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虎毒不食子
“四月,四月……”殷夕顏一遍遍痛苦的叫著,甚至不知道這會兒還能做什么。
“郎中,宸,快去請郎中,四月沒事的,一定沒事的?!币笙︻伕杏X到四月的手還有溫度,沒有傳說中的人死了,身上都是涼的,連忙回身去看著歐陽柏宸請求著。
“郎中,她也配,教唆主子通奸,暗中傳遞消息,這樣的罪名,死下十次都不多?!睔W陽柏宸居高臨下的鄙夷著。
“我沒有,宸,難道你忘了,新婚之夜,你說過的話,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的話了嗎?”殷夕顏眸底還綻放著最后一絲希望,那目光中從來不曾有過的卑微祈求,甚至讓殷夕顏自己都忍不住鄙視自己。
殷朝顏的目光一縮,只覺得這短短的十個字,生生的扎在了她的心上,頓時臉現(xiàn)委屈,有些不甘的看著歐陽柏宸,他從來沒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歐陽柏宸卻是挺直了背,譏諷對著殷夕顏道:“在你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情的時候,就該知道,那十個字,都喂狗了?!?p> “呵呵……”
冷笑聲中,殷夕顏靜靜的打量著歐陽柏宸,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外祖家,魏國公府世子夫人的院子,他去給舅母請安,一身寶藍色凈面杭綢直裰,頭上插著黃楊木的簪子,腰上系著青金閃綠雙環(huán)四合如意絳,上懸一塊上等的羊脂纏花玉塊。眸如星辰,如同整個銀河倒映在其中一般,帶著寵溺溫柔,讓人挪不開眼,仿佛要沉浸不醒。
不是沒見過好看的男子,可是在他不經(jīng)意的轉(zhuǎn)眸時,那雙眼睛,還是深深的吸引了她,所以當(dāng)母親問她覺得怎么樣時,她害羞的臉都燒紅了,新婚之夜,更是在那雙寵溺的欲溢出水來的眼眸中,她完成了少女到女人的褪變,雖然很痛,可是很美妙,他說,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歐陽柏宸,咱們和離吧?!币笙︻伷D難的說出這幾個字,骨子里的倔強有她看清楚現(xiàn)實的時候,狠狠的壓下了心理的小女兒情節(jié)。
身邊躺著四月已經(jīng)在變涼的屈體,殷夕顏的心也隨著四月的身體逐漸的變涼,原來男人的溫情,竟抵不過朝夕相處丫頭的奮不顧身。
“和離?姐姐也好意思說的出口?”最先發(fā)聲的竟然是殷朝顏。
殷夕顏淡淡的打量著殷朝顏,“我想這是我與宸的事,與妹妹沒有關(guān)系吧?!?p> 微頓了一下,殷夕顏見殷朝顏的目光里閃過一抹不甘,才再次開口道:“亦或是妹妹是在打姐姐嫁妝的主意?!?p> 殷夕顏出嫁的時候,公中的一萬兩,再加上顧氏體貼她,私下里給她備下的四萬兩,足足有五萬兩的嫁妝,這是母親對她的愛護,生怕她到婆家受了委屈,即便是親戚連著親戚,亦是。
這些都是母親的心意,也是她必須要爭取回來的。
“誰稀罕你那些破東西?!币蟪伳X上的羞惱一閃而過,眼里的狼狽,難堪亦是沒有逃過殷夕顏的眼睛。
殷夕顏從來不是笨人,只是懶得用腦罷了,在娘家的時候,敬國公府上下不說都喜歡她,可至少不敢得罪她,三房更不必說了,從父親、母親,到幾個哥哥就沒有不寵著她的,就連身邊的丫頭也是靈俐通透的,生活中壓根就不需要她費盡心思去搶奪什么。
嫁了人以后,她的日子過的也是一樣的風(fēng)聲水起,每天在歐陽柏宸編織的綿綿愛語中醒來,吟詩作畫,紅袖添香,想像中郎情妾意的日子也不過就是這般吧。
直到那天,歐陽柏宸喜歡的一只貓在她的床底下咬出了一條男人的汗巾,瞬間掀起了軒然大波,被這樣的消息驚諤住的她,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歐陽柏宸強行的送到了莊子上,那會兒,她已經(jīng)有了身孕。
可是她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歐陽柏宸,因為年輕的身體還不知道最初的反應(yīng)代表著什么。
雖然這幾個月,歐陽柏宸都不曾出現(xiàn),可是她心理還有著一分期盼,不相信曾經(jīng)的一切都只是一場戲。
“歐陽柏宸,你也是這么想的嗎?”殷夕顏的目光迷離而清明,似乎矛盾,又似乎看破。
“殷夕顏,你不會不知道和離的意思吧?”歐陽柏宸嘲諷的看著殷夕顏的這張臉,不錯,這張臉真的讓他舍不得,可是比起那些足以讓他揮霍一段日子的銀子,還有身邊的新人,似乎這張臉也不過如此。
殷夕顏的目光一點點的碎裂,就像此刻的內(nèi)心一般,和離,隱諱的表示錯在男主,女方無錯,所以女方是有權(quán)利拿回嫁妝的,若是休,便是女方的錯,想要拿回嫁妝,那是做夢。
“若是我不同意呢!”殷夕顏環(huán)緊了懷里的孩子,目光溫柔如水,出口的話亦是清談至極。
籌碼,這就是此刻歐陽柏宸心理的想法。
上前一步,直接從虛弱的殷夕顏懷里奪過那個尚在襁褓中,從出生到現(xiàn)在,一直乖巧的沒有哭泣的小孩。
“殷夕顏,你想說什么,不會是想幾年之后再拿著這個野種跟我說什么當(dāng)年的背信棄義吧?!?p> “歐陽柏宸,你不敢嗎?”殷夕顏壓下心中的狂跳,歐陽柏宸的目光太過深遂,深遂的她不敢把聲音放大一點點,生怕他一怒之下做出對孩子不利的事情。
“歐陽柏宸,虎毒不食子?!币笙︻佂自跉W陽柏宸的手捏上孩子的下諤時慢慢的放大,直到幾欲沖破眼眶。
“不過一個賤種,何來的虎毒不食子?!睔W陽柏宸有些得意的看著隨著自己的動作驚恐萬狀的殷夕顏。
“歐陽柏宸,那是你的兒子,是一個活生生的命啊……”
殷夕顏從來不知道歐陽柏宸的骨子里是這么涼薄,這般狠戾的人,若是那只大手再多用些力氣,孩子,是不是就……
“三姐姐,我肚子里這個才是宸的兒子,嫡長子,三姐姐就算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做妹妹的卻是不能看著別人的野種占了延慶侯府未來世子的位置?!币蟪佉贿厯嶂约旱亩亲?,一邊得意的說道。
“的確,混淆子嗣,這是大罪?!?p> 歐陽柏宸的聲音在此刻的殷夕顏耳里,已是冷若冰川,搖晃著直起了身子便朝著歐陽柏宸撲去,只是還未等到近前,已是被歐陽柏宸一個空中拋物嚇的驚住了眼睛。
“啊……”殷夕顏失控的尖叫著,在孩子落地欲搶的時候卻失之交臂,看著親生兒子嘴角慢慢溢出的鮮血,甚至來不及哭嚎一聲,就被親生的父親殘忍的摔死,殷夕顏徹底的失去了理智。
“歐陽柏宸,你這個畜牲,你會遭報應(yīng)的?!睋]舞著拳頭直接就朝著歐陽柏宸撲去,用盡了平生最大的力氣想要去撕打這個男人。
只可惜,一個剛生產(chǎn)完連休息都不曾的女人,不過被歐陽柏宸輕輕一擋,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殷夕顏痛哭失聲,抱起被摔死的兒子,身子顫抖的像是秋風(fēng)中的落葉,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從此長眠不醒一般。
男人的良心似乎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轉(zhuǎn)過身的歐陽柏宸清冷的開口道:“殷夕顏,雖然你對我不仁,可我不能對你不義,這是休書,你若是不想給敬國公府,魏國公府,還有延慶侯府抹黑的話,最好就從這個世間消失,亦或是到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想必幾家都會感激你的抉擇?!?p> 那一頁從歐陽柏宸袖口中飛出來的梅花小箋像是感知了這一刻殷夕顏的情緒一般,搖搖擺擺,隨風(fēng)而下,直到落在了殷夕顏的面前。
“顏兒,咱們走吧。”歐陽柏宸甚至連一眼都不想再去看殷夕顏,而是轉(zhuǎn)過身對著殷朝顏寵愛的說道。
同樣是一個男人,對待兩個女人,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宸,我還有些話要與三姐姐說,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币蟪佋跉W陽柏宸面前,從來都是溫柔小意的。
歐陽柏宸嘆息一聲,似乎有些不贊同,不過并沒有阻止,而是轉(zhuǎn)身出了屋子。
殷朝顏慢慢的從椅子上起身,揮退了上前來扶持的千雪,示意她把還躺在地上的芳草拉出去,然后才慢慢的走到了殷夕顏的身前。
或許是為了說話更方便吧,殷朝顏雖然有些費力,可還是慢慢的蹲下了身子,拿起那一南飄零在殷夕顏身前的休書,嘴角掛著一副勝利者的奸笑。
“三姐姐,云泥兩端的滋味,如何?”
“為什么,為什么?虎毒不食子,這是為什么?”殷夕顏就像是沒聽到殷朝顏的話一般,整個人都陷入了失子的魔怔中。
殷朝顏顯然對于殷夕顏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滿意極了,眼里的得意連掩飾都不曾,幾乎隨著那眼里的流光溢出來。
“三姐姐,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
“為什么,誰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 币笙︻伈粩嗟闹貜?fù)著,似乎腦海里能運轉(zhuǎn)的就只有這一個問題。
可是這樣的殷夕顏,失魂落魄,從未有過的倉惶,卻不影響殷朝顏的心情,嘴角的笑意都盛都盛不住了,怡然自得的說道:“三姐姐,我是長房嫡幼女,你是三房嫡女,同樣是嫡女,我的父親將來是要繼承國公府的,按理來說,是不是我要比三姐姐金貴一些呢?!?p> “三姐姐,其實你不知道,從小我就存了跟三姐姐一比高下的心思?!?p> “三姐姐,我娘說她的身份沒有三嬸嬸的身份高,她嫁進國公府的時候,受盡了刁難,可是三嬸嬸嫁進來的時候,卻是受盡了疼寵,祖母活著的時候,從來不曾為難過三嬸嬸,甚至還欲把府里的大權(quán)分給三嬸嬸一部分,我娘說過,祖母最偏心,活該憋死,這是報應(yīng),要是祖母還活著,指不定我娘還要受多少的委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