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還記得小詩嗎？她來九中借讀，我又遇到她了……我最近很高興，可是……我也很難過……她想來看看你，我明天放學帶她過來好嗎？”
張昀站在門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意料之中沒有得到什么回復。他也已經(jīng)習慣了這些，只是想到明天，還是忍不住有些難受。
周五下午放學后，沈詩曉收好東西準備跟張昀往校門口走，卻被張昀帶著往另外一邊走。
他中午去小吃店送外賣都是騎電動車去的，電動車就停在學校，平時不會騎回家，因為放樓下沒人看著的話很容易被偷，家離學校又不遠，但是周末學校都會把單車棚鎖起來，他周末又來出去其他地方，只能把電動車騎回家，停在樓下一個大爺那里保管著，每天交3塊錢的保管費。
“周末才會騎回去！”張昀解釋了一下。
沈詩曉點點頭，又說道：“以后你周五不用送我回去的，天都還亮著。”
“沒事，也不遠！”他之前都是先把沈詩曉送回去，才回來學校騎車回家。
沈詩曉坐在后面，雙手抓著他的衣角，張昀沒多說什么，不過兩三分鐘就到了地方。張昀將車停在大爺那里，帶著她到路對面的一個小吃店點了三份蓋飯。
里面坐了一些吃飯的人，說話聲音很大，抽煙的也毫無顧忌，張昀帶著她到門口等著，自己也沒忍住掏出了一根煙，糾結(jié)了一會兒還是打了兩次火點著了煙。
罷了，反正都要撕開這些給她看，還在意什么形象呢……
沈詩曉沉默地等著他說話，看他站在下風口吐了兩口煙霧，又緩緩開口：“我媽現(xiàn)在精神狀態(tài)不大好，但她不愿意去醫(yī)院……嚴格說，應該是不愿意出門……強行帶她出去她會尖叫崩潰……平時也幾乎不說話……對外界的事情幾乎都沒什么反應……所以，如果她不認識你，你不要在意！”
沈詩曉斟酌著問道：“我能知道原因嗎？”
張昀又深深吸了一口煙，緩緩說道：“當年，我爸的工程出了問題，他已經(jīng)賣了房子也和銀行貸了款解決那事。但工程方不知道，害怕我爸跑路找了幾個小混混來堵門，他們……我媽，她……受到了侵犯……”
似乎艱難地說完這幾句，他又補充道：“后來我爸為此失手殺了人，被判了刑，六年……”
一支煙燃到盡頭，張昀將它直接扔在地上踩滅，什么素質(zhì)不素質(zhì)的，這個破地方滿地都是垃圾，他覺得自己也是！
沈詩曉想伸手拉他，卻被他躲了過去，“我去看看好了沒有?！?p> 沈詩曉見到走到店里，背影明明那么直，但她卻看得到他的內(nèi)心被壓得喘不過氣，她不知道這些具體的細節(jié)，此時感覺整顆心都被拽緊了。那么驕傲陽光的男孩子，上天竟然對他那么殘忍……
張昀提著兩個袋子走了出來，順便說道：“對了，我媽不知道為什么，不愿意見陽光，也不愿意見手機，所以你別在她面前玩手機?！?p> 沈詩曉點點頭，知道下午上完課張昀都是要回家給他媽媽送飯的，便問道：“所以，你中午……是為了回來照顧若姨嗎？”
“不是，中午那家店會送盒飯上去給她。我出去，打工。家里欠了點債！”張昀看了一眼附近的一家快餐店，和她解釋。
沈詩曉猜到了很多，到現(xiàn)在才明白一切。一年多的時間，張昀用簡簡單單地幾句話交代清楚，其中的苦楚和煎熬，卻不知有多深。
“你可別哭啊……也沒什么，都過來了！”張昀故作輕松道。
沈詩曉擦了下眼角，“沒哭！”
張昀他們現(xiàn)在住的地方房子已經(jīng)蓋了很久了，以前沒有電梯房，這里蓋的都是六樓高的單元房，一梯兩戶的配置，樓梯間混雜著很多難以描述的味道，這里也沒有物業(yè)管理，全是住戶自己自掃門前雪。
張昀和媽媽住在三樓，一樓的住戶給自己開辟了一塊小菜地，里面還養(yǎng)著幾只雞，熏得周邊全是雞屎味。他們走上樓的時候，二樓的有一家人兩口子正在吵架，無數(shù)國罵順著門縫飄出來，很快又傳出打孩子的聲音，張昀已經(jīng)習慣了這里的一切，他看沈詩曉并沒有表示出什么不適，也沒有多說什么。
走到302的時候，張昀先是敲了幾聲門，又叫了一聲“媽”，這才拿出鑰匙開門進去，順便解釋道：“直接開門可能會嚇到我媽?！?p> 張昀進門就將屋里的燈打開了，沈詩曉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fā)上的李若希，不過一年多的時間，曾經(jīng)笑容親和、溫婉大方的女子已經(jīng)憔悴了太多太多。她抬頭看了兩人一眼，沒有回應沈詩曉的招呼，似乎在沈詩曉臉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又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盯著眼前的虛無發(fā)呆。
張昀將打包的飯菜放在客廳的茶幾上，說了一句：“吃飯吧媽！”
李若希應該是聽到了招呼，起身去衛(wèi)生間洗了手，張昀又跟沈詩曉解釋道：“不說話，但是基本生活能自理?！?p> 很快李若希洗好手就又出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張昀帶著沈詩曉去洗了手，就一起坐在沙發(fā)上準備吃飯。
房子很小，只有五十多平，被隔出了兩間臥室，中間有一個特別小的廚房，剛進門的地方有一個衛(wèi)生間，沒有餐廳，一個小客廳里放著一張小茶幾，周圍擺了兩個窄沙發(fā)，平時吃飯或是活動都是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
茶幾和其他有尖角的地方都被張昀用防撞貼包住了，應該是防止他媽媽撞到。
小廚房外有一條估計只有一米多寬的小陽臺，客廳外被欄桿和落地窗攔著，本來應該很亮堂，但是窗簾被緊緊地拉著，所以張昀才一進門就得開燈。
沈詩曉看李若希沒有說話抬著盒飯在吃，張昀只能把另一個盒子里的菜挑到她飯里。
沈詩曉把自己的那盒西紅柿番茄抬起，試著拿勺舀給她一些：“若姨，您吃點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