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信得過曹玉府,這家伙會看星星,知道誰才是主角。
可惜,其他人不知道。
朝中值得信賴的大臣,少之又少,有些人是可以爭取的,有些是必須要肅清的。
坐上這個位置,屁股是冷的,心也是冷的,寡人寡人,孤家寡人,這話倒是沒錯。
“趙渠梁死了?!?p> “知道了,下去吧?!?p> 吏部尚書甘惟澧將報信的仆人遣離,繼續(xù)用膳。
甘惟澧早年以小心謹慎聞名,甚有才干,深得先帝信賴,大乾開國后,官居吏部尚書,掌百官任免。
打天下的時候,他是個自覺奮進的良才,立國后,漸漸安于享樂,主政吏部,喜歡推舉鄉(xiāng)黨江淮人士入朝為官,先帝申飭幾次,未有悔改。
先帝薨了之后,據(jù)說甘家老宅院中的枯井中,突然生出石筍,出水?dāng)?shù)尺深,祥瑞之兆,驕縱跋扈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
“來,咱們繼續(xù)痛飲!”
甘惟澧高舉酒蠱,方才正在和友人宴會。
一口飲盡,接著便夾了一塊牛肉:“來,太安侯,太平侯,這可是為叔我好不容易弄到的耕牛!”
太安侯盧可凌,太平侯盧可厲,他們的老爹跟隨先帝起事,創(chuàng)業(yè)未半中途掛了,兩兄弟雖然混了個爵位,但沒有實權(quán),只有老爹留下的一些人脈、親兵,因此想著和甘惟澧攀攀關(guān)系,日后好更進一步,有權(quán)有錢美滋滋。
盧可凌夾了一塊牛肉,沒急著吃,先拍馬屁:“叔父說的哪里話!在這大乾,哪有讓叔父為難的事?”
小皇帝在天統(tǒng)三年養(yǎng)起了豬,把豬給騸了,編寫起母豬的產(chǎn)后護理,此后家家戶戶逢年過節(jié),都能吃上二兩肉,朝廷對牛肉的限制,也寬松了一些,但仍然禁止宰用耕牛。
不過這對功勛貴族來說,形同虛設(shè),想吃啥吃啥,誰敢管?
甘惟澧一口牛肉一口酒,吃的滿嘴流油:“那年咱和先帝一同,偷了地主家的牛,烤了吃,而今卻是怎么都嘗不到那種味道了,哎!”
盧可厲嘗著味兒,很是羨慕:“小侄從未聽父親提起過,倒真是件趣事?!?p> 甘惟澧咧嘴直笑:“盧員外怎么可能提起?他就是那個地主!”
“可惜啊....”甘惟澧砸吧砸吧嘴:“盧員外慧眼識珠,壓中了先帝的寶,又出錢又出人,要能撐到大乾立國,看星星的怎么可能當(dāng)獨相?”
盧家兄弟心頭一片火熱,這意思是,自家老爹活久一點,大乾丞相會分別設(shè)立左、右相,有一個位置就是老爹的???!
那是真可惜,盧可厲遺憾又有些不甘:“我父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死的?那年先帝已經(jīng)占據(jù)半個中原,也找過醫(yī)家醫(yī)首診斷,怎么就治不好呢?”
甘惟澧喝得微醺,口齒不清:“不是病,怎么治....”
“不是???”
甘惟澧一個激靈:“咱的意思是,不治之癥,治不好的病?!?p> 他急忙招呼著:“來來,咱們繼續(xù)吃繼續(xù)喝!”
酒過三巡,盧家兄弟已經(jīng)喝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沉浸在老爹早死,自己沒能當(dāng)上相二代的痛苦之中。
同樣滿身酒氣醉醺醺的甘惟澧,迷離的目光突然變得一片清明,格外清醒。
他看了看如同爛泥一般的盧家兄弟,站起身,招來一個老仆,耳語幾句,而后便有幾個美姬,將盧家兄弟扶回房中。
第二天一早,兩兄弟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有好幾個濛女,掀開被子一看,身上不著寸縷。
兩兄弟頓時一個激靈。
濛女,即北濛的女子。
乾、濛雖然敵對,但依然有交流,富貴的乾人家中不會缺少濛女,同樣,中原女子在草原上,也是稀罕物。
“兩位賢侄,昨夜可還快活?”
甘惟澧站在門口,笑瞇了眼。
“叔父,你....”
兩兄弟一臉土色,總覺得被算計了。
別人如何,無所謂,但身為功勛之后,肯定要減少接觸濛女。
而且他們兩兄弟負責(zé)對大乾駐長城大軍的軍餉運送,長城是抵御北濛的一線,無論如何都要避嫌。
“賢侄還是第一次體驗濛女吧?個中滋味,不足為外人所道。”
甘惟澧走進屋,緩緩道:
“去歲北濛寇邊,騷擾百姓,你二人奉命安撫北境百姓,到了地方,卻整天沉溺酒色,彈劾的折子,被咱壓下來了。”
盧可凌面色大變,他還以為沒人知道呢,怎么連彈劾都有了?
腦子里不容有他,顧不得身上一件衣服都沒有,連忙拜謝:
“多...多謝叔父....”
“慢些?!备饰╁⒎銎鹩莸膬扇耍骸澳銉扇诉@些年,可不止一件事?!?p> 盧可凌面色大變,他們沒什么能力,就喜歡貪圖享樂。
尤其是小皇帝少年天子,威望不足,貌似可欺,更是肆無忌憚,這些年來,靠父輩余蔭,沒少做荒唐事。
甘惟澧繼續(xù)道:“戶部的趙侍郎,昨日被小皇帝鴆殺,兩杯酒,都是毒酒,估計他臨死前,還以為是天意如此,真是笑話?!?p> “趙渠梁就貪了點銀子,他有什么錯?”
“先帝同鄉(xiāng),官居侍郎,開國功臣,從龍之功,還是熬不過陛下不念舊情,賜下的一杯酒。”
盧可凌結(jié)結(jié)巴巴,意識到了問題:“叔、叔父的意思是,陛下有心重整朝綱?”
甘惟澧撫掌:“十年啦,感情淡了,誰家的孩子會這樣苛待叔伯?蓑衣衛(wèi)就是為了咱們設(shè)立的?。 ?p> “你二人近些年,所干的事多不合律法,一旦陛下鐵了心要處理,將怎么辦?”
盧可厲腹誹不已,搞得像你做的事情合法一樣?
不過人家是吏部尚書,大權(quán)在握,小皇帝如果真是覺得羽翼已豐,開始肅清朝綱,肯定是自下而上徐徐圖之,他們這種老爹死的早,后臺不夠硬,能力不夠強的,首當(dāng)其沖。
于是乎,盧可厲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還請叔父救命!”
“自家子侄,怎能不救?”
盧家兄弟都是明白人:“叔父有何吩咐?能用得上我兄弟二人的地方,在所不辭!”
“也不麻煩?!备饰╁⑿χ溃骸斑@批長城駐軍的軍餉,稍稍遲上一些即可?!?p> “這....”
“庫府遭了賊,又逢侍郎貪墨,軍餉遲上三日,不是很正常嗎?”
“叔父說的是,戶部亂成一團,不是我們運得遲,實在是銀兩出庫太慢了!”
說著,兩人盯著床上的濛女,嘿嘿嘿的蒙上了被子,十年里干的事兒,哪件不比和濛女睡覺離譜得多?
甘惟澧轉(zhuǎn)身離開,輕輕合上門,臉上的笑意瞬間褪去:“成不了事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