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茅從四海八荒逛了一圈,第一次發(fā)現(xiàn)如果自己不是青龍一族的殿下,不是石楠的徒弟,在這諾大的神魔界,竟然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難道要隨便找個荒山閉門修煉么。
白茅腦子里過了一遍,自己區(qū)區(qū)虛十五年的歲月里,見過的所有人。
突然,他的腦子里冒出一句“越強求越悲苦”,那個傳聞曉欲天下事,不問是與非的玉子真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上次的那句邀請居然詭異的契合了今天自己的處境。
白茅沒做他想,既然終究是無處可去,不如去討教一二。
誰知白茅才到道觀,那道童竟然又一次在門口等著了。
片刻,白茅就被道童領(lǐng)著走過一條條七拐八拐的長廊,迎著不知道往哪里去了。要說這道觀落魄,這道觀亭臺樓閣,山水花鳥,樣樣不落。要說這道觀昌榮,這道觀一路走來,盡然除了這個道童,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白茅被那道童迎到一小院,院中有一灰衣道士正在掃地,頭頂用一根筷子扎了個發(fā)髻,兩邊碎發(fā)隨風飄逸——實在沒有什么仙風道骨。
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玉子真人吧,他還一直以為玉子真人是個女的呢。
白茅困惑的看了那小童一眼,只見那小童對他作揖后,關(guān)上門就走了。
不怪白茅懷疑沒有別人,實在是這院一眼就能望到頭,就連里面那屋子里的那個硬板床,他都一覽無余了。沒有那道童引路,他就是路過這個院子,他都不會想到這個院子是玉子真人住的。
“小地方,請不要介意。”玉子真人掃完了地,這才走到白茅的面前,作揖,道:“茶水已經(jīng)備好,請貴客里面請?!?p> 貴客?如今他一個落魄的青龍一族族長可算不上貴客。
白茅隨著那嘴上聽著客氣,行為上可以說的上隨便的玉子真人走進他那連個門都靠在一邊的屋子。
天魔界無論是什么族,好像都是帶著一團和氣的面具生活著,身子里再是腐爛,表面也各個都是光鮮亮麗的,人界都說神仙各個都是仙風道骨,鴛姿鳳態(tài)的,其實確實是這樣的,只是都是表面罷了。
但神魔界也是有幾個奇葩,而這幾個異類竟然接二連三的被自己遇到,不,準確的是,在遇到石楠后,接二連三的被自己遇到。例如莊曉夢,例如王威,例如王杰璟,例如鳳懿,再例如石楠,至于玄軒,其實他不算腹黑的話,也算是個表里如一的,現(xiàn)在又多了個玉子真人。
白茅端起所謂的茶水,只看到了水,并沒有看到茶,連丁點綠色都沒看到。
白茅:“......”
玉子真人卻時根本不在乎,端起連個蓋子都沒得的水壺,咕嚕咕嚕喝了個精光。
現(xiàn)在從一壺水已經(jīng)降級成了只有一杯水的白茅:“......”真是離譜。
白茅放下水杯,清咳兩聲,道:“道長,在下心中有惑,希望道長能為在下解惑?!?p> 玉子真人擺擺手:“我還要活命,石楠那個殺星的事不要問我,我怕她追殺我?!?p> 白茅這下是徹底無語,沒了話頭,當下就想告辭。
玉子真人連忙拉住白茅的一只手,不著調(diào)的像是路邊騙錢的神棍似的掐著手,左右來來回回的賺錢,閉著眼一邊念念有詞,一邊點點頭。
玉子真人:“沒錯,就是你小子?!?p> 白茅一臉困惑的看著面前這個就差沒拿出個護身符,告訴你有血光之災(zāi)了。
玉子真人:“你是石楠唯一的生門,她所求,前方全是死路,你是她唯一的置之死地而后生?!?p> 俗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白茅當即抓住玉子真人的肩膀,陰森森的。
白茅:“什么生什么死!”
玉子真人那張帶著黑眼圈的五官當即皺成了一團,雙手往兩邊一撥,就逃脫了某人的魔掌:“怎么還急眼了,你只要記住不要輕易離開石楠的身邊,要聽她的話,也不要太聽她的話,就行了?!?p> 白茅像變臉一樣,換了一副兇神惡煞的臉,一句“天命,召來!”,轉(zhuǎn)眼間,一把黑的發(fā)亮的玄色長劍便架在了玉子真人的脖子上,上面還覆蓋了薄薄的一層鴻蒙之力。
威脅已經(jīng)不言而喻了。
玉子真人卻仿佛沒有看到白茅眼中的森森冷意,反而癡迷的對著劍身摸了又摸:“不錯不錯,真是把好劍,要不你把這劍送我,我就告訴你,怎么樣。保證知無不言!”
白茅今日已經(jīng)不知道無語了多少次。不過傳聞這個玉子真人是石楠的恩人,而且是個男的!白茅皺眉,眼里的冷意更濃了。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那道士竟然身子一矮,像個泥鰍似的滑了出去。
玉子真人:“好險好險。嚇死我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石楠閉關(guān)半年,地上就是一百八十余年,愿君心想事成?!?p> 白茅一愣,道:“沒有石楠的令牌,誰也別想下人界。”
玉子真人:“好說好說!”
說著白茅就感覺凌空襲來一掌,待自己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來到了一片新的世界——人界。
玉子真人竟然能跨越時空!那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熬夜少年居然已經(jīng)掌握法則之力到這個地步了?法則之力難道不是傳說中的東西么?哪怕是石楠都尚未觸及!這個玉子真人到底是什么人?
小半年過去了,很快夏天就來了,花更紅了,草更綠了,樹木成蔭,烈日像火,連小溪都淺了。
白茅在東部小國河晉國的邊境小城落了腳,為了日常的開銷,除了會管理家族和一身好體力的白茅,在這個小城愣是做起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護衛(wèi)隊的一員,俗稱看門的,看整個小城的門,如果遇到一些土匪或者旁邊落月城的偷襲,還要上戰(zhàn)場。
當然就這鳥不拉屎的邊陲小城——布海城,聽說當朝皇帝的唯一寶貝女兒朱雨涵,就跑到這兒體驗生活了,導(dǎo)致這個小城是又窮防護又嚴,當然是沒有不長眼的前來挑釁。
白茅每日的生活就是點個卯,再在城墻外找個風水寶地,領(lǐng)悟他的鴻蒙之力。
城墻外是一片沙丘,偶爾吹過風滾草,赫然看去,是一顆樹也沒有的,正好給白茅練功,練完了,那些毛沙子就是換個造型,也沒人看到出來。
白茅是躺在他那塊寶地,感受過微風瑟瑟的春天秋天,也遮過夏日灼人的太陽,冬日里也見過荒沙中難得一見的漫天孤雪。
最令白茅頭疼的大概是他那永遠也不會變的臉了吧,匆匆百年,他是東南西北四座城門都待過了,如今又回到一開始呆的東門。
白茅一開始還與人間的人啊事啊,有所相處,后來那些人都慢慢老了,白茅也刻意與他們保持距離,不在與這人間有過多的瓜葛,再后來,就連當初帶他的小頭目,都已經(jīng)入土為安了。
白茅有偷偷的去送那些曾經(jīng)一起喝酒吃飯的人們一程,一時心里生出來一股焦躁。
無論神魔,感情越深,離開時越痛苦。白茅一時被這些痛苦壓的有些有些喘不過氣來,甚至是修煉時都破天荒的沉不下心來了。
活在人間的白茅就像活在神魔界的石楠。相同又不同。
大多時候,理解就是靠愛與感同身受。愛是頭,感同身受是過程,結(jié)了一個心疼的尾。
白茅忍不住去想刻意不去思念的石楠。
對于石楠來說,神魔界的那些人,何嘗不是那個小頭目?自己不過送走區(qū)區(qū)一代人,心中已經(jīng)壓了小山似的苦悶,石楠呢?石楠是怎么做到——堅定不移的抱著一顆初心走向那些痛苦的。
規(guī)避痛苦是人的本能,如果明知道后面有把刀,是怎么做到把心按進那把刀的,還是用力的按進去的。
他心疼石楠。好像這是上天賜給他與眾不同的能力,心疼尊主?聽著真像個笑話。
自此,白茅是更加的沉默了,連話都不常說了,每日都是端著個小冊子。
這樣作態(tài),在強者那里是特立獨行,在弱者那里就是不合群,是性格孤僻,是會受到心理自卑,抱團取暖,自以為強大的人的欺凌的。
此時的白茅不是青龍一族族長,僅僅是個小護衛(wèi)罷了。剛開始只是指指點點,后來便是一盆臟水,一口痰等小打小鬧。
白茅根本不在乎,他的時間很寶貴,他只有區(qū)區(qū)八十年了,那箱子里的書甚至沒過一半打上標記。不夠,沒時間了。他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不要和無知的凡人計較,不過是一個潔凈術(shù)就能解決的問題,沒必要。
凡人永遠不知道適可而止怎么寫,你越是退步,他越是得寸進尺。而世態(tài)炎涼,大部分活著已經(jīng)很難,又怎么會去多管閑事。
事情的發(fā)生在一個晴朗的下午,一切都是那么平常,白茅像往常一般,一周去采購一次需要是生活用品,背著東西的白茅,一邊走,一邊默默練習(xí),左手拿著石楠親手寫的小冊子,右手沒用鴻蒙之力,虛虛的練習(xí)著,努力形成肌肉記憶。
雖然人間流傳了許許多多神魔界的傳說,也有修仙的仙山,但是見過的可謂是鳳毛麟角,何況是邊陲之城——布海城,普通人見了,只會當做異類,瘋子,異想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