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進食,辰時準時開戰(zhàn)。
令旗一揮,震耳欲聾的戰(zhàn)鼓聲中,近百輛投擲車毫不停歇地發(fā)射了三輪轟天雷,安東五萬輕重騎兵全部換上戰(zhàn)刀,與一萬契丹奚族騎兵呼喊著沖出營門。
轟隆隆地擂鼓聲中,追趕著炮彈在天空中劃出的痕跡,六萬匹戰(zhàn)馬卷起滾滾塵土,如同從京山傾瀉而下的洪流,呼嘯著拍向上京城下。
轉頭看渤海軍營,已是遍地開花,雖然渤海官兵自從昨晚就一直沒有休息,嚴密防范著安東軍的進攻,然而他們怎么也猜不到會禍從天降,匆忙地四處奔逃,滿營皆亂。轟天雷過后,渤海營前的木柵、拒鹿被摧毀了大半,再也擋不住安東精銳的沖擊。
過了好一陣,前營的渤海人才從爆炸和火光中回過神兒來,還沒來的及慶幸活命,就感到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和喊殺聲,大地不住的抖動,營帳旁的火盆內火炭噼啪地跳動,抬眼向陣前望去,一個個嚇得肝膽俱裂,迎面一隊鋼鐵洪流已然到了營門,渤海前軍如同被蠻力任意撕扯的破布,頃刻間即被沖得四分五裂。渤海兵待要轉身逃命時已是不及,凡人的血肉之軀怎能抵擋諾大沖擊,有的生生被安東戰(zhàn)馬撞飛出去,有的轉眼間就被一趟趟的馬蹄踏成肉泥,被安東騎兵立斬于馬下的已屬幸運。阿保機,赫連易等人更是專找渤海將官廝殺,多數(shù)敵將在驚惶的亂軍中招架不了幾下就丟掉性命,契丹人的馬刀每一次揮舞,都有一份原本熾熱的生命隨著飛濺的血花慢慢逝去。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渤海前營坦然無存,轅門大開,營帳、殘肢片片鋪撒在被鮮血浸泡的泥土上,原本的四萬多人,只有少數(shù)兵丁撤了出去,更多的殞命于安東兵的戰(zhàn)刀和馬蹄之下。
將至中軍,騎兵們紛紛勒馬止步,目送渤海敗兵退過中軍,直到了后營方才停頓,將中軍空了出來。兵敗如山倒,性命攸關之際,誰還顧的上前營內依然氣息尚存的戰(zhàn)友?惟有聯(lián)軍兵士一視同仁,重騎兵頂在前面,也不用擔心對方有什么伎倆,身后的輕騎兵和番族兵一面包扎傷口,收攏俘虜;一面等待后面的部隊到達。
對面的敵軍借機重整隊形后,慢慢的又向前逼近,只要不讓我軍騎兵沖起來,勝負尚屬難料。前列的士兵手舉盾牌,定是怕了我軍的火器,將官們都隱在隊中不敢出列。這般怕死懦弱,惹得安東軍兵陣陣嘲笑。兩軍就這樣隔著中軍營地僵持著。
不多時,從渤海軍中緩緩行出一騎,一員老將手持狼牙棒端坐馬上,看面相有五六十歲,銀甲金盔煞是威風。手中棒子一揮,喝道:“對面的安東狗賊,可有膽量與本帥較量幾招?”
見無人回話,那老將繼續(xù)喊道:“你等無故犯我國土,是何居心?既然今日攻到這里,怎么反倒膽小怯戰(zhàn)?哈哈,爾等鼠輩竟來渤海撒野,直叫世人笑話。。?!痹秸f越是狂妄,言詞漸漸不堪入耳,到后來更是在馬上哈哈大笑不停。
老頭的放肆舉動激得安東眾將牙根緊咬,雙手緊攥,恨不得把手中的武器捏成兩段,但臨行前立有軍令:后軍不到,不得迎戰(zhàn),因此只能勉力受著,倒顯得那老頭甚是拉風。
“呀呀呀,我受不了了,待我來收拾了老匹夫?!币宦暠┖热珥懤装戕Z鳴,從奚人中沖出一員戰(zhàn)將,揮舞著戰(zhàn)刀就沖了上去。對面的老將似是什么也沒看到,仍然自顧自地不住說笑,對那員將一個正眼都沒投去。
眼看著只差幾丈雙方就要接手了,突然奚族戰(zhàn)將驚叫一聲,馬失前蹄,連人帶馬傾倒進了下面逬現(xiàn)的丈寬的陷馬坑中,只聽得下面幾下噗噗聲響就再沒了動靜,估計這人八成是丟了性命。此時安東軍兵將才向地上注目,原來中軍營地早就被渤海人做過手腳,除去幾條狹窄的通道外,大片的地上都經(jīng)過偽裝,薄板上鋪著浮土,前面幾排的戰(zhàn)馬正踏在板上,從彎曲的斜縫中隱約可見下面坑中倒插著的槍矢。若再用力前沖,木板恐有即刻崩斷之虞,王建緊忙下令:“前排緩步后退,后隊讓行!”
看著對面敵軍的一陣忙碌,那老將二次狂笑:“無知小兒,徒來送死?!?p> 安東軍立時起了噪聲,破口大罵渤海人卑鄙,難怪出征前大都督和眾謀士一再叮囑莫要壓過中軍,原來是有此奸計;那幫奚族人更是群情激憤,要不是有一隊安東騎兵轉移過來擋住,恐怕他們是不會理什么陷阱埋伏了。
在此戰(zhàn)與不戰(zhàn)模棱兩可之際,后軍終于趕到。自傳令兵稟報前面之事,聽得我氣不得也罵不得,為了照顧奚人的情緒,我只能對跟我同來的去諸忠凱略表同情。
聽說是渤海大帥出來叫陣,我當然要見識一下設計這般出奇營盤的高人。眼下騎兵僅能裝裝聲勢,契丹和奚族騎士已經(jīng)作用不大了,沒有重鎧只能平白丟了性命,但安東騎兵一旦掉入坑中,亦是束手待斃之勢,我命令步兵和弩兵上前,火槍隊隨侍左右,那些火炮和投擲車就留給新羅人在后面看管,隨時待命。
引馬來到前隊,從夾縫中尋找部下所說的老將。尋覓了半天,借助赫連易指點,勉強在一隊渤海兵丁身后看到一人與士兵所說相似,興許是觀我軍重新布陣,怕重蹈前幾日“這窟窿”離奇喪命的覆轍,老東西又退了回去,確是老奸巨猾。
重智替我問道:“對面的可是渤海元帥?”其實距離這么遠,那老將又藏在人后,重智也沒看的真切,只是大致找了個方向就喊,反正回話的一定就是了。
果然有個老邁的聲音回道:“不錯,老夫普森正是渤海大帥,你是何人?”
重智順著聲音望去,這才大約找到正主,責問道:“我乃安東大都督何重智,老將軍為何在此排兵阻我軍前行?本大都督念在你安排這些定是廢了不少心力,頗有帥才的份兒上,特免你罪,快快降了,本大都督不加責罰,尚有重賞?!卑矕|大都督統(tǒng)領遼東各番族,按理說普森還是重智的下屬,現(xiàn)在這樣無禮,難怪表兄不滿。
老頭普森反而豁然大怒,罵著:“哼,老夫輔佐我國王室三代,歷四十余年,豈能受你這小兒的哄騙。不論你是何人,只要侵我渤海者,老夫就讓他喪命于此?!?p> 重智勃然火起,手指對面喝道:“老匹夫,本大都督先前看你年邁,還與你客氣幾分,不想你竟然這般不識抬舉,你以為憑這小小伎倆就能阻擋得了安東兒郎么?”
普森也是針鋒相對,對指重智道:“安東小兒,莫要逞口舌之利,還是先過了這盤營地再說吧?!?p> 表兄還要繼續(xù)與普森扯皮,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制止住他,這樣拉扯下去,既讓兩方兵士瞧了笑話,又沒任何意義,倒不如擺開陣勢,手底下見真章。不過我心里卻是很佩服老頭普森,五六十歲的人了,竟然還能如此不顧臉面,如潑婦般大罵,當屬前無古人了。
既然普森暗算傷了我方將官,我自然也沒必要與他禮尚往來,一面安排騎兵整體退后,一面五百火槍手一字排開,一萬弩兵隊緊跟身后,先對著渤海兵不斷射擊,頃刻間片片渤海官兵受襲倒地。
伴著身后渤海人聲勢浩大的罵聲,我軍沒有持續(xù)進軍,反而施施然地退出渤海營地,留下一片空地,令渤海軍兵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