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中舉
待崔破走出設(shè)于禮部、關(guān)防嚴(yán)密的試場時,見天色已是暮色四合時分,揮了揮倍感酸麻的雙手,扭頭看到試場中星星點點燃起的燭條,搖頭一陣啞笑,看來自己還真是天生的考試命,他自上午進(jìn)了試場,歷時務(wù)策、貼經(jīng)、詩賦三科,不成想繳了卷出來已是這般時候了,禮部令:“日間答卷未竟者,準(zhǔn)予燃燭三條”想來這試場中的多數(shù)舉子怕是都要做竟夜之思了。
“三條燭盡鐘初動,七轉(zhuǎn)丹成鼎未開。殘月漸低人擾擾,未知誰是謫仙才?”看著這點點燭火,微微一嘆,崔破頗有感觸的喃喃念出這幾句詩,卻聽身后有人叫道:“師傅,你考的怎么樣?我等的可都急死了!”扭頭看去,卻是滌詩牽馬來到。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師傅’怎么老是記不??!此次也便罷了,若是再犯,我定不饒你?!贝奁坪浅獾?p> “是,公子”滌詩老大不愿意的答道,復(fù)又將馬韁遞給崔破,自己翻身爬上那匹矮小的蜀馬,二人一前一后揮鞭向崇唐觀而去。
此后三日,崔破也無多想,,辭了多家宴請,竟是一步不出院門,安心于觀中等候,中間只有孟郊上門來過兩次,邀他出門逛逛這長安城中名園,崔破卻是意興闌珊,終究還是辭了。
匆匆半月時光流過,這日一早,孟郊又是一早闖了進(jìn)來,將好夢正酣的崔破從榻上拎了起來,也不理會他的郁悶,口中說道:“今日即是放榜之期,虧得你還能如此氣定神閑,快快起身,隨我看榜去!”
“你這惡客!回回都是如此擾人清夢……”崔破嘴中嘀咕著起身、梳洗,不一時一切都已收拾停當(dāng),也未用早餐,便被心急的孟郊催著上馬,向皇城行去,此時天時尚早,街上行人少在,肆意打馬狂奔,兩柱香的工夫,已是到了含光門,勒馬停身,驗過過所,二人入得皇城,此城約占數(shù)十坊之地,建有各種官署,中書、門下兩省及六部、三監(jiān)俱都聚于此地辦理公事。
因皇城之內(nèi)不能騎馬,二人只能循著大道牽馬前行,不一時,當(dāng)年太宗陛下常住的太極宮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在望,崔破正欲轉(zhuǎn)身向禮部行去,卻為孟郊一把拉住,說道:“今日張榜是在太極宮前,承天門廣場之上,你去禮部干什么?”
崔破啞然,略一尋思方才明白,這年年各科參試人數(shù)多達(dá)數(shù)千,若然都聚于禮部等候消息,自然是萬萬不行的,也不多話,隨著孟郊向?qū)m城的承天門行去。
待穿過最后一排兩旁遮蔽的房屋,崔破眼前豁然開朗,入目所見的是一個碩大無比的廣場,占地之闊大,竟是毫不遜色于后世之天安門廣場,立于廣場之上,抬眼處,便是位于龍首原高處的輝煌太極宮那黃色琉璃頂覆蓋的萬千飛檐,一種莫名的危壓自上而下傾泄而出,便是崔破也不由得小心的屏住了呼吸,說話聲也自然的放低了許多,心下暗道:“這承天門廣場形制如此宏偉,倒也不枉了史書中:‘歷六百年方有可與比肩者’的美譽”
“此時還算不得什么,若是到了每年的上元佳節(jié),長安城中金吾不禁,皇城大開,允京中平民來此參拜立于承天門上、與民同慶的天子陛下,那時的熱鬧若是十一郎見到,恐怕更是要瞠目結(jié)舌了”卻是那孟東野在一旁接話敘說。
“‘橫街敞御樓,萬人朝天門’東野兄欺我無知耶!”崔破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徑自向內(nèi)里行去,孟郊一聲苦笑后也緊隨其后。
廣場之上早有許多應(yīng)試舉子在此地留連,只是一個個都是一幅坐立不安之狀,靜候開榜。
許是感染了場中氣氛,孟郊至此也全然沒有了說話的興致,崔破知他心思,心下一陣暗嘆,也即不言,免得使他心意煩亂。
等不甚久,只聽遠(yuǎn)遠(yuǎn)人群之中傳來陣陣喧嘩之聲,孟郊陡然一震,叫道:“來了”當(dāng)下不急招呼崔破,便急急向前行去。崔破又是一陣嘆息,隨在他的后面向承天門靠近。
待他們行近,承天門外早已是人頭涌涌,那里看得真切,崔破正心下疑惑,如此公布榜文,待自己能上前看到時,豈不是天都要黑了。忽聽三聲清脆的靜殿鞭響,場中頓時安靜下來,抬眼看去,只見承天門城樓上分兩邊排開了八個小黃門,手執(zhí)粗若鵝卵、遍裹黃綾的靜殿長鞭,雖數(shù)千人喧嘩也壓不住這清脆凄厲的鞭聲。
見場中一片靜肅,自承天門城樓上走下幾位四位禮部官員,護(hù)著一紙黃榜,小心的貼在了宮城的城墻上,候他貼畢,城樓上又上前一位胖大漢子,手執(zhí)榜文,敞開喉舌、高聲誦道:“國朝大歷十三年科試公榜如下,列名于上者,午時之前往禮部禮部司領(lǐng)取吏部關(guān)試解狀,取中名單如下;‘大歷十三年、進(jìn)士科第二十一名:海東賓貢生金云卿;第二十名山南東道、襄州鄉(xiāng)貢生李致遠(yuǎn)……”
“這賓貢又是何意?”崔破疑惑向孟郊問道。
“由大唐藩屬各國薦舉來參加科試的考生,為與鄉(xiāng)貢生相區(qū)別,就名賓貢。這金云卿就是海東屬國新羅,薦舉來應(yīng)試的考生”孟郊頭也不回的急急解釋了兩句。
“噢!原來是留學(xué)生”崔破心下會意,也就不再多問,細(xì)聽下去,隨著每一個名字念出,人群中必然泛起起一陣小小的喧嘩、吵鬧,卻也引得更多人的緊張。
眼見已經(jīng)念到第三名,自己與孟郊的名字依然沒有,崔破雖不至于象旁側(cè)之人那般急得抓耳撓腮、心下也忍不住一陣忐忑:“此次若是不中,該如何回定州去見那倚門望歸的母親?”
正在他心中七上八下之時,忽聽那胖大漢子頓了一頓、更提了三分音量朗聲誦道:“本次進(jìn)士科第一名:河北道定州鄉(xiāng)貢生崔破”
一聲即畢,崔破還未有所反應(yīng),身旁的孟郊早一嗓子喊了出來:“十一郎,十一郎,你中了狀頭了,你中了狀頭了”伴隨著他這一聲大喊,更有許多艷羨的目光投向崔破,人群中更有許多低沉的唏噓之聲,更有那一等士子按捺不住心頭的巨大失望,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哭出聲來,說不盡的棲皇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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