧!老四,你家到底是干啥的?”
“賣軍火的,你有興趣參一股么?”方嚴一臉嚴肅道。
“軍火就算了,老子連擦炮都不敢玩.....”
“豆?jié){、包子?!?p> 方嚴把裝著早餐的塑料袋遞給了杜斌,然后熟練的換擋、打方向,駛出了小區(qū)。
杜斌看的一臉羨慕:“真騷......你什么時候學會開車的?”
“暑假里剛考的駕駛證?!?p> “看你的動作不像新手啊?”
“沒什么,天賦而已?!?p> 方嚴當然不是什么新手,他是個正兒八經(jīng)的老司機。
不過他今天早上要開方衛(wèi)東的車子時,嚴玉芳起初是不同意的。
‘我們去的是南郊,打車不方便,到時把小鹿曬黑怎么辦?’
但在這套說辭下,嚴玉芳總算同意了。
二十分鐘后,普拉多從吳都北駛入高速,杜斌這才想起問方嚴要去哪。
方嚴還沒回答,先有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老公,你到哪了?我已經(jīng)在小區(qū)門口了......”
坐在副駕駛的杜斌隱約聽到一道女聲。
不用想,肯定是班長。
但方嚴的回答卻讓他震驚的張大了嘴巴。
“我們寢室的杜斌,急性腸炎進了醫(yī)院,家里人又剛好不在,我得陪他在醫(yī)院打點滴。今天的郊游取消?!?p> 林鹿溪的聲音瞬間高了八度。
“說好的事又變卦!
你們寢室沒其他人能陪他么?
別人都比我重要!
以后就讓杜斌做你的女朋友吧......”
林鹿溪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方嚴很沒有風度的掛了電話。
杜斌沉默片刻,然后用十分不解的眼神望著方嚴:“老四,你這是......”
組織了一下語言,方嚴緩緩道:“阿斌,你還記得那個米想么?”
“嗯,記得?!?p> “我覺得她才是我的真愛......”方嚴又不能和杜斌說‘前世今生’這些緣由,只能讓‘真愛’背鍋。
“所以,你想讓我當擋箭牌?”杜斌一點就透。
“不能說是擋箭牌,應該說是戰(zhàn)機之間的伴飛關系,嗯......就是那種可以互相掩護,協(xié)同作戰(zhàn)的僚機。
你以后有類似需求了,我方某人必定義不容辭。”
昨晚的短信讓方嚴明白一件事,短期內想要和平分手的難度有點大。
同時那些充滿純真情感的字眼竟讓方嚴在某一刻產(chǎn)生了動搖,那畢竟是占據(jù)了他整個青少年時代的初戀。
為了堅定自己的信念,方嚴今天一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見阿羞。
這種情況下,一架忠誠僚機就必不可少了。
而方嚴選擇杜斌,是因為對他的脾性知根知底,前世方嚴和朋友在京市鼓搗網(wǎng)劇成立傳媒公司時,杜斌就是他的伙伴。
他也是方嚴關系最好的幾個朋友之一。
別看他整天嘻嘻哈哈,其實口風極嚴。
不過此時的杜斌望向方嚴的眼神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方嚴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便訕訕道:“這艱難的世道,逼著我這個老實巴交的好青年當渣男......”
“呸~”
杜斌的回應簡短有力。
一個小時后,普拉多駛出高速,拐入村道。
方嚴對路況的熟悉程度讓杜斌再次疑惑:“你怎么知道她家在哪?”
“打聽的?!?p> “那你怎么知道她回家過周末了呢?萬一她在學校呢?”
“我打她寢室電話問了。”
“你怎么知道她寢室電話的?”
“......寢室電話都是連號,知道一個寢室的電話,順著順序往后推就行了。”
在村道上行駛了約莫二十分鐘,普拉多終于停在了馬蘭坡村外緣的一座院子前。
方嚴下車,隔著一堵只到胸口的矮墻,默默打量著這個稍顯破敗的院落。
這里是阿羞的家,前世方嚴陪著她至少來過十幾次。
院落中間的堂屋已經(jīng)塌了半邊,不過東西配房還是完整的。
院子里的地面沒有硬化,但打掃的很干凈,東南角種了一窩郁郁蔥蔥的芍藥,正在初秋上午的微風里輕輕搖曳。
他在打量院子時,院內躺椅上躺著的一名中年男人也在疑惑的看著他。
“年輕人,你有事么?”中年人慢慢從躺椅上坐起來問道。
“米叔,您好?!?p> 方嚴推開虛掩的院門走了進去,半道上隨手拎起張矮凳,然后坐在了中年人的身邊。
“恕我眼拙,你是......”自來熟的方嚴,讓中年人疑惑。
“我叫方嚴,是阿羞的同學?!?p> 方嚴從口袋里掏出幾盒‘麝香壯骨貼’,接著道:“您腰上的病最近好點沒?這是阿羞上次托我給您買的膏藥......”
中年人更加意外了。
他意外的是這個年輕人不但知道女兒的乳名,還知道自己腰間盤突出的毛病,看來女兒和這個年輕人聊過不少。
方嚴何止知道這些,他還知道米爸叫米善學,是名獨身了十來年的鰥夫,曾經(jīng)又是一名民辦鄉(xiāng)村教師,幾年前因為嚴重的腰間盤突出,沒辦法工作已經(jīng)被清退了。
“阿羞沒在家么?”沒有見到正主,方嚴問道。
“哦,她去田里了,今天要犁田......”
“行,叔您歇著,我去找她說點事......”方嚴不等米善學把話說完,就大步走出了院子。
“誒......”
米善學撐著躺椅想起身,卻因為劇烈的疼痛又跌回了躺椅。
......
今年天氣有點反常。
明明已經(jīng)來到了9月下旬,但白天的氣溫動輒高達三十二、三度。
丘陵下的田野上,農人們顧不得秋老虎肆虐,忙碌其間。
地頭一排茂密桑樹下,放著一架犁鏵,犁鏵旁邊,阿羞正捧著王小波的《黃金時代》看的津津有味。
書中詼諧的文字,不時讓她露出一抹淺淺笑容,臉頰兩側對稱的小酒窩若隱若現(xiàn)。
阿羞穿了件白底藍領POLO衫,一看就是中學時的校服,甚至因為洗的次數(shù)太多,導致布紋稀疏,內里的貼身小背心都隱約可見。
藍色運動褲,不用說也是中學校服。
腳上的飛躍大博文球鞋也很少見到她這個年齡的女生穿。
不過沉浸在精神世界中的阿羞,對于自己這身樸素到寒酸的穿著毫不在意。
“嘿嘿?!?p> 書中王二和陳清揚在后山的荒唐日子,讓阿羞臉上發(fā)燙的同時忍不住笑出了聲。
像是被自己的笑聲嚇到了,阿羞暫時從書中抽離出來,抬頭往遠處張望了一眼。
然后看著眼前的兩畝旱田悠悠嘆了口氣。
昨晚她和三叔商量借拖拉機犁田的事,三嬸說這幾天正是蔬菜播種季,用拖拉機的人很多,幫別人犁一畝田要收35塊錢的。
阿羞當然能聽出三嬸的潛臺詞,她就裝傻充愣只說好話,絕口不提錢的事。
后來三嬸被纏的煩了,答應阿羞在早上6點這個還不忙的時段先幫她把田犁了。
于是阿羞今早5點半就來到了地頭。
然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午九點多了,拖拉機依然沒有蹤影。
阿羞知道,自己大概率是被三嬸耍了。
默默盤算了一下,阿羞決定,要是到了中午三嬸家的拖拉機還不來的話,就先拿出70塊錢的生活費交給三嬸。
至于回學校以后怎么生活,到時再想辦法。
爸爸沒有勞動能力,她必須趁著周末把這些事做了,農時不等人啊。
‘總歸是餓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