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信長隕落
黑暗中的戰(zhàn)鼓,一聲又一聲,緩慢靠近。
永祿六年,五月二十日,黎明之前的黑暗,八千黑川軍到達了墨俁城區(qū),隨后的,是一萬八千名將士的家屬。
當接到這個消息的瞬間,就連在督戰(zhàn)的織田信長也第一次露出了驚怖之色,全身毛骨悚然。
這個男子的兵法如此高超,每一點都達到了致命的程度。居然能讓整個織田家甚至整個天下,在沒有絲毫察覺的情況下已經(jīng)zhan有了尾張國,就憑這點,就可以稱的上一代人杰,讓信長沒有還手的余地。
進攻的部隊自發(fā)的停了下來,他們看見的,是密密麻麻的黑川軍和火把,在黎明前,好象如地面上出現(xiàn)的無邊無際的大軍。
這時,墨俁城中還余六百八十一個人,其余全部戰(zhàn)死。
“青洲城已經(jīng)破了,織田家已經(jīng)滅亡了,你們快快投降,不然的話,就殺光你的家人!”突然之間,八千黑川軍一起喊了起來,聲音巨大,每個人都清晰可見,但是令織田軍個個驚慌的是,隨后在黑川軍監(jiān)視下的家屬群中發(fā)出的聲音。
“小三郎,我是你母親啊,你快過來吧!”
“六兵衛(wèi),我是你的兒子啊,你快過來??!”
“小四,我是你的父親啊,你快過來吧!”
“爸爸,我害怕……”
隨著這樣的聲音,所有的織田軍都鴉雀無聲,個個面面相覷,并且傾聽著傳過來的呼喊和哭喊之聲中,是不是有自己的親人在內(nèi)。
這時,黑暗消失了,曙光出現(xiàn)了,大批的婦女、小孩,甚至老人,都被集中的對面,向織田軍喊著話。
突然之間有一個人跳了出來:“是我的媽媽呀,媽媽,媽媽!”他的聲音凄慘,就向黑川軍方面跑了過去。
“混蛋,快殺了他!”武士當然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樣的行為會導致軍隊立刻崩潰,于是有一個武士立刻撲了上去,一箭射了過去,那個士兵中了一箭,還是努力的在地上爬,一邊喊著:“媽媽,媽媽!”
就在這時,織田軍中有幾十個人相互之間使了一個眼色。
于是突然之間,有人喊了出來:“是我的兒子啊,是我的妻子??!”
“是我的媽媽呀!”
“是我的父親?。 ?p> 在這樣的場面,有幾十個人同時跑了出去,立刻帶動了周圍的幾十個人,而周圍的幾十個人,又帶動了幾百人,沒有幾下,已經(jīng)有幾千人在喊叫奔跑了,其實他們根本聽不清里面是不是有自己親人的聲音,但是眼看著大批的婦女孩子在那面,又聽說是青州城拉過來的,當然就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親人就在其中了。
“混蛋,不許跑!”
一個武士想鎮(zhèn)壓,就在這時,背后一劍把他砍倒了,有了這個先例,所有妄想阻擋的武士,立刻被士兵所撲滅砍倒,只是一會兒,本來已經(jīng)進攻了大半夜,而疲憊不堪的士兵,頓時崩潰了。
兵敗如山倒。
隨著黑川軍的命令,奔跑過去的織田軍都放下了武器,他們在人群中焦急的尋找著自己的親人,一時間,痛哭聲,交喚聲,充滿了整個陣前。
但是八千黑川軍冷眼旁觀。
“織田軍中,還有多少人?”黑川慶德詢問的說。
“看情況,還僅僅只有幾百人吧,看樣子,都是織田家的武士或者近侍了?!?p> “把這些人包圍住,還有,把那些人給我全部押到后面去,以免生出事端來!”
“是!”
一千軍押著已經(jīng)變成了普通農(nóng)夫的織田軍士兵,向后緩慢退卻,其他的七千士兵,沉默而堅定的將余下的織田軍包圍住。
戰(zhàn)爭已經(jīng)沒有任何懸念了,就算織田信長能夠突圍,沒有了城,沒有了士兵,他還能夠干什么呢?
“殿下,要進攻嗎?”
“沒有必要,大家都奔跑了一夜,都累了吧,命令三批輪流休息。”
“是!”
“嘟!”
將余下的幾百信長軍包圍住,巨大的法螺聲就在黎明之中回響,黑川軍的士兵將一個又一個營地裝了起來,但是同時,還是有二千軍隊在巡查,幾乎同時,煮飯的香氣也已經(jīng)開始冒了出來。
等營地扎好,飯就可以吃了,沒有輪到巡查的士兵,都狼吞虎咽的吃著東西,盡管沒有真正的大戰(zhàn),但是一夜之間奔跑幾十里,還是非常累人的事情。
“混蛋,他們在干什么?”在織田信長那里,已經(jīng)準備好戰(zhàn)死的武士們都不由松懈下來,發(fā)出了被愚弄的聲音。
織田信長沉默不言,他仔細觀察著黑川軍,但是他看見的是,森嚴而毫不忙亂的一支大軍,一切井井有條,而巡查的二千軍,都百人一組,隊伍整齊的來回巡查著,個個面無表情。
終于,信長收回了視線,他也下達了命令:“立營吧,不要派人守衛(wèi)了,大家把東西找點出來吃飽,然后睡一覺?!?p> 說著,他再也不理會周圍的家臣,自行跨到了一個營地之中。
“殿下,你也覺悟了嗎?”周圍的許多老臣不由淚流滿面。
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怎么防守,無論怎么勇武,幾百已經(jīng)經(jīng)過連夜作戰(zhàn)的疲憊之軍,已經(jīng)不堪對方一擊,所以防守的確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
“武士當坦然而死,到了那個時候,要有毫不留戀的覺悟!”
于是,二軍就發(fā)生了這樣奇怪的事情,無論是墨俁城,還是織田軍,還是黑川軍,都沒有聲音,各個吃飽了肚皮,然后就從營帳中傳來了鼾聲。
而到了第二天黃昏,所有的人都已經(jīng)休息完畢,睡的很香的信長這時才起來,他稍微在營前一動,就有人在問:“殿下,你醒了嗎?”
“是??!”從營帳中傳來了這句話。
“那就送上吃的吧!”
“是!”
侍衛(wèi)送上了白米飯,還有一碟肉湯和一條鮮魚。
“啊,真是好魚啊,真香?!?p> “是的,是對面的黑川家家督送過來的,他已經(jīng)等了殿下好久了?!?p> “是那個男子嗎?”織田信長的手停了一下,但是仍舊繼續(xù)吃著,看著主公的狼吞虎咽,所有的侍衛(wèi)都跪伏在地,眼淚不由流了出來。
吃完了,喝過了水,回過神來,已是萬籟俱寂的初ye,信長站了起來,出了營帳,這時,星空無限寬廣,星光照耀,如夢似幻……
想起了不久之前,在青洲天守閣,與濃姬的談話……信長發(fā)出了低笑,就算在自己滅亡的前夕,這夜這天,還是一如既往的清亮。
清風吹動,空氣中是自然的草木清芬。眼前的一切,就是我信長三十年,所存活的現(xiàn)世呢……那么浩瀚和美麗。
不過,身為男子,如果自己的心中,僅僅如此的話,那又是多么的淺薄的無聊……男子在世,本就是為了與日月爭鋒,就算自己終究不過是一個尾張的傻瓜,就算上天沒有眷顧于我……但是我終究還是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奮斗過。
大志未酬,死不瞑目,然而,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在二軍之中,是一個鋪就是地毯,那是一個男子,那個男子沒有帶任何侍衛(wèi),他正在喝著東西,信長就順步走了過去,天上明月透過了云層,二個男子相互凝視。
無論是哪一個男子,都是如此的英姿煥發(fā)。
從信長角度看過去,那是一雙燃燒著黑暗火焰的眸子……可以焚盡三界,如此的熟悉,是的,自己也在這樣燃燒!
“哈哈哈哈哈哈!”
信長突然之間發(fā)出了大笑。
“慶德殿下,你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樣??!在過去的許多日子中,我曾經(jīng)想象過,在這個亂世之中,有誰能夠砍下我的首級呢?今天看見了你,就知道,原來這個男子,就是你,我可以放下了。”
“放下,為什么要放下呢?每一個人,既然百年之后總是要將身軀還于泥土,那又何必放下執(zhí)著呢?”黑川慶德拿出一個鼓,他不置可否的低笑,把自己手掌,貼在了冰涼的鼓面上。
“曾經(jīng)我想過去上京,有時我在夢中,甚至看見了那天下,我總覺得有一種熱血,有一種使命在驅(qū)使著我,雖然我在世人面前,只是一個尾張的傻瓜而已?!?p> “你不是傻瓜啊,如果你是傻瓜,今天我不會等你這樣久?!焙诖☉c德輕拍著小鼓:“但是我沒有給你機會。”
信長什么都沒說,只是坐了下來。
一聲聲清脆的鼓聲,蔓延在空中。
總想留下點什么……畢竟自己也曾在這個亂世之中,上演過浮夢和野望……聽著壯烈的鼓聲,在那一鼓聲流利的激烈之時,深夜的長風中,信長站了起來,長發(fā)飄舞,劍光如雪,那種飛翔在九天之上的感覺……
“人生五十年,去事恍如夢幻,下天之內(nèi),又豈有不滅者哉?明月如水,一時間已到春秋之間。”清亮的聲音打破了最后的星夜,那似乎沒有絲毫遺憾,又似乎充滿了遺憾的聲音,就這樣消失了。
永祿六年,五月二十一日,織田家家督,織田信長戰(zhàn)敗切腹,享年三十。
“殿下?”鼓聲消失之后,武士們上前:“殿下,阿國大人已經(jīng)來了。”
看見的,是一群神社的神官,以及阿國。
“把他的尸體帶到神社去,我方正需要這樣的男子英魂呢!”從鼓聲中醒悟過來的黑川慶德迅速收拾了心情。
尊敬是一回事,但是大事又是一回事。
“對余下的織田家武士說,我已經(jīng)獲得了濃姬的投降書,如果他們真的忠誠與織田家的話,那就投降,以保留織田家的血脈和家聲,當然,如果他們要效死信長的話,那就等信長下葬之日一起徇死吧!”黑川慶德吐出了這樣的話。
“是,我方立刻就進行法術(shù),保證信長的靈魂還沒有來得及去黃泉。”阿國上前,她的手中有個神符,就這樣一拍在信長身上。
已經(jīng)死的信長,竟然跳動了一下,但是畢竟是已經(jīng)死的尸體,終于無可奈何。這樣的情況,竟然無法使二人有所動容。
一瞬間,黑川慶德的眸子閃過了冰寒,再怎么偉大的人,在他的面前,不過是區(qū)區(qū)百年的夢幻而已。
他不再理會信長,就直接問:“向美濃各個豪強的勸告書,已經(jīng)發(fā)出了嗎?”
“已經(jīng)發(fā)出了,是竹中半兵衛(wèi)和他的岳父親自去的,他們在美濃各個豪強中,有著相當高的地位,有他勸降,只需三日,美濃各個豪強全部會跪拜在殿下之前?!?p> “稻葉山城還有多少兵力?”
“經(jīng)過了信長的攻擊,還有二千五百,但是已經(jīng)全無士氣了?!?p> “先令投降,如果不降的話,就命令美濃各個豪強取下此城,他們既然投降,當然要表示他們的忠誠了?!?p> “是,這已經(jīng)不成什么問題?!?p> “只是,三河的松平家,似乎知道了消息,前二個時辰,已經(jīng)在緊急動員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向尾張途中了吧!”
“他,已經(jīng)慢了一步了呀!”
“是的,殿下,三河軍不過五千,而我方軍隊沒有損失,足以消滅他,是不是進行殲滅作戰(zhàn)?”
“順便取得三河?”
“順便取得三河!”
“哈哈,阿國,這次你太激進了呀,尾張和美濃都是大國,我方有八千軍隊,控制當然綽綽有余,但是如果和三河軍進行大規(guī)模作戰(zhàn),那可是得不償失啊,也許不但沒有能夠獲得三河,反而把吃到口中的東西吐出來啊?!?p> “那殿下的意思?”
“打一戰(zhàn),然后就叫這個男子乖乖的退兵吧,這個男子如果發(fā)覺沒有任何便宜,自然會退兵的,呵呵,他也不會想讓幾年心血變成流水??!”
就在這時,一個忍者上前:“報告,松平軍已經(jīng)到達了尾張之地,鳴海城沒有作戰(zhàn),它投降了?!?p> “那我們就出發(fā)吧,在下一個城前,我們應(yīng)該遇到這個男子吧!”黑川慶德輕描淡寫的說著:“這個男子也很不錯,很有意思,阿國,你見了就會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