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遇008
殺人誅心吶！通訊錄里唯一一名“雌”性的身份竟然落入薛定諤困境。
艾竇深深后悔得罪了梁川那只狐貍，被他種下了如此別扭的心理暗示。他翻閱著和姜餅人過往的交流記錄，腦中的畫面逐漸變得“麻”、“辣”。
“高級動物在網(wǎng)絡上溝通，誰會去在乎性別？”
在今天以前，在剛剛以前，艾竇在界定他與姜餅人的關系時總是這樣說。
他們在畫手論壇認識，因為相似的、小眾的審美與愛好而漸漸熟識。如今，小眾聚集地早已被關閉，但艾竇仍準確地記著姜餅人掛在論壇上的個人標簽是：#大眼##平胸##甜美系#
彼時，艾竇還沒有見識過成人世界的“光怪陸離”，他自然而然地用自己的標簽將其覆蓋：
#小美女#
可是現(xiàn)在，拜梁川所賜，艾竇有了顛覆性的推論：三個標簽里搞不好只有‘平胸’是真的。
完蛋。
他和“他”可是會互道晚安的關系呀！
好奇心打破一切寧靜，幾個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夜晚催動艾竇做了個決定——他要和“姜餅人”見面！
此念一出，艾竇成了一只扭足發(fā)條的鐵皮雞，雄赳赳氣昂昂地前進。如他預料的那樣，邀約并不順利，可是他卻愈挫愈勇，以超乎自己想象的強硬的堅持得到了一個“好”字。
這對網(wǎng)友約定三天后的下午三點在城市美術(shù)館前的“鏡遇空間”見面，艾竇說自己將會握一根8頭的白棉干枝出現(xiàn)，他問姜餅人：“你的‘暗號’是什么？”
“姜餅人”回答他：“你見了，就會知道?！?p> 艾竇醉心于這樣的神秘感，他躲避著梁川的打量，終于袒露心聲：什么靈魂的溝通不論男女，一直不敢見面，還不是因為混得太慘，害怕見光死！
可“害怕見光死”的又何止他一人。
城市的另一端，姜餅人幾乎要被他逼瘋。要不是因為有意料之外的救星登門，她可能就要痛失一段無比珍貴的靈魂級“友誼”。
戚澄循著地址找到了姜妍的住處。
豪華公寓的外立面在陽光的照射下像海潮一樣波光粼粼，她望“洋”興嘆，感慨這地方她再努力工作十年也租不起。
“住這里……會吃不上飯？”戚澄對自己產(chǎn)生了懷疑。
她駐足在姜妍家門外醞釀勇氣。長輩們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但她偏偏笑不出來。最后，她腦袋一抽，決定舉起泡面箱子按門鈴。她想：既然笑不出來，那就讓她的面代替她的臉表達誠意吧。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可笑，直到別著對講機的保安直奔她而來。
“走了走了，我們這里不能推銷?！?p> 聽到身后傳來的聲音，戚澄放下酸疼的手臂，回頭看了看，說：“我沒有推銷?！?p> “快走快走，”保安不耐煩，他掃視戚澄，看穿一般說，“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p> 戚澄指了指緊閉的大門，堅稱自己是來找人的。
保安并不憐香惜玉，一邊拉扯她，一邊說：“小姑娘，你看不起我，就別怪我不客氣。”
什么鬼？戚澄想：我看不起誰？我都這樣了，還能看不起誰？
“大叔，我好好站著，什么都沒做啊。”
“進這樓里貼廣告，搞推銷的，哪個見了我們不是客客氣氣，樂樂呵呵。你呢？哼，被我抓了個現(xiàn)行，還不服軟。你以為你是女的，我就怕你？”
戚澄無語，她有些生氣了。
她笑的時候，有人欺負她。沒想到現(xiàn)在不笑了，還有人“欺負”她。
她一把推開保安大叔，在他詫異的注視下，用手推動面頰，她努力把嘴部弄出弧度，含糊不清地問：“可以了沒？！”
“……神經(jīng)病啊……”
就在保安又要沖過來抓她的時候，“咔噠”一聲，門開了。
虛掩的門縫中露出姜妍蒼白的臉，她扶住大門，輕聲說：“不好意思，可能是誤會了，我跟她認識?！?p> 戚澄暗暗叫了句“蒼天”，她頂著“面癱臉”央求：“有要緊事找你，能進去說嗎？”
“請進?！?p> 進入姜妍的家，戚澄被眼前斑斕的色彩深深震撼。滿壁的大色塊涂鴉，飽滿、濃烈、沖擊力強，非但不會讓人覺得壓抑，反而傳遞出無限生機，尤其是大門緊閉后，空間被分隔獨立，戚澄覺得自己來到了獨屬于二次元的異世界。
姜妍擁有的潮玩數(shù)量多到令人咂舌。和普通的收藏玩家不一樣，她并沒有把那些乖萌可愛，充滿藝術(shù)氣質(zhì)的潮玩陳列在玻璃壁柜里，她選擇將那些小家伙看似隨性地放在地上，于是在這個異世界之中，它們各有各的角色，就像活了一樣。
一只又懶又肥的搪塑小貓睜著霧靄色的眼睛迎人入戶，蒸汽朋克的小兔子兩只、三只聚在一起、光著屁股的拇指小人列隊站著、一只眼睛的軟膠怪獸縮在墻角……
姜妍解釋說：“不好意思，你剛剛把泡面盒子舉得太高，我都沒有看到你的頭，所以……”
“沒關系?！?p> 能進入社恐患者的家已是萬幸，無所謂是怎么進來的。
戚澄被姜妍的家美呆了，她對姜妍行注目禮，由衷地說：“你是真的很愛潮玩?！?p> 這句話擊中了姜妍的心，她羞澀地回答：“對，很喜歡?！?p> “那你為什么要離職？”戚澄追問。
姜妍的眉頭微微一皺，她沒有回答，轉(zhuǎn)而問道：“你怎么會來找我？”
戚澄的問題，姜妍沒有回答。姜妍的問題，戚澄也覺得不好回答。
來請求“前員工”出手善后的“前東家代表”，不說“八面玲瓏”，至少也得“巧舌如簧”，實在不是她這樣一個喪失了表情能力的“討好星人”所能勝任。
此時此刻，戚澄的腦袋里只有她爭取來的兩萬塊項目獎金。她不得不咬緊牙關，提醒著自己不要一張嘴就噴出一口銅臭，沖撞了這一屋子的仙氣。
“你好奇怪，到我家來找我，為什么又不說話？是不是畫稿的事情？”
姜妍的主動讓戚澄如釋重負，她嘆息著說，“原來你知道……”
“我有收到郵件。沒想到你竟然會找來，”姜妍頓了頓，又說，“不過怎么會是你？這個項目現(xiàn)在是你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