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殿關(guān)的淪陷,讓中州王庭大驚。
此刻的朝廷上,靜寂一片,白羽坐在龍椅上面色陰沉著。
遼軍舉兵南下的消息傳來,朝中上下,人人面若寒蟬。
胤國和遼國的仇恨早已達(dá)到了難以化解的地步,面對草原大軍尚可用錢糧免災(zāi)??擅鎸|國鐵騎,他們想要的,不僅僅是土地,更是大胤子民的鮮血。
“陛下,趙將軍所部與四十萬蠻族激戰(zhàn)數(shù)次,在黃州城外將其攔住?!币晃淮蟪忌锨罢f道。
“黃州城堅,晉王與楚王又派出援軍,不日便可抵達(dá)?!眳喂?。
“愛卿,那遼國十萬大軍又該如何應(yīng)對?”白羽沉聲道。
眾人緘默,葛牞托只率領(lǐng)眾首領(lǐng)大軍南下,也只是為了錢糧罷了,可遼王此行便是要用白厲子嗣的鮮血祭奠先祖。草原人數(shù)雖眾多卻也是各懷鬼胎,可遼人在耶律盛的率領(lǐng)下,每個人都奮勇亢昂。
“長涇郡守軍不足三千,想必不到半日就會被破?!卑子鸪恋?。
雍宜年率凌然道:“陛下,臣愿出使吳國,以求盟約?!?p> 眾人喟然,胤吳之戰(zhàn)剛剛停息。大胤大敗,如今的胤國想與吳國結(jié)盟,又是何等卑微。況且,吳國并不是良善之輩,要是未談妥,甚至還會被扣押到死。
白羽沉默著,這是尊嚴(yán)與地位的選擇。
片刻后,白羽望向一旁的呂成文,詢問道:“依呂公看?”
“臣以為,雍丞所言極是,此舉更顯其卓然風(fēng)骨?!?p> “那就辛苦雍老走一遭。”白羽笑呵呵道。
雍宜年昂首道:“臣懇請陛下,免去對肅王的責(zé)罰?!?p> 朝上眾人噓唏,甚至一些與其交好的同僚急忙清咳提醒。
這種行為無疑是在為肅王失了江肅開脫,可這種事又怎么輪得到當(dāng)朝左丞開口。
白羽面色一沉,端坐高位,不怒自威。
過了許久,松了一口氣:“罷了,去把肅王放了?!?p> 雍宜年躬身正色道:“謝陛下?!?p> 白羽卻不想理會,大袖一揮便離開了。
眾大臣面面相覷,想必雍宜年這是觸怒了陛下,在眾人面前讓他下不來臺。
一位老臣走上前拉了一把雍宜年,小聲斥道:“老雍,你是不是糊涂了,我知道你與肅王交情深厚,可你在這種場合向陛下求情,豈不是讓陛下難堪?!?p> 雍宜年朗聲大笑:“袞袞諸公,祿祿胤臣。黃趙二將后,竟無一骨節(jié)矣?!彪S后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朝上眾人夾緊肩膀,將頭埋低,相互躲避著同僚的視線。
呂成文看著遠(yuǎn)去的雍宜年,濁眼微瞇,袖中的手指卻緊緊蜷起。
天牢
此刻的白牧再也沒有了往日翩翩公子的模樣,頭發(fā)披散,身著破爛,與其他犯人無異。
白牧低著頭靠在墻角,腕上銹跡斑斑的鎖鏈,不知道鎖過冤屈的亡魂。
“開門?!币晃坏洫z官上前。
白牧抬起頭,看到一位囚卒將牢房打開,走上來拉起了自己,并將自己手上的鎖鏈解開。
典獄官笑道:“肅王,陛下今日下令將您釋放?!彪S后揮了揮手示意囚卒退下。
“陛下親自下令的?”白牧面露疑惑。
典獄官湊到耳邊小聲道:“雍大人,在朝上開口求情,陛下勉為其難,只好下令將您釋放。”
白牧眉頭皺起:“兄長,本就善嫉,雍大人這般豈不是危險。”
典獄官嘆氣:“肅王本就是被冤枉的,江肅郡那千把守軍又怎么是四十萬鐵騎的對手?!?p> “失了江肅,本就是我的過錯?!卑啄恋?。
“唉,肅王,你還是盡快離開中州吧?!钡洫z官出聲道。
白牧搖了搖頭道:“我身為肅王,卻失了封地,我還能去哪?!?p> “中州宛若深淵下的泥潭,沒有人能夠?qū)⑦@泥潭凈化成清澈的湖水?!?p> 白牧淡然道:“我身為大胤皇室,縱使這中州宛若泥潭,我也絕不放棄?!?p> “唉,肅王,你知道現(xiàn)在朝廷的局勢。”
“正是我知,如果漆黑的夜晚中需要一盞明燈照亮夜空,如果百畝良田缺少一位田官,你愿意去嗎?現(xiàn)在的中州危在旦夕,遼人隨時都會撲殺而來,我們身為大胤子弟,滿腔熱血既然無緣灑在疆場上,那就讓它散落在城頭,伴隨著清風(fēng)飄散到遠(yuǎn)方,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大胤子民,不是貪生之輩。”
典獄官低頭沉默片刻,淡然道:“肅王,你是大胤的希望和一切,沒有人希望見到你飽受著痛苦離去?!?p> 白牧嘴角勾起一抹凄然的笑意道:“誰都可以逃,唯獨(dú)我不行,我是白厲的兒子,只有我才能平息遼人的怒火,只有我才能讓中州的人民心懷希望?!?p> 典獄官輕微垂目:“我知道了,肅王。我現(xiàn)在明白雍大人為何會拼勁一切去保你了?!?p> “我只是大胤百年基業(yè)中不值一提的一抹浮葉,家國與天下本就是大胤人民賴以生存的全部,如果這時候我選擇退卻,又有何人愿意面對這一切?”
白牧低下頭,看著腳趾上的泥污,沉默許久,隨后道:“天下大勢,皆有因果,可是我相信,人定勝天?!?p> 典獄官抬起頭,眼中透露著超然的笑意,隨后緩緩道:“肅王,我相信您。萬里江都尚依存,唯有英雄守其疆?!?p> “如果當(dāng)權(quán)者都放棄了子民,那些外族又怎會在意?!泵C王嘆道。
此時,城外一架馬車上。雍大人正手捧一只錦盒,面露愁態(tài)。
“如果,吳帝不愿結(jié)盟,那這大胤的子民又該如何?”老人望著窗外的勤懇的農(nóng)家,心中升起一絲無奈。
長涇郡
尸橫遍野的郡城,硝煙久久不能彌散。
此刻的郡城卻格外死寂,只有火焰噼啪地燃燒聲響。
耶律盛站在城樓上,睥睨著城中荒誕頹廢的模樣,眼神中只有淡漠。
“休整兩天,然后全軍南下入土中州?!币墒⒗事暤?。
一位遼人大將拱手笑道:“大王連取大捷,想必胤人早就心生懼意?!?p> 耶律盛淡道:“黃將軍呢?給他帶上來。”
大將會意地笑著退下,沒一會兒帶著一位身著囚服的老人走了過來,老人的手腳都被沉重的鎖鏈困住,身上的囚衣上滿是干涸的血塊。
老人雖面容蒼老頹敗,目光卻仍舊刀鋒般凌厲。
“黃將軍,你看這長涇也入我囊中?!?p> 黃青石看著一旁山高的京觀,面露不忍,怒罵道:“畜生,那些百姓又何曾招惹過你。”
耶律盛卻毫不在意道:“他們都因你而死,因?yàn)槟銇G了御殿關(guān)?!?p> “呸?!秉S青石一口血痰吐到耶律盛臉上。
耶律盛伸出手擦了擦臉上的污穢,揮手?jǐn)r下了身旁抽刀的侍衛(wèi),笑道:“退下,黃將軍可是我敬佩的對手。”話罷走上前,靠近老人耳畔道:“多虧了呂公,不然我怎么會那么輕易地拿下御殿關(guān)。”
黃青石雙目怒睜:“竟然是你們勾結(jié)在一起?!?p> “多虧了呂公,否則我也不會這么輕易攻下?!?p> “你給了他什么好處?”黃青石冷靜下來澹道。
“平分中州?!币墒⑥D(zhuǎn)過頭,抬起目光眺望南方。
“呵,想不到他連陛下都會背叛?!崩先说拿嫒莘浩鹨粚踊颐擅傻年幱糁?p> 耶律盛伸出手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放心,到時候我會讓你親手殺了他。”
黃青石別過臉,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