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實和尚
行如進(jìn)入到了一片悠長的夢境中。
江南三月,草長鶯飛,柳絮如煙,繁花似錦。
西湖水滑多嬌娘。
河上櫓聲陣陣,船娘挽起袖子,咿咿呀呀地唱著漁歌。
走在岸邊,心也跟著湖中水波一起蕩漾。
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呢?
對了,貧僧到一處好心的人家,化緣化來了兩個饅頭。
就著水囊里的一壺清水,松軟的饅頭在口中化作了一縷甘甜。
沒吃兩口,卻看到前方光天化日之下,有惡少在強(qiáng)搶民女。
真是好大的膽子!
佛門以慈悲為懷,以蒼生為念。
作為佛門弟子,貧僧看到這禽獸不如的行為,上前制止。
很合理吧。
打跑了他們之后,少女邀請我去家中做客,吃了些清粥咸菜。
也很合理吧。
至于吃完之后......
行如的記憶有些模糊了。
似乎那一雙雪白滑膩的纖纖素手。
不知怎么,就攀到了他雪白的僧袍里。
而他這雙敲了二十多年木魚的手。
也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老實。
西子湖畔,笙歌巷里,
欲拒還迎。
自有無限風(fēng)情,
侵蝕肌骨,消磨道心。
恍惚間,青春可人的少女面容一陣模糊。
變成了橘皮鶴發(fā)的老婦人。
她伸出枯槁的右手,指甲漆黑而鋒利。
她張開干癟的嘴唇,聲音嘶啞如夜梟:
“行如,你為何不守承諾!”
“你為何不守承諾!”
行如的精神仿佛被一根根尖銳的銀針深深刺入,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他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
悠長的夢境將他帶回了那個年少輕狂的年代。
帶回了他最甜美,也是最悔恨的記憶之中。
“哎,往事如煙,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p> 他搖晃著腦袋,眼前事物逐漸恢復(fù)了清晰,才看到易木門三人正擔(dān)憂地望著自己。
“貧僧沒事,你們的鎮(zhèn)魂鐘居然是不分?jǐn)澄业娜后w攻擊,倒是出乎貧僧的意料?!?p> 行如自嘲地笑了笑,他作為一縷殘魂,受到鎮(zhèn)魂鐘的影響格外地大。
易木門三人此時也有些后怕,這鎮(zhèn)魂鐘乃是宗門至寶,以往帶著也只是做一個最后的手段,沒想到效果如此驚人。
行如左右望了望,問道:“那個奇怪的少年呢?”
“似乎不見了?!贝渚G衣衫的女子回答道,“我們醒來時,就已經(jīng)不見了他的蹤影?!?p> “那舍利子,不,那些生靈血氣......”
行如面沉如水,化作一道流光,奔向了甬道深處。
易木門三人急忙跟上。
“不見了?舍利子和生靈血氣都不見了?”
行如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爐子,仿佛在看一場荒誕的喜劇。
“大師,您怎么了?”
“快看,那邊墻上好像有字跡?!?p> 玄衣男子注意到了墻壁上的字跡,喊道。
“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
“陰陽為炭兮,生靈為銅?!?p> “這些是什么,為什么感覺,好想跟著......寫......”
他搖搖晃晃地伸出手指,描摹起了墻上的字跡。
“靜心!”
行如急忙打出一道金光,將易木門三人團(tuán)團(tuán)護(hù)衛(wèi)起來。
“這字跡是不知什么年代的大能所留,你們切勿觀摩,以免為其所迷?!?p> 玄衣男子已被嚇得六神無主,此時如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大師,您說的邪異......是這個胖大和尚嗎?”
翠綠衣衫的女子開口問道。
他們也注意到了這具胖大和尚的尸身,但沒有注意看甬道中的壁畫,沖擊感沒有蘇鈺那么強(qiáng)。
“還是說,這便是行如大師您的遺骸?”
“莫要開玩笑,貧僧哪有這么大本事,讓肉身歷經(jīng)紀(jì)元而不毀壞?!?p> 行如搖頭道:“貧僧當(dāng)時來這里時,這位僧人就是這般模樣了?!?p> “當(dāng)時這里是一片人畜絕跡的死地,這詭異的爐子不停地向外放射出暴虐的血氣,讓生靈難以在這里存活?!?p> “貧僧拼盡了全力才收斂了四處逸散的血氣,盡數(shù)封印在了這爐中,但自己也已經(jīng)油盡燈枯了?!?p> “坐化之時,貧僧留下舍利子在爐中,希望能夠在漫長的歲月中,逐漸凈化數(shù)量龐大的血氣?!?p> 翠綠衣衫的女子皺眉道:“但是現(xiàn)在,數(shù)量龐大的血氣和舍利子都失蹤了?!?p> 行如道:“不僅如此,而且從那個少年身上我感應(yīng)到,似乎貧僧的舍利子在漫長的歲月中,出現(xiàn)了某種奇怪的異變......”
“哞——”
跌坐在地上的龐大僧人尸體,忽然再次發(fā)出了高亢的佛號。
“我是誰?”
“誰是我?”
蘇鈺搖搖晃晃地在半空中飛行,山川湖海在他身下縮成了一幅風(fēng)景畫卷。
他腦海中混混沌沌,似乎有兩撥不同陣營的人物,在他的腦海中打架。
“佛門以慈悲為本?!?p> “佛法以救世為根?!?p> “我是普度眾生者?!?p> “我是煉化萬物者?!?p> “我是行如?!?p> “我是梵......”
最后一個名字剛吐出了半個音節(jié),他的腦海中就如同起了一場七級大風(fēng)暴。
他的神識在風(fēng)暴中起伏沉落,巨大的疼痛撕裂了他的神經(jīng)。
不可思及,不可提起。
他忍不住呻吟出聲,這是身體最本能的反應(yīng)。
終于,在風(fēng)暴的席卷之中,一道閃電劃破了他的腦海。
他想起來自己是誰了。
“對了,我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我得到了御靈之種。”
“我殺死了霸刀魏旌和陰陽劍胡飛塵,我吸收了血氣?!?p> “我是蘇鈺!”
他眼中,金黃色的光芒漸漸褪去,瞳孔中的靈光一點點浮現(xiàn)。
識海內(nèi),御靈之種的幼苗也灑出點點清輝,讓他的神智漸漸清明。
此時的幼苗吸足了被凈化后的血氣,翠綠的莖蔓充滿了生機(jī)與活力。
“我似乎在吸納血氣的時候,吸進(jìn)了什么奇怪的東西......”
“一道金光,奇怪的金光,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我似乎被控制了,還有許許多多深奧的功法?!?p> “等等,我現(xiàn)在是在哪兒?”
蘇鈺猛然驚醒,環(huán)顧四周。
他的臉色頓時就白了。
天高云淡,無垠的天空一碧如洗,顯然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不論誰在這樣的好天氣出游,總是能有一個好心情的。
除非......
“我怎么在半空之中?”
“我煉氣期還沒到,不會浮空啊?!?p> “等等,怎么開始往下掉了?”
“救——”
一聲慘叫,蘇鈺用一個配得上煉氣期高人的優(yōu)美姿勢——倒栽蔥,摔進(jìn)了下方清澈的河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