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趙大哥也是個可憐人

　　“你到底是誰？！”顧臣一把拽起道人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怒目圓瞪地問。

　　道人被顧臣突如其來的舉動震懾住了，嘴角那抹似有似無的詭笑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驚恐的表情。畢竟此時的顧臣，可是一個扛起五包麻袋還能健步如飛的壯漢，發(fā)起怒來，確實殺氣騰騰。

　　“你他娘的把錢袋還給老子！”正到關鍵時刻，卻聽見趙大哥在不遠處焦急地大喊。

　　顧臣回過頭，只見一個身材瘦小的蟊賊懷里揣著個粗布袋子，正是趙大哥用來裝賞錢的那個。

　　趙大哥一個箭步上去按下這名小賊，剛要把錢袋子奪回來，忽地從人群里走出了三名彪漢，將他圍在其中。

　　好不容易賺來的錢，趙大哥怎愿輕易便宜了歹人，說話間幾人就要扭打在一起。

　　不好！

　　顧臣看到其中一名彪漢從袖中滑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想要對趙大哥不利！

　　“小心！”顧臣撒開道士的衣領，飛身一撲推開了趙大哥。那彪漢虛晃一刀，扎了個空，繼而轉(zhuǎn)過身看著趙大哥他們二人，眼里兇光畢露。

　　“想活命就留下錢滾蛋！”為首的歹人惡狠狠地說道。

　　顧臣眉頭緊鎖，心想為了這點錢堵上性命當真不劃算，便低聲對身邊的趙大哥說：“錢就給他們算了，我們以后再賺便是?！?p>　　誰料看起來憨厚老實的趙大哥此時煞紅著雙眼，咬牙切齒地說道：“這是俺娘救命用的錢，沒了這錢俺家妹子就要被賣去一輩子為奴為婢，怎可雙手奉給這些個下三濫！”

　　拿刀的彪漢聽到這話，又揮起手中的匕首朝著趙大哥撲來。

　　顧臣瞅準時機，憑著感覺用力飛踢一腳，只聽那彪漢“嗷”地一聲慘叫，手中匕首飛出去老遠，手腕也好像被踢斷了，彎下腰捂在懷里痛苦地慘叫著。

　　趙大哥見狀趕緊上前押下偷錢的小賊，另兩名彪漢見狀想要上前幫忙。

　　有了剛才那一腳，顧臣變得信心滿滿，撲過去抓住其中一人的發(fā)髻往下一扯，抬起腿用膝蓋朝著那人面門重重來了一記，頓時鼻血混著口腔里的血液噴濺了一地。剛才還兇神惡煞的歹人連哀嚎的機會都沒有，就癱軟地倒在地上。

　　其他幾人看到這場景，嚇得目瞪口呆。瘦小的蟊賊一把將偷來的錢袋子舉到趙大哥眼前，趙大哥拿回袋子，朝這小賊屁股踢了一腳，說道：“還不快滾！下次再讓爺爺碰到你們?yōu)榉亲鞔?，定要你等好看！?p>　　小賊聽罷連滾帶爬地向遠處逃去，被顧臣一擊倒地的那個倒霉鬼，也被同伙攙扶著一起跑了。

　　趙大哥拍拍顧臣肩膀，關切地問：“兄弟沒受傷吧？”

　　顧臣嘴角微微上揚，得意地說：“就憑他們幾個，怎可傷我分毫?！?p>　　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回頭看著周圍的人群，已經(jīng)不見了那個道人的身影，想來是趁著剛才混亂之際溜了。顧臣內(nèi)心不免有些懊惱。

　　“你可不要怪哥哥魯莽，這些錢真是給俺娘救命用的……”

　　顧臣和趙大哥買了些大餅，坐在河邊邊吃邊聊，趙大哥向顧臣講起了自己的傷心事。

　　原來趙大哥的爹早些年因病去世了，家里還有一位老母親和一個十三四歲的妹妹。母親近兩年身體不好，一直臥床不起還需要定期服藥。

　　這情況要是放在大戶人家倒也沒什么，可惜趙大哥家是貧苦農(nóng)戶。一家老小全年就指望著田地里那點糧食過活。往年除了自家吃的，還能有些余糧拿去給趙大娘換些湯藥續(xù)命，可是去年逢上大旱天，收成大不如前，別說拿余糧去換湯藥，就連家里三口人的吃食都快青黃不接了。

　　“幸虧讓俺遇上了你這么個有本事的兄弟，今日這半晌說書的賞錢，比俺再來碼頭扛一個月麻袋賺的都多！”說到這里，趙大哥眼里露出一絲神采，不過很快便又黯淡下去，繼續(xù)說道：

　　“俺們這種農(nóng)戶，靠天吃飯，收成不好的時候很多人家就不得不把姑娘賣了，換點錢糧討生活。運氣好的姑娘，雖說在大戶人家為奴為婢整日辛勞，但尚且有口飯吃，有個屋檐遮風擋雨，還能存下些傍身錢。那些運氣不好的姑娘，就甚是可憐。早些年聽說一個姑娘被賣到這荊陽城里的大戶人家，入府不滿一月就被戶主看上霸占了去，可憐那姑娘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最后吊死在房梁上。那豬狗不如的禽獸，令人將這姑娘的尸首用一捆破席卷了扔在城外的野樹林里，恐被附近的野獸叼了去，死了都不得善終！”

　　“竟然還有這等慘事……”顧臣忍不住唏噓起來，十幾歲的姑娘，大好的光景，卻像條草芥一樣被人輕賤，隨意拿捏。

　　“像俺們這種貧苦人家，賣兒賣女的不是什么稀罕事。說出來不怕兄弟笑話，俺這次來到荊陽城討生活，就是因為家里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老娘的湯藥早就斷了不說，就連家里的口糧也馬上就要見底。俺家妹子哭著喊著要把自己賣了換藥給老娘續(xù)命，可是俺這做大哥的，怎么忍心……”

　　趙大哥低下頭，痛苦地繼續(xù)說道：“賣給了人家，自己的命運就被捏在別人手中，與其這樣，倒不如俺這個做大哥的出來試一試，看能不能賺點錢先解決了眼下的燃眉之急。這次出門已經(jīng)有十多天了，俺打算明日天一亮就出發(fā)回家去。也不知家里現(xiàn)在情況如何……”

　　趙大哥也是個可憐人，顧臣想起了以前的自己，隨即從口袋里掏出之前賺得的碎銀子和若干銅板，放在趙大哥面前。

　　“這些錢雖然不多，但是希望多少能幫上大哥的忙?！?p>　　“那可不行，你現(xiàn)在連自己姓什名誰都想不起來，一人在這城里游蕩，沒點錢傍身怎么度日?！壁w大哥推脫道。

　　“大哥又不是沒見識過我的本事，這點錢再賺便是。況且我現(xiàn)在孤家寡人一個，也沒什么需要用錢的地方，大哥若是拿我當兄弟，就莫再推讓，拿去便是?！?p>　　趙大哥收下顧臣的錢，兩人又是一番感動地稱兄道弟。

　　天色漸晚，兩人照舊在河邊的倉庫旁睡了一宿。

　　第二日天色剛露出魚肚白，趙添丁與顧臣在碼頭前告別，臨走之時顧臣神色凝重地對趙添丁說：

　　“也許是昨天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夜里我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顧臣，趙大哥一定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