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陽光照耀在銀杉樹上,透過樹葉,在道路上投下斑駁的樹影,空氣中彌漫著青草的芳香,道路的盡頭處,兩個少年正快步走來。
“我們應(yīng)該往哪個方向走?”楊崢的生活范圍一直就局限于自家木屋到沙溪鎮(zhèn)這一段,更遠的地區(qū)對他來說是一片未知,就連整個北洲有多大,魔神堡在什么方向他都說不上來,更不要提讓他自己前往魔神堡。
虎頭難得找到可以炫耀的機會,他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樣地說起來:“我們要先向西南方向走,去中京城。順利的話,我們步行十天半月左右可以到達?!?p> 說著,虎頭還假模假式的摟了一下自己的胡須,原本是想擺個比較帥的姿勢,卻忘了他的胡子前幾天剛剛燒掉大半,剩下的也只好自己修剪掉,結(jié)果自然是抓了個空。不過好在蠻人皮膚黑,他也不怕人看出自己臉紅,改作揉揉鼻子繼續(xù)說道:
“在中京城我們可以坐上磁力列車,再折回東北,我們只需要在車上呆大約一周,就能直達魔神堡。這一段路如果讓我們自己走,那恐怕就是最順利的情況下,也要走上三個月?!?p> “這樣算起來磁力列車的速度大概也就跟騎馬的速度差不多?”楊崢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對磁力列車的速度頓時感覺有點失望。之前他從海老和虎頭口中反復(fù)聽到磁力列車,而且所言都是一致的交口稱贊,不由讓楊崢一直對磁力列車抱著極高的期望。
“切,土包子?!被㈩^鄙視地撇撇嘴。
“要說起來馬跑的還真比磁力列車快。畢竟騎馬晚上總要休息,磁力列車卻是日夜兼程,兩者跑同樣的路程,特別是中短距離,往往還是騎馬的更快抵達目的地。但是你得想想,買匹好馬,再加上飼養(yǎng)的費用,總開銷得多大?都夠坐一輩子磁力列車了。
兩者在舒適性上的差距就更大了,你騎馬趕路得起早摸黑、日曬夜露、風(fēng)吹雨淋;坐磁力列車你想吃吃,想睡睡,沒事聊聊天就到了目的地。安全性上的差距就更不要提,讓我們兩個自己跑路去魔神堡,能不能活著到那都不一定呢,磁力列車上安心悶頭睡覺就可以。
每一列車上都有專門的安保人員,沿途鐵軌也有專人值守,加上這是幾大國聯(lián)手建設(shè)的項目,誰來打劫的話,只要被人認出,基本就不用在這塊大陸混了?!被㈩^詳細解釋了一番。
楊崢聽完,心里暗自咂摸了一下,也就明白過來,磁力列車的優(yōu)勢并不是他之前所想的單純速度快,而是勝在速度、便捷性、安全、舒適等方面皆有值得稱道之處。就是所謂比他快的沒他舒適,比他舒適的沒他安全、比他安全的沒他快的這種綜合性優(yōu)勢,才讓磁力列車受到了廣泛的推崇。
楊崢和虎頭都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紀,又有著豐富的野外生活經(jīng)驗,認清方向之后,兩個小伙子便毫不猶豫的大步流星走去。轉(zhuǎn)眼之間,小小的沙溪鎮(zhèn)就從他們身后的地平線上消失了。
他們速度不慢,在夜幕降臨時,兩人已經(jīng)穿越了沙溪鎮(zhèn)西南方的大片苔原,進入到天湖邊的原始森林中??粗焐珴u暗,楊崢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huán)境,便提議就地休息,避免在晚上過于深入?yún)擦?,虎頭也深知其中的危險,自然同意。
拿定了主意,兩人趕緊趁著還有一些亮光拾了些干樹枝,點起篝火。楊崢還趁機射了兩只兔子,虎頭則去敲了一些藤黃果。
這種果子一顆只有銅錢大小,長得極像小型的蘋果,味道遠遠比不上蘋果,吃到嘴里很有些酸澀的感覺,但是營養(yǎng)卻是極佳,而且還能補充水分,在野外時已經(jīng)可以算是相當不錯的食品。
楊崢將兔子扒皮開膛去內(nèi)臟,架在了篝火上,待烤到半熟時又撒上一點鹽,很快香氣便撲面而來。
說實話楊崢的廚藝只能算一般,但虎頭做出來的吃食更加是令人發(fā)指,外加走了一天,早已饑腸轆轆,這會哪里還顧得上挑剔??吹酵米涌竞?,早已迫不及待的兩人立刻就狼吞虎咽的大口啃起來,抱著兔子的幾根手指被燙的跟彈鋼琴似得,不住起伏輪換著手指,這會他們也顧不上了。
吃了幾口熱乎的,兩人心情又愉悅起來,咬一口兔肉,又啃上一口藤黃果,虎頭吃的眉飛色舞,眉毛早就歪到一邊去了。
“按今天的速度,我估計我們一周左右就能趕到中京城?!卑淮罂谑澄?,虎頭嘟嚷著。
“今天走的不算特別快?。俊睏顛樒婀值膯柫司?。
“嘿嘿,之前估算時間時,我是參考著兩年前我來到沙溪鎮(zhèn)的速度算的,沒想到過了兩年,速度快了不少。”虎頭傻笑著,用油乎乎的巴掌摸著自己的后腦勺。
楊崢無語了,他們兩現(xiàn)在都正是發(fā)育的年紀,兩年時間,身體素質(zhì)早已經(jīng)不知道提高了多少,也虧虎頭這夯貨現(xiàn)在才想起來,簡直讓人無力吐槽。
兔子還沒啃完,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嘶吼聲。
“是蘄狼!”楊崢抬頭聽了一會,判斷出了聲音的主人,他和虎頭趕緊將武器取下放在身邊最順手的地方。
狼嚎再度傳來,楊崢仔細聽了一會?!氨边厒鱽淼?,聽上去離我們還很遠,不一定會到我們這來,還是要小心。”
兩人趕緊三口兩口吃完剩下的食物,把武器握到手中,警惕地觀望著四周的情況。
蘄狼是北方冰凍苔原上最常見的生物,它們以群居的方式生活,靠捕食其它的冰原生物為生。它們?nèi)砻は∈?,這讓人很難想象蘄狼怎么在寒冷的苔原生存。蘄狼的脊背到尾巴那一條有著細長的鬃毛,這是它們最顯眼的標志。
這些動物勇猛又狡詐,在頭狼的率領(lǐng)下往往可以捕獵比它們大得多的大型生物,有時也會襲擊人類村莊,手無寸鐵的村民們很難對付這些兇暴的生物,往往村莊會遭受不小的打擊。甚至曾有城鎮(zhèn)在大群的蘄狼圍攻下變成廢墟。
這是一種十分危險的生物。
“好像離我們越來越近了?!睏顛槼中耐铝藘煽谕倌齼上屡郎仙磉叺囊活w雪松,站在高處觀察著遠方的情況,夜色里,遠處影影綽綽,看不分明,讓楊崢格外擔(dān)心。
“萬一不行,我們干脆退進森林吧,蘄狼一般是不會深入?yún)擦值??!被㈩^提著斧頭,有些緊張地背靠樹干站在楊崢下方。蘄狼的兇名實在太盛,雖然單個蘄狼并不難對付,但蘄狼從來都是群體活動,誰也不知道他們今天遇到的狼群數(shù)量有多少。
“看看再說,叢林深處弄不好更危險。”楊崢張望著“沒道理啊,蘄狼正常情況下應(yīng)該不會到叢林邊來活動?!?p> “嗯,我去把篝火弄旺些,希望可以嚇跑那些畜生?!被㈩^應(yīng)了一聲,走到篝火邊添了點柴,將篝火撥得旺了些,點點火星飄上夜空。
遠處,一輛馬車正被狼群追得狼奔豸突,車廂被不斷撲上來的蘄狼撞得左搖右晃,里面?zhèn)鱽黻囮圀@呼。車夫瞪大了驚恐的雙眼,拼命鞭打著馬匹,希望能跑得更快些,拉著馬車的兩匹馬鼻孔中噴出粗重的白氣,四蹄有力地蹬踏著地面,但它們的速度已經(jīng)到了極限,無論是驚呼還是鞭打都無法讓它們飛起來。馬車兩邊各有一名武士騎馬護衛(wèi)著,他們奮力揮劍將前仆后繼撲上馬車的蘄狼砍落。
“再快一些!”車廂里傳來一個男人驚慌失措的聲音。
“那邊有人,向那個方向跑!”一個武士抬起胳膊,劍尖指向右前方。那里,點點火星正在空中閃現(xiàn),顯然,那是有人點起的篝火。
“狼群前面有人!是輛馬車,大爺?shù)?,向著我們來了。”一直在樹上張望的楊崢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情況。
“能看清狼群的數(shù)量嗎?”虎頭握了握斧頭柄,走到篝火前站定,他要保護好篝火,如果篝火在狼群的沖擊下熄滅,到時狼群一擁而上,他們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群狼,那時連打都不用再打,弄不好救命來不及喊出一聲,一切就結(jié)束了。
“至少上百匹,可能會更多。”楊崢粗略估算了一下,情況不太樂觀。
楊崢和虎頭緊張地等待著,他們的呼吸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粗重起來,情況有些出乎他們意料,有人正帶著狼群正向著他們沖來,應(yīng)該是看到了篝火想要過來求援?,F(xiàn)在立刻跑路的話,或許他們兩還有機會脫身,但被狼群追擊的那些人恐怕就必死無疑——馬車可沒有辦法進入森林。
很快,馬車就出現(xiàn)在了虎頭的視野里,緊跟在后面的狼群好像海浪一般,洶涌澎湃,迎面而來,要把攔住面前的一切都撕碎?;㈩^眼珠都快瞪出到眼眶之外,狼群那種狂野地追擊帶來了巨大的沖擊力,讓人感覺不可阻擋。
虎頭覺得后背的汗水正在滾落,他不停地挪動著腳步,難掩心中的緊張,只有身臨其境時才能明白這種感受,僅僅是堅持正面站在狼群的沖擊路線上,就需要巨大的勇氣。
畢竟這一次,再也沒有強錘站在他們身邊,上百匹狼狂奔而來的視覺沖擊力也遠勝于上次那兩只甲蟲。
楊崢已經(jīng)將戒指套在了指頭上,舉起了長弓,箭也已經(jīng)搭上,等待著狼群進入射程。
馬車已經(jīng)非常接近篝火,再過幾秒就將進入到楊崢的射程之內(nèi)。楊崢把弓拉到半開,瞇上一只眼睛,尋找著機會。
突然,一匹蘄狼從后方竄上了車廂頂,還沒等護衛(wèi)著馬車的兩名戰(zhàn)士反應(yīng)過來,它已經(jīng)又向前竄了出去,縱身撲到車夫身上,獠牙深深插入了車夫的頸動脈。
突如其來的異變出乎所有人意料,兩名護衛(wèi)還沒做出下一步動作,蘄狼已經(jīng)帶著車夫從馬車上滾了下去,車夫緊緊來得及慘叫了一聲,后面的狼群便一擁而上,車夫再也沒有了生息。
狼群里傳來此起彼伏的嚎叫聲,讓人毛骨悚然,鮮血進一步激發(fā)了它們的獸性。
失去控制的馬車繼續(xù)狂奔著,車廂里的男人被嚇得不停尖叫,楊崢和虎頭實在無法想象一個男人怎么能發(fā)出這樣奇異的聲音。車頭的兩匹馬這時已經(jīng)跑得口吐白沫。
虎頭看得急切,為那些人的擔(dān)憂讓暫時他忘記了恐懼,他不由往前迎了兩步,大聲喊道:“再快一些!”
馬車搖晃得更加厲害了,速度也略有減慢,狼群趁機接二連三的撲上車廂,兩邊的戰(zhàn)士此時陷入尷尬之中。如果他們保持速度,就沒法繼續(xù)護衛(wèi)馬車,一旦他們也減速,那么他們的坐騎也將陷入被蘄狼撲倒的危險,要是馬匹摔倒在狼群之中,那么不論是馬還是他們自己,肯定都不會有再站起來的機會,變成狼糞將是他們唯一的下場。
千鈞一發(fā)之時,楊崢的箭射了出去。在磁力器的幫助下,他輕快的連發(fā)三箭,將攀上車廂的三只蘄狼射翻,狼群的攻擊為之一窒。
趁著這個機會,兩名戰(zhàn)士護衛(wèi)著馬車暫時甩開了狼群,篝火已經(jīng)近在眼前了,他們都已經(jīng)可以看清虎頭的臉。
之前他們就發(fā)現(xiàn)站在篝火前的是一個手握雙手斧的蠻人,很是為此感到高興,肉搏戰(zhàn)中蠻人的勇猛是總所皆知的??墒乾F(xiàn)在一看,居然是一個沒有胡須的蠻人!兩名戰(zhàn)士的臉立刻就垮了下來,這是玩我們啊,一個蠻人兒童站在這里是鬧哪樣!還點個篝火引得我們跑來,現(xiàn)在可好,沖到了森林邊,跑也沒處跑了,戰(zhàn)更是戰(zhàn)不過。你這是害人害己啊,現(xiàn)在大家一起玩完吧。
他倆正擱這哀嘆呢,馬車已經(jīng)跑到了距離篝火不過二十幾米的地方?;㈩^之前還擔(dān)心他們跑得不夠快,可現(xiàn)在看著他們這飛馳的速度又有點急了,讓他們就這樣沖過來,篝火弄不好就直接被馬車給撞散了,拐彎?沒了車夫!讓他們減速?那直接就是讓車上的人喂狼了。
虎頭心里這叫一個糾結(jié)啊!誰知就在這個時候,拉著馬車的馬匹突然跪倒了一匹,它不知是脫力還是絆到了什么,前腿直接跪了下去,扯得馬車一下子側(cè)翻過來,連帶著另外一匹馬也摔倒在地,車廂狠狠砸到地上,向著篝火滑過來。
咋見馬車傾覆,兩名護衛(wèi)的戰(zhàn)士條件反射般勒了一下韁繩想要停下,剛剛減速又想起現(xiàn)在的局面,兩人立刻打馬想要加速跑開,可就是這不到半秒的猶豫,兩人連同馬車就被狼群圍上了,狼嚎聲此起彼伏,讓人不禁膽寒。
翻倒的車廂這時已經(jīng)停下,車廂的簾子被掀開了,露出一張滾圓的臉。這是一個矮胖的男人他哭喪著臉,鼻青臉腫,身體不住發(fā)抖,四肢著地的慢慢從車廂里爬了出來。
他嚇得渾身篩糠一般,才從車廂爬出一半便手腳無力癱軟在那,抬頭向四面張望了一下,正好看見幾步外蘄狼丑陋的腦袋,黃褐色的獠牙翻露出來,發(fā)出低沉的吼聲。男人頓時覺得似乎有一股腥臭的氣息噴到他臉上,兩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兩名戰(zhàn)士這時已經(jīng)翻身下馬,利用馬匹掩護著身側(cè),兩人相互配合著向篝火靠近,好像完全忘記了那個他們之前一直護衛(wèi)著的男人。
虎頭看著前方,心中忐忑不定,要說不怕那是假的,他離狼群只有十來米,雖然絕大部分蘄狼都圍向了那三人,但仍有幾匹狼正警惕的盯著他,或許是顧忌著篝火的緣故,狼群沒有靠得太近。
救,還是不救?虎頭猶豫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下定了決心,不管怎么樣,能讓那兩個戰(zhàn)士匯合過來總是對局面有益的。堅定了想法,虎頭的心反而安下來,他舉起左手向楊崢打了個手勢,便突然暴起,大吼一聲想著狼群猛撲過去。
楊崢極為默契的開弓放箭,提前射倒了虎頭正前方的兩匹蘄狼,旁邊的幾匹蘄狼一愣神的工夫,正好為虎頭留出了一條路。虎頭如同下山猛虎般撲進了狼群,一下子就把所有蘄狼的注意力給吸引過去。
“趕緊帶著那個胖子過來!”虎頭大吼著,雙手斧掄得上下翻飛,將自己護住,楊崢則關(guān)注著他的身后,凡是想要從身后偷襲虎頭的蘄狼,一一都被楊崢射翻在地。
被人說破了心中的想法,那兩名戰(zhàn)士也不好意思再見死不救,趁著狼群轉(zhuǎn)移注意力的機會,兩人忙不迭轉(zhuǎn)身拖起還在地上趴著的矮胖男人,向著虎頭靠攏過去。
他們留下的馬匹瞬間就被洶涌的狼群淹沒,轉(zhuǎn)眼間便只剩下白骨。吃到馬肉的蘄狼紛紛抬頭長嘯,舌頭舔舐著嘴角留下的血漬,而晚到一步的蘄狼則拼命擠到尸骨邊想要找到點殘留的毛皮、內(nèi)臟、肉渣之類。
實在什么都找不到的,就在那舔著地面,多少能喝到一點慢慢滲入泥土的馬血解解饞,有的蘄狼干脆歪著頭開始硬啃骨頭,咬得馬骨咯嘣作響。來得更晚的蘄狼只能遠遠圍在外面,羨慕的看著自己同伴心滿意足的表情,然后一個個仰天長嘯,繼而向著虎頭他們奔去。
那兩名戰(zhàn)士的戰(zhàn)技看上去還要勝過虎頭,在虎頭吸引了大部分蘄狼注意的情況下,他們雖然還拖著一個人,還是安全地突破了狼群,與虎頭匯合在一起。三人背靠背抵擋著四面的蘄狼,向著篝火慢慢移動過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暈過去的矮胖男人本應(yīng)被保護在三人中間,這時卻被那兩名戰(zhàn)士頂在身前。
伍十弦
這一章不小心寫到了五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