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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邪

第四章 妖聚(二)

上邪 夢里花落 5472 2004-08-15 21:13:00

    老龜看了看君白,又看了看麒麟,遲疑著道:“麒麟,這個,你是不是也解釋一下啊?!?p>  一旁的君白卻越聽越不是滋味,他自出生以來所遇上的人對他大多還不錯,依茹與云天將他從鬼門關(guān)里拉了回來;清遠(yuǎn)也不曾加害過他,他現(xiàn)在的一身所學(xué)多半都是從清遠(yuǎn)那得來的;至于王伯更是待他如子!其中雖然也有天機和明月這樣的惡人,可妖里也不是有陰熒這樣的壞蛋,相較之下妖也未必比人好得到哪去,想到這里,君白忍不住反問道:“為什么人就不能來?”

  話一出口,君白臂上一緊,卻是被花靈抓著了,他奇怪的轉(zhuǎn)過頭,卻見花靈眼里隱隱有一絲責(zé)備與不安,隨即又聽到洞里眾妖怪一齊大聲鼓噪起來,其中不乏污穢之詞,就是麒麟也皺了一下眉頭!

  君白又想反駁,可手臂卻被抓得更緊了,花靈低若蚊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些話不能在這里說的……”君白嘴皮蠕動了幾下,可見到花靈那隱含哀求的目光,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麒麟!你今日可是和人串通好了,想把我妖族一網(wǎng)打盡?”肖定見君白為人說話,心里更是篤定他是道士而非妖怪,麒麟今日聚會也必然包藏禍心,說起話來也愈加不客氣了。

  “麒麟,現(xiàn)在大家已經(jīng)到齊,你找我們來做什么也該說說了,還有,為什么找這個道士來?”老龜慢條斯理的說著,一雙渾濁的老眼里還不時閃過一線精光。這時,洞里的妖怪也一起將忿忿然的目光從君白處移開,轉(zhuǎn)到了麒麟身上,看那情形似乎一言不合,便要群起攻之的模樣,只有白虎一直看著君白,不時點頭,又不時搖頭。

  人群里忽然發(fā)出一聲大叫:“兄弟們一起上啊,把那個麒麟活剝了,再把那個小白臉道士洗洗下到鍋里煮了!哎呀!”

  君白與麒麟一起向發(fā)聲處看去,只見蝶妖陰熒正捂著臉在白虎背后痛苦的翻滾,想來是被白虎打了一巴掌。陰熒翻轉(zhuǎn)之即,恰好見到君白在看他,又一轉(zhuǎn),卻現(xiàn)麒麟也滿面怒容的對著他,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得捂臉,忙手足并用的爬進(jìn)了妖群中去……

  “他不是道士,是妖——銀狐?!鼻帻埨淅涞耐鲁隽艘痪湓?,眾妖的目光又一起聚到了青龍身上。

  “我記得這氣息,沒錯,他是銀狐……”白虎猶豫再三,也跟著表示同意,肖定與老龜有些詫異的看著他,白虎肯定的點點頭。肖定重重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再說話,老龜卻是眼里精芒閃動,喃喃自語:“銀狐出,天下亂……世道要變了……”

  麒麟環(huán)視一周,被他目光掃過的妖怪無不避了開去。麒麟傲然道:“誰還有話要說!”卻是沒有任何人出聲,全場靜默!

  “咳”一個低低的聲響打破了寂靜,卻是老龜清了清嗓子,“麒麟,你找我們來做什么,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

  “這幾百年來,我妖族日子過得如何?”麒麟再環(huán)視一周,這次眾妖卻不再避開,而是緊緊盯在他身上,等他說出下文?!耙磺О税倌昵埃已迨芪组T欺凌,我妹子便設(shè)法將他們逐出了中原,可一千八百年后,我妖族又被佛道兩門打壓,可現(xiàn)在妹子已不在了,我族又該如何挽回頹勢?”

  麒麟這話一出,場面立刻冷了下來,大多妖怪都是懷抱雙手,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神情,只有白虎與老龜身邊有了一些響動,不過其中卻有說戰(zhàn),有說和,也有說躲的……

  “那你說該如何?”老龜問道。

  “挑撥佛道,聯(lián)結(jié)巫門,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聯(lián)結(jié)巫門!”白虎怒吼起來,“不,絕不,巫門是我妖族的生死仇敵,怎能和他們聯(lián)手!”

  “麒麟啊!與巫人可不行啊,到現(xiàn)在我都還記得那些慘死在巫人手里的魚子魚孫!每到午夜夢回的時候他們的冤魂還在我耳邊哭訴,與巫人聯(lián)手又叫我于心何安啊!”老龜在一旁搖首頓足,滿面戚容,肖定卻是嘿嘿冷笑著,要看麒麟如何出丑!

  “你們不服?”麒麟猛踏前一步,體內(nèi)涌出洶涌的火焰,無盡威勢充斥全場,老龜有些畏縮的退了一步,卻仍是不停搖著頭……

  “不服!”白虎也迎著上前一步,身邊旋風(fēng)攪動,堪堪抵住了麒麟的氣勢,“麒麟,你憑什么領(lǐng)導(dǎo)我妖族,一千八百年前,就是因為你的優(yōu)柔寡斷,盈兒才會為那殷商陪葬,道門才會壯大如斯,若不是因為你,我族哪里會有這兩千年的屈辱,今天,你又想害死多少族人!”

  麒麟怒視著白虎,可白虎卻分毫也不退讓,兩人目光在空中相接,竟象是有火花擦出!

  “麒麟!妖中強者為尊,就讓我們用最古老的方式來了結(jié)這一切吧!”白虎從牙關(guān)里一字一頓的逼出了這句話。

  “如你所愿,來吧!”

  白虎轉(zhuǎn)頭看著貔貅道:“貔貅,該履行約定了!”

  貔貅懶洋洋的回答:“放心,我答應(yīng)的事會做到的!”

  “再算上我一個!”說話的卻是肖定!

  青龍臉色一沉,恨恨道:“爛木頭,你的對手是我!”君白也說道:“大哥,我來幫你!”

  麒麟沖著他倆微微搖頭,道:“不必,就他們幾個還不需要幫手!”

  這時,白虎又是一聲大吼:“龜老,你別總是搖頭啊,我們不是說好了的嗎!”

  麒麟一轉(zhuǎn)身,凌厲的目光投在老龜臉上“老烏龜,你也要和我打上一場嗎?”

  老龜打了個冷戰(zhàn),又向后退了一步,看看白虎再看看麒麟,忙不迭的擺起手來:“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干嘛要打打殺殺的,一起坐下來談?wù)劜缓妹础?p>  “龜老!”“老王八!”白虎與麒麟同時大喝一聲,老龜又是全身一抖,眉頭緊皺,眼睛轉(zhuǎn)個不停,卻忽然瞄到了妖群與麒麟的黑狗。原來那黑狗剛才跳了出去,可后來又聽到說君白是千年一現(xiàn)的銀狐,頓時害怕起來,可放不下面子,又不敢再說挑戰(zhàn),便在那傻傻的呆著。老龜一見到他眉頭便立刻舒展了開來,道:“別急別急,他們這邊都還有架沒打完呢,我們何必這時候插上一腳,先等這事情了結(jié)了再談我們之間的事吧!”說罷用手一指,全場目光又一起落到了黑狗身上……

  黑狗感覺腿有些發(fā)軟,那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眾多好奇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刮過,再見著君白那張俊逸的面孔,也只覺得那是一只狡詐奸猾的的銀狐見到獵物時迷惑對方的表情。恰好君白也將目光轉(zhuǎn)向了他,同時臉上也露出了一個友善的笑容,可在黑狗眼里卻完全變了樣,那分明是擇人而噬的兇惡目光,至于那表情,更是勝券在握后再也無須掩飾的猙獰面目!

  白虎仔細(xì)打量著君白,只覺得他身上道氣純正濃厚,便是自己也不敢輕易言勝,至于黑狗這種貨色更是不必?fù)?dān)心,頓時放下心來,沖著黑狗道:“你在做什么?還不快點!”這時候他完全忘記了黑狗是自己的屬下……

  黑狗只覺得自己的心已被恐懼塞滿,牙關(guān)打顫,全身上下抖個不停,聽到了白虎的話就象是見著了救星一般,哀求的目光投向白虎,希望他能拯救自己于水火中……

  “還不快去,快些打完了,莫要耽誤我們做正事!”白虎見黑狗呆站著不動,不由有些煩躁,怒喝道:“快去!黑狗只覺得一陣風(fēng)襲來,將他向那只可怕的狐貍移去,可偏偏腿上又用不上力,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離狐貍越來越近……

  君白歪著頭看著黑狗,感覺這只小妖怪一身妖氣薄弱,最多才化身人形不過百年,又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處,與自己差得不是一點半點,疑惑的問道:“你,真要和我打?”

  聽了君白的話,黑狗身體抖得更是厲害,就差沒有掉頭逃跑了!黑狗再轉(zhuǎn)頭看向眾妖,可憐巴巴的睜大眼睛,放出求救的目光??伤⒖淌?,白虎正在和老龜嘀咕,肖定還在與青龍用眼神交戰(zhàn),貔貅則是懷抱雙手和其余妖怪們等著看好戲,而那將自己推出來的蝶妖陰熒卻不知道躲到哪去了,麒麟花靈更是將自己當(dāng)作通明物體一般看待,眼里只有那可惡的狐貍,他們也不想一下同屬妖族的情分……

  環(huán)顧四周,卻是無人可求,洞里明明有許多妖怪,可黑狗的瑟縮身影竟顯得如此孤苦伶仃……

  君白手中已握上了一張道符,可黑狗此時卻已不再恐懼,或許是害怕到極點就麻木了,他低吼兩聲,揚起手惡狠狠的撲向君白,只是從那吼聲中可聽出些許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君白笑嘻嘻的看著迅速撲近的黑狗,待他離身前只有二十步時才將手一抬,手中道符閃動著淡黃的光芒,黃芒迅速沿展開來,形成一個光團將君白的手裹了起來,只見黃光閃動,卻見不到其中的手。他手微微一抖,光團穩(wěn)穩(wěn)飛出。

  二十步、十五步、只有十步的距離了,黑狗雖不知道能否沖過這十步,可仍在心中默默計算著。這時一個黃色光團飛到眼前,黑狗不敢大意,將身體一側(cè),想要避開光團,可身體剛一側(cè)開,眼前忽然一黑,頭與身體仿佛同時撞上了硬物,劇烈的疼痛感不停襲來,隨即他便被彈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落地之前,他終于看到眼前的硬物,原來是一層土墻,可是,這土墻哪來的?

  君白見到黑狗傻傻的一頭撞上自己用道術(shù)所做的土墻,不由笑得更是暢快了。

  黑狗趴在地上,頭晃了兩下,撐手想要爬起來。君白嘴角一揚,不高興的哼了一聲,隨即手指頭一點,那土墻嘩啦一聲便倒了下去,恰好將黑狗壓在下邊。他還不肯罷休,雙手遙遙操控,那堆泥土也隨之變化,最后變成了一個小土包,將黑狗牢牢困?。?p>  “嗚——”土包里傳出一聲微小的狗叫,隨即土包晃動,一只黑色的爪子冒了出來,是狗爪子而不是人手……

  君白看著那只爪子,臉上泛起了調(diào)皮的笑容,又拋出一張道符,那符輕飄飄的落在土包上,轉(zhuǎn)瞬便消失無蹤。當(dāng)眾妖正納悶之即,地面開始了輕微的顫動,土包旁四根粗大的石柱破土而出,呈一個十字般交叉著鎖住土包,里邊的黑狗立刻便沒了動靜??善毯螅涟牧硪粋?cè)又冒出了一只爪子,君白撅起嘴,一跺腳,又拋出兩張道符,無數(shù)根石柱如雨后春筍般一起冒出,把土包嚴(yán)嚴(yán)實實的蓋住。遠(yuǎn)遠(yuǎn)看去,壩子里仿佛是立著一座石山,誰能想到那石山里竟還困著一只狗妖!

  見石山里再也沒了動靜,君白這才滿意的拍拍手,有些得意的向花靈望去,象極了一個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然后迫不及待向人炫耀的孩子……可花靈卻轉(zhuǎn)過了頭,那眼里找不出半點要夸獎他的意思,甚至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這一切,沒有喜悅,沒有激動,哪里還像是以前那個帶給他感動與溫馨的姐姐……

  君白興意索然的轉(zhuǎn)過頭去,這時石山又是一陣晃動,他只覺得心中無名火起,從袖口里扔出一張符,石山周圍立刻燃起了熊熊火焰!

  “嗚——嗚——”被困在石山里的黑狗哀鳴不斷,石柱間吞吐著濃濃白煙,石山晃得更是厲害,可黑狗就是突不出來。周圍的小妖聽著黑狗那凄厲的叫聲,如同針刺心底,其中還有一些堵上了耳朵……

  “夠了,他雖冒犯了你,現(xiàn)在也已得到懲罰了!”臺下的老龜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君白聽著黑狗的慘叫聲,初時還覺著有些解氣,可氣一過,便開始覺得自己做得過了,恰好又聽到老龜為黑狗求情,也就順勢收回了道符,火勢退去,露出其中的石山,那些石頭已被烤得焦黃,原本凹凸不平的棱角也已開始溶化。黑狗的叫聲也漸漸弱了下去,卻不知是死是活。

  君白心里一跳,難道黑狗被燒死了嗎?他還從沒有想過竟會有生命消逝在自己手上,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撤去石山,可就在這時,石山忽然猛烈的抖動起來,君白心中一驚,向后退了幾步,只想著:莫非是尸變了!

  石山只晃了片刻便又沉寂了下去,只是其中似乎有鋸木頭般的聲音傳出。君白瞪大了眼睛,一步步向石山靠近,可他忽然又退了兩步,那石山竟破開了一個洞!

  一個小小的黑乎乎的狗頭從石山里鉆了出來,君白的心卻終于放了下來,原來那只黑狗還沒死,看他滿嘴的石屑,多半是變回原形用嘴咬開了一條路。黑狗的整個身體都爬了出來,小頭小鼻子小眼睛小身子再加上一條小尾巴,要不是身上燒傷與擦傷的痕跡太多,看上去倒也還有幾分可愛……

  君白長舒一口氣,黑狗沒死,看樣子也失去了繼續(xù)戰(zhàn)斗的能力,總算是完了!可異變再生,黑狗竟緩緩的走向君白,他每踏出一步身體便漲大一圈,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等到了君白身前時已有十人高,龐大的身軀如山般屹立!他咧著嘴,一口口粗氣從參次不齊的獠牙中噴出;他的眼睛比君白的頭還大,亮得如同兩個燈籠一般,怨毒的目光利箭般射向君白;他的面頰上有被灼過的痕跡,還有破石而出時的劃傷,血水從爛糟糟的傷口里流出,流到被火燒得焦黑的皮肉上,恰似一個兇神惡煞!

  君白被完全震住了,仔細(xì)算起來,這還是他活在世間四百年的時間里第一次真正的戰(zhàn)斗,上一次的洞庭湖里與那道人不過一觸即分,哪里有現(xiàn)在這樣非要拼個你死我活的局面,再加上剛才他以為將黑狗燒死了,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就是見到黑狗活了出來,他也當(dāng)游戲已結(jié)束,又有何曾想到那小小的,弱到極點的黑狗竟然有如此頑強,如此威勢!那巨大的軀體,兇狠的目光,恐怖的表情合在一起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他呆立在那里,眼中與心中都被恐懼的陰翳所籠罩!

  這時,站在一旁觀戰(zhàn)的花靈只覺得自己的心被什么東西狠狠的捏住了。她屏住呼吸,一只手緊握成拳,另一只手死死的抓著麒麟的胳膊,而麒麟也皺起了眉頭,可眼里卻表露出了心中那又好氣又好笑的情緒……

  黑狗前腿一撐,人立而起,張大了嘴,低聲咆哮著,那低沉的聲音在洞中回響。一眾小妖們見他片刻前還處在絕對下風(fēng),甚至被關(guān)在石牢里燒了半天,可現(xiàn)在他卻將那強大的銀貍嚇得全無還手之力,頓時一起為他高聲叫好,心中都期待著一場更精彩的好戲。只是白虎與老龜仍在說著什么,其中白虎向黑狗看了兩眼,老龜則只瞟了一眼……

  黑狗高大的身影將君白完全遮住,君白看著他那張血盆大口里長長的獠牙似乎還在閃著寒光!君白想掏出符在自己身前筑起一道土墻,可那雙手卻不像是自己的,怎么也動不了;他想逃開,可兩條腿還在顫抖,完全不聽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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