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聯(lián)軍披掛整齊,在后面列好陣勢,既然不用主攻城樓,也就不必有何顧慮,待殺入城內(nèi),憑著身上的精致護甲就能讓渤海人無處下手,因此顯得異乎輕松。然而前面的倭軍也是如此,不知他們有何所持,除了在最前面數(shù)百名士兵正在彎弓搭箭,其余的竟然還是有說有笑,難道倭人看透生死,已有就義的覺悟了?
重智將手中的令旗一揮,數(shù)十面戰(zhàn)鼓齊聲雷動,上京之戰(zhàn)正是啟動,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是,倭人大軍依舊巋然不動,絲毫沒有前撲攻城的架勢,僅是當頭的箭手連連射出幾蓬箭雨,余下的倭人在將官的策動下呼喊著古怪的口號。聯(lián)軍將士看得不明所以,頓時交頭接耳起來。
觀此情景,我扭頭看向重智,正對上表兄送來的疑惑目光,我倆都是料不到倭人葫蘆里買的什么藥,看戲看全套,總之不會有人拿自家性命開玩笑,安東十數(shù)萬大軍在身后磨刀霍霍等著呢,日本人除了勝利唯有死路一條,我就看看他們能搞出什么玄虛。
相對于城外大軍的望眼欲穿,現(xiàn)在上京城內(nèi)已是亂開了鍋。今天一大早守城將官報告城外又有大股敵軍到達,現(xiàn)已列陣城下了,驚得大諲譔頓時從還未坐暖的龍椅上一蹦而起,滿朝文武急得團團轉(zhuǎn);這邊還沒想出對策,又有報告送到,稱敵軍正在重整隊形,似是要攻城了,這下子渤海君臣更是亂了手腳,那幫文臣嚇得瑟瑟發(fā)抖,口不能言,以高特牟為首的狗熊將軍個個三緘其口,沒了言語,大家也省得商議了,大諲譔更是凄然淚下,不知道是嚇怕了,還是為即將亡國而落淚;正當大諲譔要喝令將官速去調(diào)動兵馬之際,第三道奏章又到了,據(jù)說是由城外射入的字條。
大諲譔從近侍端著的托盤中緩緩拿起字條,似是耗盡了全身力氣才把它打開,也不知道里面寫些什么,大諲譔竟然破涕為笑,高聲歡呼:“天無絕人之路,天無絕人之路啊!”接著丟下滿朝仍是渾渾噩噩的臣子,喚過高特牟回了后宮。
那些大臣確實久經(jīng)世道,見大諲譔溜了,各自也不再駐足此地,如鳥獸般四散回家避難,只等安東聯(lián)軍入城也好舉家歸降。
單說大諲譔帶高特牟回了后宮不多時,高特牟又匆匆地從宮內(nèi)趕出,親領(lǐng)一隊士兵奔向南門,四處收集城外射入的字條,聚于一處付之一炬之后,與副官吩咐兩句,就掉轉(zhuǎn)馬頭獨自揚長去了,只留下那隊士兵面面相覷地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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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數(shù)萬大軍傻愣愣地在城外呆立許久,正在進退無措的時候,上京城門竟然“吱呀呀”地開了,那兩萬倭軍嘰哇亂叫地如潮水般涌向城內(nèi)。
難道這幫蠻夷真又什么鬼神助力?
于剛才齊聲呼喊的狀態(tài)截然不同,這班倭兵沖將起來,氣勢驟然大盛,一股濃濃的殺去直沖霄漢。
一直過了半晌,我們才從驚愕中反應(yīng)過來,留下五萬兵丁繼續(xù)在城外駐守和看管輜重,其余將士一同開拔入城。
聯(lián)軍僅僅是晚到片刻,上京城里已經(jīng)幾乎變做血池地獄了。那些倭人個個如殺人魔王,逢人便砍,遇人就殺,莫說是那些把武器丟到一旁的渤海降兵無辜被殺,就是在家中避難的平民百姓亦難逃魔掌,倭兵挨門逐戶地大肆宰殺。南門附近的幾條街內(nèi)除了倭兵還在游蕩,已是難覓生靈,遠處還有一片樓閣在火光中若隱若現(xiàn)。
如此慘境仍自愈演愈烈,親眼所見的毫無人性的屠殺,縱是再看淡生死的硬漢亦不忍地側(cè)目,倭人的每一次揮刀都仿佛劈在各人的身上,揪心刺痛。重智急忙下令已進入龍泉府的安東軍一部迅速阻止倭兵的行動,另派一部直奔火場救火,包括倭兵的其余諸部重新于南門附近集合,召藤原仲貞速來相見。
當著數(shù)萬官兵的面,重智怒不可遏地喝問藤原仲貞:“說,是誰下令屠城的?”周圍的官兵也同聲應(yīng)和:“說!”顯然倭兵的野蠻行動已是人神公憤。
藤原仲貞原本還興高采烈地以為重智能對此有所褒獎,見此情形頓時心說不妙,暗自捏了把汗,臉色蒼白地試探道:“這個,這個。。。本將也是不曉。不過殺的只是叛軍刁民,有什么不對么?”他可不敢承認倭兵作戰(zhàn)向來如此,萬一一句說錯,腦袋恐怕要立刻搬家,因此推說不知何人下令。
“你他媽的放屁!??!”重智奮起一腳踹得藤原仲貞噔噔噔倒退了三四步,指著不遠處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尸體,喝道:“這就是你說的刁民么?說,給我說實話,到底誰下得令,都有哪些人濫殺無辜了?你要是不說清楚,我現(xiàn)在就劈了你。”說著抽出隨身戰(zhàn)刀,那可是舅父當年征戰(zhàn)遼東時的佩刀,重智天天帶在身邊,就是睡覺也要掛在床頭,幾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表兄怒發(fā)沖冠,也是表兄首次抽出佩刀。
藤原仲貞像是嚇破了膽,再也沒有早上剛來時的氣定神閑的樣子了,臉上趕緊強擠出一絲賤笑,喉結(jié)打顫地說道:“大都督請息怒,小人這就傳我侄兒來,定能問個明白?!边@個時候也不敢擺倭國的大將軍架子了,匆忙吩咐隨行的兵丁快去找藤原忠平來。
僅半盞茶的工夫,藤原忠平著急忙慌地趕來,兩位藤原也顧不得大庭廣眾之下是否雅觀,一會兒藤原叔叔暴喝兩聲,一會兒小藤原又是唯唯諾諾地像是詢問。雖然我學過不少語言,但偏就是沒學鬼話,現(xiàn)在我也有點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了。
很快他倆就商量出了結(jié)果,藤原忠平向著我和重智簡單地施個禮后,又轉(zhuǎn)身匆匆地跑了。藤原仲貞走回來,小心地稟報:“大都督,小的侄兒已經(jīng)查明,乃是軍中一個將軍統(tǒng)兵不嚴所至,現(xiàn)在小侄已經(jīng)回去料理此事,馬上就會給大都督一個滿意的答復(fù)?!惫黄淙唬瑳]一會藤原忠平就趕了回來,手里還拎著個不斷滴血的布包。
到了近前,藤原忠平急速地打開布包,內(nèi)有一顆人頭,卻是藤原森的腦袋,恭敬地說:“報于大都督,現(xiàn)已查明乃藤原森率眾所為,小將已經(jīng)帶人自藤原森以下五百作惡的兵丁斬首,望大都督息怒?!?p> 兩個藤原大義滅親的舉動卻讓重智大吃一驚,未免自身罪責,竟然拿五百顆人頭贖罪,這般手段太是毒辣,但也恰好封住了自己的嘴,只好勉強道:“為防同類惡事發(fā)生,你軍尋找貴國商旅必須有我軍部隊陪伴;找到后,你軍必須立即出城等候,若有人膽敢私自留下,我軍必不問緣由就地正法,你倆可聽明白了?”雖是問話,重智說完也不再答理他倆,轉(zhuǎn)身吩咐各部搜城,并且嚴令必須緊守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