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彼f著,關(guān)起了窗戶,“威納爾,讀一首詩,好嗎?”
魔界很少下雨,這里的大地由魔力支撐著,即使沒有雨水也不會干旱。雅莉梅拉從窗前移動到火爐邊,靠近火焰,搓了搓她冰冷的雙手?;鸸鉃樗哪橆a染上了淡淡的緋紅,但這更突顯了她皮膚的蒼白。
魔力高強(qiáng)的人絕對不會被寒冷擊倒,哪怕是魔界北方最可怕的暴風(fēng)雪??墒茄矍斑@個美麗的女性多年來卻為寒冷所苦。威納爾始終想不明白原因。當(dāng)然,他幾乎從未見過她施展法術(shù),可是,既然她的弟弟有那么強(qiáng)大的力量,沒道理她會如此脆弱……想著,威納爾將目光移向了書房的另一邊。在遠(yuǎn)離火爐的書房一角,是一大排高高的書架,書架前的辦公桌后面,年輕的城主正在翻閱文件。雖然這里的一切都有著魔法的防護(hù),在習(xí)慣上紙張依舊遠(yuǎn)離火爐。
“您想聽哪一首詩?”威納爾略略放低了手中的詩集,詢問道。
“哪一首都可以。”年輕城主不冷不熱的聲音從高高的文件堆后面?zhèn)髁顺鰜?,“梅莉,雖然我知道熟悉政務(wù)的重要性,不過這些發(fā)霉的紙張究竟是從哪兒翻來的?這根本不是斯?fàn)柛窦恿_的文件。”
“雷爾,你說的并不全對,里面也有拉賈摹爾時期的文件?!毖爬蛎防α诵?,“這是周邊城市最近幾百年的文件,后面的書架上放的全是。威納爾,選一首你喜歡的吧,謝謝?!?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梅莉??墒俏医裉煊悬c累?!崩啄肺魉拐f著,從書桌后站了起來,走到火爐前,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而且,有客人來了?!?
他說著,爐火的跳動驀的劇烈了起來,火焰中出現(xiàn)了一幅圖像:一個披著灰色連帽斗篷的人正進(jìn)入城堡的大門,行走在通往外殿的走廊上。
威納爾知道這是雷姆西斯的魔法。這位年輕城主已經(jīng)不只一次展現(xiàn)了他的神奇力量,但威納爾仍是為火焰呈現(xiàn)的景象吃驚。感知術(shù)是非常高級的法術(shù),城堡的大門離這里至少還有兩千多米,能將這么大的范圍置于自己的感知領(lǐng)域內(nèi),魔力之大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這座城堡里,可是無論是城主雷姆西斯還是導(dǎo)師雅莉梅拉,他依舊所知不多。他們經(jīng)常令他產(chǎn)生不可思議的感覺,就像古老的詩篇,神秘、遙遠(yuǎn)、令人激動。
雷姆西斯的神態(tài)安詳又閑適,仿佛火焰中的人根本不存在似的——他也的確沒把這個闖入者放在眼里。近年來他逐漸能夠掌控自己體內(nèi)的力量,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他都有自信帶著身邊的女性全身而退。
威納爾將手中的詩集放到了身旁的矮幾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適合閱讀了。
“威納爾,不用把書收起來。這位訪客我們都認(rèn)識,我相信他沒有惡意。”雅莉梅拉的聲音如往常一般的輕柔,她看了看爐火里的景象,平靜的說。
威納爾有絲赧然的笑了,為自己的不夠沉穩(wěn)。他拿起了詩集,卻沒有翻開它,微微仰起頭,開始朗誦詩篇。
……
是你的光,和你追求的光,
令永恒皆歸屬于你。
向陌生人唱出那詩篇,
歌頌過去的榮光,
頌揚沐浴在幸福和光輝之下的希望。
低沉迷人的嗓音在書房中絮繞,威納爾詠頌了一首關(guān)于勇者的詩。
“的確是一副好嗓音。”雷姆西斯說。他對威納爾的態(tài)度一直不友善,很少對這個有著一頭濃密紫發(fā)的青年說出如此善意的話語。
雅莉梅拉的目光透出贊賞和鼓勵,她注視著威納爾:“威納爾,看來你對詩篇中的這位勇者很有好感?!?
“是的,吟游詩人之王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男人?!?
“他同時也是一位善于夜行的男人?!彼α诵?,說。她的笑容一向柔和,威納爾一時猜不出她的語意。
“梅莉,客人到了?!崩啄肺魉拐f著,眸光一閃,打開了書房的門,為訪客開放了最后一條通道。
披著灰色連帽斗篷的身影在通往書房的走道上快速行走著,很快出現(xiàn)在了書房敞開的大門外。他在門外靜了會,拉下了灰色的兜帽,露出了一頭嫩綠色的卷發(fā);他對著門內(nèi)火爐的方向,優(yōu)雅的行了個禮:“吟游詩人那羅,很抱歉在深夜驚擾了城主大人的雅興?!?
雅莉梅拉看了雷姆西斯一眼,眼神傳達(dá)了某種訊息,年輕的城主聳了聳肩,繼續(xù)面對爐火,表示出無所謂。于是她站了起來,邀請詩人進(jìn)入書房。一旁的威納爾早在詩人拉下兜帽的時候就站起來了,他滿懷敬意的站著,直到雅莉梅拉示意他坐下。
那羅走到爐火旁,又一次向雷姆西斯行禮,然后才在威納爾的身邊坐下。威納爾為那羅的到來感到興奮和不解,同時還有擔(dān)憂。他擔(dān)心那羅會受到脾氣古怪的年輕城主的奚落。但是,率先對詩人發(fā)難的卻是雅莉梅拉。
“吟游詩人之王,您餓了嗎?要不要先吃點東西,閣下今日完全沒有進(jìn)食。來一餐燉肉飯如何,搭配點鱒魚和蜂蜜——您似乎很喜歡這種口味,這幾天一直沒有換菜譜?!彼靡回灥娜岷蜕袂檫@么說著,令男人們都嚇了一跳。
威納爾沒想到她建設(shè)的情報網(wǎng)竟然已經(jīng)如此的完全,雷姆西斯則是沒料到她會威嚇人。
那羅在尷尬的同時感到了一絲緊張,他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一舉一動竟然都在他人的監(jiān)視之下,而自己竟然完全沒有覺察。雖然今夜他是有備而來,甚至做好了一戰(zhàn)的準(zhǔn)備,但是現(xiàn)在看來,他的勝算不大。 “尊敬的女士,對于總是在城市間流浪的詩人來說,燉肉飯是野外生活最方便的食物。為了怕養(yǎng)刁那顆平凡的胃,多年來我的確沒有嘗試那些更為高貴的食物?!彼冻隽嗣匀说奈⑿?。
“您是在暗示我的招待過于寒磣了?!毖爬蛎防嫔胶?,“如果您不介意,不妨放松一下長途跋涉的疲勞身體、疏解緊繃的神經(jīng),在斯?fàn)柛窦恿_嘗試一些更為輕松的生活方式?!?
“您的提議非常誘人,比起拉賈摹爾時期,現(xiàn)在的斯?fàn)柛窦恿_的確是個值得停留的城市。我甚至認(rèn)為不久的將來,這里會成為魔界最美好的城市之一。但是,放松的詩人一向放蕩不羈,那羅生怕觸犯了斯?fàn)柛窦恿_的禁忌,給城主大人帶來不快?!?
“請便,我很少生氣?!崩啄肺魉棺⒁曋鵂t火的年輕臉龐神情淡漠,帶給人高深莫測的奇妙感。他是魔界最年輕的城主,但這絕不代表他可以被人輕忽。任何人只要與他相處上那么一小會,就會從他身上感受到與年齡截然不符的深沉感。他有一種無以名狀的令人敬畏的資質(zhì)。
這位年輕的城主就像魔界的黑月。對于雷姆西斯高明的回復(fù),詩人說:“這樣的話,那羅還是安分點好?!?
“那么,安分的吟游詩人之王,您選擇這里作為避雨的地方,實在為這座城堡抹上了浪漫的色彩。夜色、雨聲、古老的詩篇,令人沉醉?!毖爬蛎防f著,露出了專注的神情,似乎在聆聽覆蓋了整個城市的雨聲,“或許您應(yīng)該為我們講述一段英雄驚心動魄的冒險,或者一座古城被建造出來的輝煌歷程——這樣才不會叫人心碎?!?
“能夠為諸位獻(xiàn)曲是那羅的榮幸?!闭f著,金色的豎琴出現(xiàn)在詩人手中,他撥動琴弦,講述了一段充滿豪情的魔界歷史。
那是一個驚心動魄的年代,魔獸的作惡、氣候的災(zāi)變、魔族的紛爭……紛亂諸生中一位魔王揮劍斬下了魔獸戈拉的頭,熄滅了天空和地上蔓延的火焰,隨后歷經(jīng)兩千年爭戰(zhàn)統(tǒng)一了魔界。他就是第一魔界的魔帝,金石加爾德。
一段魔界人人皆知的歷史,在詩人的講述下變得無比動人。引人入勝的發(fā)展深深的吸引了在場的三人,連雷姆西斯都露出了難得的專注神情。當(dāng)詩人講述完畢,三人依舊沉醉在那段宏偉的歷史中,良久才回過神來。
“非常好。”首先開口的竟然是雷姆西斯,“提出你的要求吧,魔界最出色的詩人?!卑凑諔T例,令人滿意的演出后,詩人在既定的酬勞外還可以向主人要求賞賜。而在自己力所能及范圍內(nèi)的任何要求,主人一般不會回絕。作為一城之主,雷姆西斯既然開了口,就絕不會拒絕。雖然在魔界有很多不受諾言的城主,雷姆西斯卻不是。
那羅用他出色的技藝深深的打動了諸人,為自己贏得了一個大賞。
除了雷姆西斯的生命、和危及名譽的事情,沒有什么是不能答應(yīng)的。更何況生命和名譽從來就不在賞賜的范圍內(nèi)。
“城主大人,我想要城堡大殿里的一根柱子。請您把它賞賜給我?!痹娙苏f。
這座城堡是第二魔帝建造城市的時候,以原住民的會場為基礎(chǔ)修建起來的。城堡的大殿就是那些古老住民——古拉諾森林的守護(hù)者們的會場原址。這個原址沒有被拆除,而且?guī)缀鯖]有被改變,除了多了天花板、鋪了地板、粉刷了墻壁和被城堡其他房間包圍。大殿里有二十一根雕刻了不同魔獸的石柱,根據(jù)城堡里藏書的記載,它們甚至比那會場原址還要古老。石柱上的雕刻也非常古老,都是早已消失的傳說中的魔獸,它們中的很多在書籍中都找不到相關(guān)記載。
雅莉梅拉從來不認(rèn)為那些不知名的魔獸是遠(yuǎn)古守護(hù)者想像出來的東西,她認(rèn)為它們的確存在過。那么,詩人那羅究竟要那些柱子做什么,難道他要按照柱子上的雕刻,去尋找那些消失的魔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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