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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歌

第十一章 師沅入獄

瘋歌 滿城 2921 2015-01-17 22:30:40

  我倚著破舊的一間茅屋的斷墻,粗喘著氣。終于甩開了追殺過來的護衛(wèi)。撕裂的疼痛感再度傳至我全身每個神經(jīng),被黃泉刺穿那一刻都沒如此疼痛,還沒愈合的傷口再裂開才是徹骨的痛。

  我下意識地感覺握住左臂的右手掌有什么東西黏黏的,放眼去看,整個手臂都濕漉漉,即使實在漆黑下,還是能看出滿手臂衣服上的暗紅暗紅的血流淌開來,順著無力下垂的指尖,滴下。

  想不到一介商人的林凌居然有如此的本領(lǐng),若不是這條左臂有重傷,剛才已經(jīng)取了林凌人頭。

  我仰頭深吸一口氣,直至肺中,一陣清涼。捂住左臂,朝欲仙樓回去。這次驚動了林凌,刺殺他就不那么容易了。

  我沒敢從欲仙樓大門進去,脫掉身上的黑衣,露出了里面薄薄的白衣,擦拭掉手掌上的血跡,基本上都干了,費了很大的勁才沒那么明顯的血跡。再將黑衣纏繞到整條左臂上,掩人耳目。我走到了后門。

  兩個大漢門衛(wèi)認(rèn)出了我:“先生?這么晚去哪了?”

  我若無其事地擠出點微笑:“睡不著,出去又走了?!?p>  “先生,你臉色很蒼白吧,穿這么少衣服,是不是得風(fēng)寒啦?”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臉上,我驟然震驚,臉部冰冷刺手,仿佛從冰天雪地回來一樣,我無力一笑:“哦……可能是,有點頭暈?zāi)垦5??!?p>  門衛(wèi)作了一個請的手勢“那先生還是趕緊回去好好休息,不然真的病了就糟糕了……”

  我對他想了想,便徑直走了進去。

  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一放松便無力地跌坐地上,無力喘氣。

  “誰???”

  一道女子的聲音刺破寂靜,我不禁心頭一驚,到一霎那我就分辨出床上驀然傳來的聲音是來自滕的,我更是無力一笑:“是我?!?p>  穿上女子緩緩走過來,試探性地望過來,隨即一聲驚呼:“啊!是先生?!绷⒓纯觳竭^來,手敢觸到我肩膀的時候,她忽然又轉(zhuǎn)身而去,雙手在桌子上似乎搜索什么,發(fā)出整整的亂撞聲。

  我立即制止她:“不要點燈!”

  桌子那邊停止了摸索聲:“怎么啦?”

  我無力回道:“為你著想?!?p>  滕從那邊走過來,附身伸手扶著我左臂,我驟然渾身觸電,喊出一句:“別!”

  滕被我一聲低喝,愣了一下,然后將手掌湊到眼前,黑暗中的臉孔隨即展散出驚恐,滕手握住嘴巴,剩下睜得奇大的眼球。我冷笑一聲“大驚小怪,不就是一點點血嗎?!?p>  滕轉(zhuǎn)身去桌子繼續(xù)摸索著什么。在黑暗中發(fā)出單調(diào)的摩擦聲,突然一陣刺眼的光芒驟然騰起,照出滕的纖瘦的背影,照亮桌子的輪廓,更照亮我的眼睛。燭火在桌子上恍恍惚惚,滕已經(jīng)來到了我身旁,雙手摸著我蒼冷的臉上,滿目驚恐:“先……先生,你怎么了?”然后輕輕摸著我纏著黑衣的左臂,滕看著自己手上的斑斑血跡。

  我只是無關(guān)痛癢地說:“聽說城東有豬初長成,我先去把它盜了,不料被它惱怒踢了一腳我的左臂,如你所見,就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闭f完,我沖她無力一笑。沒有必要跟她說我剛剛是去刺殺林凌,這種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滕嬌嫩的臉容擺著一副半信半疑的眼神望著我:“不就是一只豬嗎?至于先生要親自去把他宰么?你告訴滕一聲,多少錢我都給你買回來不就好了。”

  我說:“你知道的,那個什么來著,那個自己親手殺的豬美味?!?p>  說著,滕狠狠地瞪我一眼,然后跑去從床頭的柜子里抱來一個箱子,一打開,一股刺鼻的藥材味飄散而出。

  滕輕輕地去解我手臂的纏著的黑衣?!鞍パ?!”滕手手拿著鮮血淋漓的黑衣,朝著我的左臂驚呼,“怎么流這么多血?!?p>  我說:“可想而知那頭豬生命力的強大。”

  滕沒好氣的表情瞧我一眼,便破門而出,傳來一句:“別動!我去打盤水來?!?p>  我望著這悄然無聲的房間,望著微微晃動的燭火,望著地上血淋淋的黑衣,不禁仰頭苦笑。殺一個林凌費了這么大的勁,真是可笑。給田冠許下的三天子限恐怕要失諾了。只要一天還沒將田冠扶上盟主之位得到商盟的援助,我們起義便難以為繼。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滕手捧一大盤水搖搖晃晃走我面前,將水盤放下,濺出的水花灑在地上一片。她喘著氣,似乎費了很大的勁。滕輕輕的解開我的衣服,露出了左肩,順著我的左臂緩緩拉扯下去。我不禁眉頭一皺,滕的力度雖然很輕,但衣服上的血已經(jīng)干了,粘在整條左臂上,衣物撕離黏住的傷口時,刺骨的痛。

  滕望著我左臂上的傷口,一陣愕然。傷口上本來已經(jīng)結(jié)痂,然而現(xiàn)在正條疤都脫落了,露出了干枯如嘴唇向兩邊翻來的傷口,暗紅一片。滕將盤里的毛巾撈起一擰,水分哇啦啦流到盤里,然后展開毛巾,輕輕擦拭我手臂上干如泥土的血跡,但從不觸及傷口。

  滕一言不發(fā)地擦著,清洗過幾次的毛巾染紅了盤里的水。最后滕將刺鼻難聞的藥醬敷在我傷口上,一陣刺激的痛。

  將紗布纏上,滕扶起我回到穿上,狠狠叮囑:“要是再這樣裂開傷口,先生你這手就廢了!

  我甚至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微微合上了眼睛。忽然感覺有什么倚在我身旁,我睜開眼睛,是頭發(fā)凌亂而美的滕,烏黑柔軟的發(fā)絲從她嬌嫩的臉上鋪開,宛如一道傾斜而下的瀑布,眼睛閃爍著說不出的情感。我望著她晶瑩的雙眼說,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滕卻溫聲細(xì)語說,我今晚躺在你床上就是來陪你的。

  我卻拒絕:“今晚讓我好好休息,你回去吧。”

  滕眼里擁著難以置信的表情:“先生是嫌棄滕么?”

  我凝視著她臉上的每一副表情,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說什么話。她直視我說道:“滕自知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風(fēng)塵女子……”然而,她沒有繼續(xù)下去,只是眼淚隱隱若現(xiàn)有閃光。

  我說,不是,我真的有點累,你讓我自己休息一下吧。

  滕緩緩坐起,撩著散落一臉的發(fā)絲,晶瑩的嘴唇動了動,然后輕輕點頭轉(zhuǎn)身吹滅燭火離去。我仰望著看著虛無的黑暗,又是那種感覺,那種孤寂的感覺,我冷。只要是嘗試接近我的人,我都不禁有種厭惡感,所以一直以來我只會找妓女,妓女需要的是金錢,我需要的是存在感,這是一種交易,然后現(xiàn)在的滕,她現(xiàn)在的眼神,似乎已經(jīng)超出了單純是妓女,單純是交易的范疇,這是我不容許的,更是我厭惡的,無論是誰,接近我之后便是油然而生的厭惡,我已經(jīng)不記得什么時候開始有這種感覺,是顛沛流離地在死尸尋找那零星可憐的食物的時候?是我見過太多死人變得已經(jīng)麻木的時候?可能是,親眼見到身邊的親人一個個離開我、娘親和爺爺就那樣死在我面前的時候,不可忘記,也不敢忘記。

  第二天喚醒我的,不是晨曦,不是滕,不是樓下喧嘩的嬉鬧,是匆匆破門而入的原道,帶來那讓我睡意全無的消息:“師沅!被抓了!”

  原道對我說,本來我和師沅今天一早從青云堡來天陽城,是為了采購一批布料回去繼續(xù)做護甲,但是遇到了帶隊巡邏的城尉滿田心,他立即下令抓了師沅,并說他是殺死高寧的嫌犯,你說,他是不是知道這事是我們干的?

  我****著上身坐在床上,緊張地思索。難道真的事情已經(jīng)敗露?已經(jīng)知道我們即將起義?我不確定,但是也無法安靜下來,我對原道說,我不清楚,我要親自找滿哲士問個究竟。

  原道急說,如果是事情已經(jīng)敗露了,你過去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我說,不,或許還沒敗露,不然為什么他只抓師沅,我就在欲仙樓,來抓我是易如反掌的。

  原道說,這樣太冒險了!

  我望著原道一笑:“是的,我不會將自己置于死地,你立馬趕回青云堡,帶領(lǐng)青云堡的五千人馬逼近天陽城,若我黃昏還沒有出來跟你回合,你就帶兵殺進天陽城!”

  如果不肯交出師沅,就進攻,如果順利救出師沅,便可以試探滿哲士的反應(yīng),兵圍天陽城,他究竟會做出怎么的反應(yīng)。

  原道驚愕地望著了我,但我能從他驚慌的眼神中看出暗涌的興奮,是的,原道,這個時候要到了。要拉開戰(zhàn)亂的時代了嗎?縱然心中想過千萬次到這個時候,但真的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是禁不住渾身一震。那個曾經(jīng)主宰天眼城的人,是不是也會像我一樣面跨上戰(zhàn)馬、披上戰(zhàn)甲興奮無比,瘋歌,我最大的敵人,你也會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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