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雕花房門,隔絕了外面的喧鬧,房間里傳來清幽的琴聲,迎面一陣檀香,甚是清新好聞,吳衛(wèi)挑起一幅簾子,入眼的典雅讓徐安年心中如一道清泉流過,房內(nèi)布置簡單,僅墻上掛著兩張大幅山水畫和一幅龍飛鳳舞的文字——聞雞起舞,優(yōu)雅之中流露出濃濃的書香氣息,上等楠木制成的圓桌,擺著一套玉制茶具,一獸型香爐煙霧繚繞,想不到這茶樓里還有這等清幽之處。
片刻琴聲停止,
“趙小姐,宋公子請坐?!?p> 玉石屏風(fēng)內(nèi)傳來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
一小廝領(lǐng)二人入座,倒上香茶,退至一旁。
徐安年看不到屏風(fēng)內(nèi)的人影,暗忖,此人故作神秘,這是上位者的高傲還是長得太丑羞于見人?
她看了看趙清云,趙清云也是一幅疑惑的表情。
這時(shí)又聽怪人說道,
“趙小姐一身男裝,若讓老師知道了,又要責(zé)備一番?!?p> 趙清云聽言,臉色一變,急急起身朝著屏風(fēng)一拜,
“清云見過大皇子,清云只是一時(shí)興起?!?p> 徐安年聽言一驚,嗖的起身,這位姓柏的皇家人居然是大皇子。
“呵呵。”屏風(fēng)內(nèi)傳來一陣輕笑,“清云不必驚慌,我自是不會告訴老師,不過,清云下次可別如此任性了。”
“是,清云明白?!?p> 徐安年還呆呆的站著,這位就是她曾經(jīng)請求士楨引見的大皇子—柏洛?想不到居然能在此相遇。那么她該怎么辦?是不是改投大皇子門下,大皇子可比馮尚書有權(quán)力多了,徐安年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宋公子不必拘禮,宋公子在蘇州僅憑一根梁木就查到毒害周太傅的兇手,甚是令人敬佩。”
徐安年趕緊行禮道,
“只是湊巧而己。”徐安年難得的謙虛,只想給對方留下一個好印像。
“周太傅也是本皇子的老師,卻未想那賊人竟是周強(qiáng),實(shí)在讓人心寒,想不到我大梁百姓還有這等敗類存在?!?p> 敗類多的是呢,徐安年暗忖著,她的爹娘不就讓敗類給害了去。再者,爹娘入獄也與這些上位者爭權(quán)奪力有關(guān),他們又算不算是國家的敗類呢?
徐安年不動聲色,沉默不語。
片刻,又聽大皇子說道,
“這次會試,宋公子可有把握入圍?”
“若無特殊情況,宋某定能入圍?!?p> “哦,何為特殊情況?”
“作弊之舉?!?p> “呵呵。”大皇子輕快的笑聲響起,“宋公子大可放心,科舉乃國家選拔人才之措,定是做到公正無比。”
徐安年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心里也像松了一口氣,剛才在樓下聽那些書生談?wù)摽荚囍?,心里也有些著急,考場的黑暗她也若有所知,正想找白子容通通關(guān)系呢,又怕他瞧不起的眼神。
“如此甚好,某也希望有更多的優(yōu)秀士子,為大梁國添磚增瓦,國強(qiáng)民富?!?p> “宋公子有憂國憂民之心,是我大梁之福,不知公子,對‘官,富’有何解?”
優(yōu)雅的琴聲還在繼續(xù),甚是讓人心情寧靜,徐安年微微驚訝,他是在考驗(yàn)她嗎?
沉思片刻,她悠悠道來。
“為官即為臣,應(yīng)致于根本,‘榮富非自至也,緣功伐也’,功勞是榮富之本,臣子要求得到個人榮華富,必須首先致于為國家,為君主建立功業(yè),反之,舍公利而求私利,就會‘欲榮而愈辱,欲安而益?!?,再者,‘用己者未必是也,而莫若其自身賢’,修身自賢是治國治官之本,為官為臣者須加強(qiáng)自身修養(yǎng),心中有國民,方為為官之本?!?p> “好一個心中有國民,我大梁國的興榮往后都要寄于爾等才子身上?!?p> 大皇子毫無掩示欣賞之色,表達(dá)對徐安年的喜愛,徐安年低頭垂眸,暗忖著,這樣的官方的語言你也相信?那天下真的就沒有貪官了。
琴聲止,只聽一陣腳步聲,一個人影站在面前徐安年面前,她緩緩的抬起頭,欲一睹皇子風(fēng)范,誰知,誰知,她臉上出現(xiàn)的竟是驚鄂表情。
皇子是見到了,人如其聲,溫潤爾雅,貴氣逼人,然而,那相貌竟是如此眼熟,不僅眼熟,還時(shí)常出現(xiàn)在徐安年的夢里,那場無邊的惡夢。
徐安年一個踉蹌,險(xiǎn)些摔倒,柏洛欲抻手相扶,被徐安年躲開,他不解于她臉上的驚訝,憤怒,慌張,蒼白,甚至身子還在微微顫抖。
“宋公子?”一旁的趙清云好奇的看看他又看看柏洛,然而,徐安年卻覺頭皮一陣發(fā)麻。
他微笑的看著她,以為她為自己的身份所“驚”到,他從小就生活在大眾的矚目之中,不是因?yàn)樗娜菝?,而是他的身份,大梁國的皇長子,將來的儲君。
初聽她在蘇州的“事跡”,就讓他十分好奇,有心一見,然而沈士楨卻說此人并無奇特之處,他也就斷了心思,直到昨日接到秘報(bào),此人與二弟走得很近,似乎相交甚好,他再次勾起了興趣,能被二弟看中,定是有過人之處,如今正是拉籠人才之際,這些士子都將是他在朝堂的利器。
今日一見,一個單薄瘦弱的書生,雖微顯幼稚,卻眼神灼灼,神態(tài)從容,言語鏗鏘,她的話過于敷衍,他聽得太多這種腔調(diào),但是她身上卻有一種另樣的睿智,讓他不得忽視。
不過,此番情景,她的怯場,卻又讓他有些失望,不由得想到沈士楨所說:宋懷安有些小聰明,但難登大雅之堂。
真是如此嗎?
徐安年是被嚇到了,那張臉,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臉,活生生的出現(xiàn)在面前,千思萬想也不會想到他竟是大皇子,她的腦子里又出現(xiàn)了那夜的情景,不管她是如何求饒,他都沒有放過她……這一切來得實(shí)在突然,仿佛一陣驚雷,震得她里外焦了一片。她唯一想到的不是沖上去殺了他,而是逃跑,于是她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如老鼠見了貓一般,逃之夭夭,卻未見大皇子突變的臉色及深皺的眉頭。
一路狂奔,沖撞了人群,引來罵聲連連,徐安年置若罔聞,竄入一條小巷,終于力氣用勁,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這時(shí),她才感到深深的憤怒與無助。
攘臂抱膝,把頭埋在膝蓋里,卷坐在墻角,像一只可憐的小貓。
她的仇人為何個個都如此強(qiáng)大?欲救父母要挑戰(zhàn)這個封建國家,欲報(bào)失身之仇,挑戰(zhàn)的是這個國家的首領(lǐng),老天爺是否太看得起她,還是穿越女都很強(qiáng)大?
可她只是滄海一粟,平凡得如一顆塵埃。她的愿望只想與父母,沈士楨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可如今,她的身邊再也沒有親人。
天漸漸的黑了,街上的人卻突然多了起來,盛京熱鬧的“夜生活”開始了,徐安年在小巷里呆坐了一天,有幾個小孩在巷口打鬧,好奇的朝她丟來小石子,他們或許把她當(dāng)成了落泊書生,沿街乞丐,徐安年怒眼掃來,小孩們驚叫一聲,一溜煙的跑開了。
隨后四周又安靜下來,直到一陣腳步聲停止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