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莉梅拉和雷姆西斯走在陰拉賈摹爾巨大城堡的內部。他們走得很閑適,仿若只是在逛自家的后院。
他們并沒有施展隱身術,但當他們經過時,城堡里拉賈摹爾的侍從和衛(wèi)兵們卻好像沒有看到他們——高級的媚惑術使他們的存在在旁人眼里猶如空氣一般的理所當然,沒有人會置疑空氣為什么存在。
“梅莉。”行走在城堡的大殿內,雷姆西斯忽然叫了聲她的名字。
“恩?”
這個大殿是整個斯爾格加羅城里最古老的房間之一。城堡的所在原來是斯爾格加羅古老住民的會場,歷史遠在第二魔界的路西帝派人來以它為基準修建城堡之前。據(jù)說這個會所和古拉諾森林的守護者們同時誕生。大殿的建筑很特別,尤其是支撐大殿的二十一根柱子。這些柱子并不粗,每一根上都有雕刻,似乎是野獸。大殿是封閉式的,唯一的出路是盡頭左右兩扇相同的銅門,朝向北邊。
雅莉梅拉將自己的腳步從柱子旁挪開,她感受到柱子里隱隱透出古怪的氣息,這些氣息都非常的古老。她沒有仔細檢查柱子,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她思考著那兩扇門應各自通往何處,經過短暫的思索,她往右手邊的那扇門走去。
“你想要這個城市?!彼f。
雅莉梅拉微微一笑:“你需要這個城市。”
“你總是對的。”雷姆西斯說著走到她前面,推開了眼前的黃銅大門。
這扇門引領著他們走了大約一百米的路,隨后便遇見另一扇黑色金屬門。這扇門看來是鎖著的。想也不想的,雷姆西斯輕彈門鎖,門開了。
兩人眼前是一個巨大的房間,極盡侈華之能事。
豪華的裝飾和擺設塞滿了整個房間,一個華麗的王座放在房間的盡頭。黑妖精制作的古老、稀有、無價的寶貴銀鏡環(huán)繞著整個房間,借著這種特殊的擺設,每一個人不管處在這個房間的哪個位置,都會被寶座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哪怕是最細微面部表情。兩人仿佛看到了在拉賈摹爾面前人們小心翼翼的樣子。
“品位很糟啊。”雷姆西斯毫不留情的評論道,“我看他應該把寶座換成浴池。那樣我還可以把他想像成一個癡肥的庸俗商人,而不是現(xiàn)在的有窺視欲的惡心家伙?!?
寶座的后面有一扇單邊的黃銅門,那里面應該就是拉賈摹爾的生活室了。
這時候走道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兩人對視一眼,很默契的退到了房間的角落。雷姆西斯伸手碰了碰一面白銀制作的鏡子,鏡面立刻波動起來,看起來就像湖水的紋路。雷姆西斯一跨步就穿越了鏡面,雅莉梅拉也跟了進去。他施展的是一種空間術,通過鏡面進入了另一個空間——這是某位偉大的人物在那個令人恐懼的魔界虛無中創(chuàng)造出來的杰出法術之一。
一個穿著戰(zhàn)士服的年輕男人推開門走了進來,從他衣服的質料可以猜出他不是一個一般的士兵。他額上戴著嵌有寶石的頭箍,胸前垂著金飾。他對沒上鎖的門完全沒有疑慮,迅速的在離寶座尚有二十米的地方跪了下來,神態(tài)恭謹。不知是否城堡里的防衛(wèi)系統(tǒng)在主人允許下會自動開鎖,還是這個男人對于環(huán)境的變化過于遲鈍。當然,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使用魔法控制設施,在平常百姓家里也是常事。
寶座后的小門開了,過了好一會才走出一個中年男人,他就是拉賈摹爾。
拉賈摹爾看起來很有威嚴。他高大、壯碩的身軀穿著紫色絨布制作、鑲著金邊的華麗長袍。一條鑲嵌著無數(shù)碎鉆的頭帶散發(fā)著美麗的光輝,將他的臉孔印照得非常明亮。他以一種少見于壯碩之人身上的優(yōu)雅姿態(tài),靠著王座坐了下來。他伸出帶著寶石戒指的左手,手指順著扶手上精致雕刻的紋理來回移動。這個似乎是習慣性的動作,顯示出他有心事。
“大人,屬下無能?!蹦贻p男人壓低了頭。
拉賈摹爾心不在焉的看向他的侍衛(wèi)長,他知道古德今晚出去了“邀請”吟游詩人那羅。那個吟游詩人是個難纏的角色,畢挪亞城的森南發(fā)出告示懸賞他,據(jù)說是犯了偷盜罪。畢挪亞城和夜森林正在開戰(zhàn),在這當頭緝拿那羅,顯然和森南從夜森林偷出的事物有關。夜森林在古早的時候是黑妖精的居所,現(xiàn)在那里的主人是其后裔。無論是森南強大的魔法還是黑妖精流傳下來的絕妙手藝,兩者都不好得罪,拉賈摹爾并不想卷入他們的爭斗中去。所以這個那羅,離斯爾格加羅城越遠越好。象征性的緝拿只是為了應付森南,拉賈摹爾可不想真的抓住那羅,到時候是要交給畢挪亞還是夜森林絕對是個頭痛的問題。
拉賈摹爾的沉默,令古德將頭壓得更低,他當然不會知道拉賈摹爾現(xiàn)在想的其實是黑石的昭示。
幾天前拉賈摹爾的黑石無故發(fā)出高溫,這是自他從主人那里得到這塊黑之母石后從來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拉賈摹爾已經完全控制了自己的黑之母石,所以它絕對不該在沒有他策動的情況下產生任何動靜。他從自己的知識里判斷出這很有可能是一個昭示,提醒他即將發(fā)生大事。這個預兆可能是從主人那里發(fā)出的,雖然他已經近萬年沒有見到主人了。他知道主人現(xiàn)在應該在三界邊境的魔門深處靜修,除了千年前的一次波動,這么多年來他沒從主人那里得到任何其他的訊息。但他相信這次是主人通過那塊黑之祖石向他傳達警訊。
他隱約感覺到有一股奇異的力量正在向自己接近,仿佛自己統(tǒng)治的領域出了問題。這讓他感到不安,但他絕不愿意承認自己的神經開始緊張。
“那羅有沒有說什么?”拉賈摹爾終于開口,他口氣溫和的向古德發(fā)問。當然,他提出這個問題只是一個形式,以便將來回復森南。
“沒有。”古德感到惶恐,為自己的下屬竟然連一絲反抗的力量都沒有……他的士兵中有不少是好手,“豎琴一開始演奏,士兵們就失去了戰(zhàn)斗力,并且陷入了沉睡?!彼麤]有看到士兵們描述的華麗景象,那在他聽來只覺得恐怖——魔族間的力量差異很大,一位有實力的魔族完全有可能在一瞬間令一個軍隊乃至一個城市滅亡,那羅明顯有著那樣的實力。古德已經活了萬年,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絕對不想遇到那羅、與之交手。
古德不是政治家,當然不會明白拉賈摹爾根本沒有緝拿那羅的意思,所以他把頭壓得幾乎貼到了鑲有金邊的大理石地板。
拉賈摹爾連一點追問細節(jié)的興趣都沒有,他覺得“沒抓到”三個字已經足夠應付森南。他斥責了古德的辦事不力,隨后卻又從寶座旁的矮幾上撿起一塊寶石賞給了這個侍衛(wèi)長。斥責只是象征性的,金錢則是安撫,拉賈摹爾是操控人心的好手。
“你可以下去了。以后辦事要更加用心。”拉賈摹爾揮了揮手,斥退了古德。
他在寶座上坐了很久,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休息,最近他一直沒有睡著,再好的脂粉也掩不去他的兩眼下的黑色重影。他絲毫沒有發(fā)覺到角落的銀鏡后有兩個人正仔細的觀察著他。他胸前第二顆紐扣上裝飾著的一顆黑色圓石在其他寶石的光芒中,顯得柔和、圓潤。這顆石頭約有半個拇指大小。
雷姆西斯判斷那是一塊黑石的母石。他覺得自己有足夠的把握,并且已經準備好動手,于是轉頭看了看身后的雅莉梅拉,在她表示同意的目光下,他走出了鏡子。
拉賈摹爾一顫下張開了眼睛:“誰?。俊?
※※※
雷姆西斯依偎在雅莉梅拉的懷里,疲憊不堪。他沒有想到區(qū)區(qū)一個黑之母石的擁有者,竟然能夠和他拼成這樣。
寶座上有著血跡,雅莉梅拉以最快的速度施展水之術將其沖洗,然后用風之術弄干。她準備將雷姆西斯扶到寶座上休息。
“不?!碑斔鲋呦驅氉鶗r,他厭惡的拒絕了。他伸手往寶座上虛抓,金屬制的精致座椅立刻在高溫下模糊、扭曲,最后在一聲悶響中被熔鑄成另外一個造型。雷姆西斯從雅莉梅拉的懷里掙脫出來,走到自己新造的外觀簡單、高雅的座位上坐下。“我討厭那家伙的品位?!彼f著,隨即吐了一口血,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價。他倔強的沒有示弱,挺直脊梁,保持著端正的坐姿。
這個身懷巨大力量的少年始終是個孩子。他有著很多和一般少年一樣的特性,比如倔強、任性、好惡分明和旺盛的精力以及好奇心。雅莉梅拉走到座椅旁邊,伸手按摩他的肩膀。她沒有治愈他傷口的能力。
這個神秘的女子面龐清雅又美麗。她擁有一頭黑色而亮麗的秀發(fā),漆黑有如夜晚平靜無波的深海。她用平凡、毫無裝飾的木質梳子將中分的頭發(fā)都梳到后腦,固定出一個小髻,讓那極富光澤的長發(fā)披散在身后。這簡單的發(fā)型對她蒼白且細致的面容非但沒有絲毫妨礙,反而更加強調她肌膚的白皙。她的皮膚白皙的毫無一絲血色,嘴唇也很蒼白,細看下有絲病態(tài)。黑色的大眼睛比夜空還要深幽,隱隱閃現(xiàn)睿智的神采。這對神采奕奕卻又光華內斂的黑眸令她顯得特別有生氣,隱約的病態(tài)完全被掩蓋了起來。初見她的人絕對不會注意到這個美女身有隱疾。
很久以前她并不是這個樣子的。很多很多年以前,當她還是少女的時候,她經歷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當同齡的少女們在仆人們的幫助下將亮麗的秀發(fā)梳理成最流行的款式,在上面插上金或銀制的發(fā)飾,并用珠寶的光輝來點綴頭發(fā)和全身的時候;當她們用搗碎的梅子或者紅花作為染料來染紅雙頰的時候;當她們穿上最華麗的色彩繽紛的禮服出席一場又一場舞會的時候——她卻在修行。修行令她在她的族群中擁有了不可思議的力量,但是在隨后發(fā)生的事件中她的健康被破壞了。她依然很美麗,雖然不是最出色的美女,但那閃耀著智慧和神秘的美貌令人屏息;高雅氣質中的神圣感,在所有見過她的人心里都留下了強烈的影像。
可惜她的力量和這里的大部分人性質都不同,或許可以說是迥異于這里的所有人。她雖然很想幫助雷姆西斯治愈嚴重的傷勢,卻幫不上忙。
雷姆西斯在她手指的壓按下,舒適的閉上了眼睛。很快他就極不情愿的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