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汴京城內(nèi)出了兩檔子事,其中一件來自朝廷,已被記入史冊,金國正式滅亡遼國,全面發(fā)動對宋朝的進攻,宋欽宗急忙召見各路文武大臣,商議抗金對策。此乃大事,此處不表。而另外一件事,卻是在這大的動蕩背景下微不足道的小事——林家老爺林尚,也就是林青的父親,一夜暴斃。
然一家便是一國,林尚的死對于林家來說,可以稱得上是雪中降寒冰,家族危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家上下披麻戴孝,與那酒坊上所貼封條遙相呼應(yīng),成了白色的海洋。林青的命運似乎要重新書寫了……
后院,林青百無聊賴的坐在樹下,梅蘭竹菊四人默不作聲,對于這樣的突變,他們決然不敢相信。
許久,小竹終于耐不住性子,小聲嘀咕著,“老爺平時身體那么好,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就死了呢?”
“噓!”小梅趕忙制止小竹,“少爺現(xiàn)在正難受著呢,別再說了?!?p> “為什么不能說,我覺得小竹說的有道理,平日里我們家老爺連個頭疼腦熱都沒有,就算這次宮里的事讓他很著急,但也不至于這么嚴(yán)重啊?!毙√m平常少言寡欲,性情溫和,但此時卻絲毫不隱瞞自己的想法。
一邊,林青聽著幾人的談話,心里也是倒騰著最近發(fā)生的一些事。但苦于自己剛來這個家,對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所以一點頭緒都沒有。但憑直覺,林青總感覺最近發(fā)生的這幾件事情必定有聯(lián)系。
“如果這次宮中出事是因為有人要競爭宮廷貢酒,那么似乎已經(jīng)成功,何至于要了林尚的命呢?難不成是有人知道了我與李師師的計劃?馬總管在這件事情里又扮演了一個什么角色呢?”
林青搖了搖頭,“想不通啊。”
“少爺,您別太難過了,雖說老爺這一去,家里沒了主心骨,但你作為家里唯一的男人,必須要扛起這個家啊?!毙∶飞锨罢f道。
“我?”林青心中冷笑,“你沒看出來現(xiàn)在家里面是什么情況嗎?現(xiàn)在是大太太掌管家中事務(wù),根本就沒打算讓我插手,到現(xiàn)在為止,我連父親的尸體都還沒看到……”說到這里,林青突然意識到了一點,“對,尸體!”
其實一開始林青對林尚之死并沒有抱太大的懷疑,畢竟是在古代,醫(yī)療條件不發(fā)達,人的死亡率很高。但自己也見過這位父親幾面,從面相上也沒看出他身體有多虛弱,而在下人那里更是得知老爺沒有大疾,這突然的暴斃的確有點說不通,因此,林青也開始懷疑父親是不是遭人陷害而死。而大太太請來的醫(yī)生卻傳出話來,說老爺死于心梗。
吃罷午飯,林青決定會一會那位大太太。
沖過阻攔的下人,林青總算看到了靈堂,上面一副林尚畫像格外顯眼。見阻攔不住,有人趕忙通報了大太太。無奈,大太太王氏只得讓人放行。
一進門,林青看到偌大的靈堂內(nèi),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婦人孤零零的跪在靈前,身體微微的顫抖著,這一個場景讓林青頓時對自己之前關(guān)于王氏的推測不攻自滅,因為,真正的悲傷是裝不出來的。
“飛兒,你來了?”這時,王氏雖然沒有回頭,但聲音里還是帶著長輩特有的那種關(guān)心的口吻。
“夫人,是我飛兒?!?p> 王氏緩緩轉(zhuǎn)過頭來,慈祥的臉上帶著些許悲涼,同時還夾雜著難以捉摸的神情。
“孩子,過來給你父親磕個頭吧。”
磕完頭,上完香,林青轉(zhuǎn)頭看了看王氏,正巧王氏也在端詳自己,兩人眼神中傳遞著對于林尚死亡的無奈。
“夫人,飛兒剛才無理了,還望您老見諒,我只是想進來看一眼父親?!?p> “唉?!蓖跏蠂@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孩子,是我做的不對,但是你要相信我,我這么做完全是為了這個家?!闭f道這里,王氏看了看林尚的畫像,眼睛里竟然有了淚光。
林青覺察到了王氏的變化,但又不知道如何問起。
“夫人,您知道,飛兒前不久因貪杯而導(dǎo)致失去記憶,所以我對這個家?guī)缀跻粺o所知,現(xiàn)在父親離世,家中您的身份最高,理應(yīng)管理家中事務(wù),我能做的只有好好的幫襯您,可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何父親的靈堂需要避諱家人?”
聽到這里,王氏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她趕忙朝左右窺視,并作出噤聲的手勢。
“孩子,就算你沒有失憶,有些事情你也不會知道,而我也萬萬不能告訴你,我……”王氏似乎真的有什么難言之隱。
“夫人,飛兒已經(jīng)不小了,而且我現(xiàn)在還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有什么事情需要隱瞞我呢?”林青不解,“難道父親的死還有什么隱情?”
見林青沒有作罷之意,王氏趕忙站起身來,“孩子,這里面的水很深,你年紀(jì)輕輕,又沒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即使我告訴于你,又能怎樣,到頭來不但害了你,而且也會害了全家,就當(dāng)我求求你,聽我的勸好不好。”
林青眉頭一皺,感覺此間隱情甚多,心想,看來夫人對我的印象,還停留在之前的那個公子哥身上,但是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非同往日,不可能再那么糊里糊涂的生活了。
“那好,我就問您一件事,問完我就走。而且我還要告訴夫人,今日的飛兒已經(jīng)不是往日的飛兒,在我身上發(fā)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不能詳說,但我相信憑借我自己的能力,可以拯救林家的危難?!?p> 王氏無奈,只得點了點頭?!澳阆雴柺裁??”
“父親是怎么死的?”
王氏沉默了,似乎林青問到了所有問題的關(guān)鍵。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面向林尚遺像,“老爺,這可如何是好???”
許久,王氏的情緒慢慢緩和下來,她轉(zhuǎn)身看了看林青,眼睛里的神情有了變化,她似乎察覺到林青身上的某些變化。為此,她做了這輩子最正確的一個選擇——相信林青。
“孩子,我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但是有一個前提,無論你調(diào)查到什么樣的結(jié)果,最終都要記住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保全我們林家的血脈,只要我們活著,任何事情都可以重來!”
“夫人,您這話我完全贊同,榮華富貴只不過是一種光環(huán),而這種光環(huán)需要一種特殊的庇護,那就是權(quán)力,商人再大也只能服從朝廷的安排,命運永遠都無法掌握在自己手里,而我要做的,就是要將我們林家的未來,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
“孩子,你……”王氏瞪大了眼睛看著林青,似乎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往日那個紈绔子弟口中說出來的。
“夫人,您不用奇怪,我身上的潛力有你想象不到的,我能看的出來,您現(xiàn)在也是身不由己,幕后必定有其他大人物參與,而這些我暫時還不關(guān)心,我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是我們林家內(nèi)部,搞清楚到底在林家有幾個派系。”林青將重點點出,因為他已經(jīng)完全可以看透王氏,她并不是一個多事之人,更加不會為自己的女兒爭搶林家的財產(chǎn)。
王氏欣慰的點了點頭,似乎看到了下一代的希望,林青的魄力也讓她感受到了一種依靠。
“飛兒,我可以告訴你,在我們林家,沒有派系,只有內(nèi)奸,所以,我們要面對的不是自己人,而是外人?!?p> 林青深出一口氣,“這就好辦了,只要不是自己的親人,我就可以放手去拼了。馬總管的下場也請您拭目以待?,F(xiàn)在可以告訴我父親的死因了吧?”
王氏一驚,沒想到林青連內(nèi)奸是誰都已經(jīng)知道了,心中更增添了對林青的信任。
“飛兒,其實……你的父親……”王氏的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他是被人一掌打死的!”
“什么?!”對于這個消息來說,林青是想也沒想到。
“什么人干的?”
王氏搖了搖頭,“這些人對于我們尋常百姓來說,就像是天上的神,他們的能力超越了他們的職權(quán),然而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他們最講求的還是生存之道,因此,他們被朝廷或者個人拉攏,作為自己的護身符,而這次殺死你父親的,正是這些人,但是誰派出來的我卻并不知道,可能……是那些人吧?!?p> “哪些人?”林青追問道。
王氏沒有回答,“飛兒,記住我說的話,活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你現(xiàn)在還報不了仇,而且,我已經(jīng)回答了你的一個問題?!?p> 林青點點頭,他不想為難王氏,“這么說來,我們林家的對手是一個非常不簡單的人物了。”
話聊到此處,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王氏見狀突然提高了嗓門,沖著林青喊了起來,“你這孩子,不讓你進來自有我的道理,再不聽話小心我家法伺候!”
此時,馬總管一步邁進靈堂,看到此景便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馬總管,你來的正好,把這個不孝子給我趕出去!”王氏喊道。
“這……”馬總管一副為難的樣子,“少爺,您看……”
林青故作氣憤的白了王氏一眼,一甩胳膊離開了靈堂。
走在這高粱樓閣之中,腳步聲清脆響亮,林青覺得步子有點沉,但這種沉卻是來自內(nèi)心,他明白,自己要做點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