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眾人皆驚,滿天云海凝于穹蒼,一劍自天際開外,落下將其斬作碎片四散。
場上的三人也面露頹色,皆倒地不起,胸口都掛著一道可怖的傷口。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側身而立,手中浮竹青光微爍。
一劍即決勝負。
眾人仿佛在這一刻,被抽空的身體,又被這一劍填滿了每一寸神經(jīng)。
我雖為無名,亦天下聞名。
葉無名,沉寂了十多年的劍神,在青云頂,將他的驚天一劍再次呈現(xiàn)給眾人。
一位書生模樣的青年癱倒在地,眼中滿是驚異道:“劍仙,這一定是劍仙。”
符伯成眼中滿是狂熱道:“這就是葉無名,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p> 一切都發(fā)生的太快,太突然。沒人看清那一劍,可結果是每個人都看在眼里的。
孫沖氣息微弱,面露苦色:“想不到,你的劍更快了?!?p> 一旁的鐵膽李和覺明二人早已沒了氣息,化作兩具尸首靜置場上,鮮血順著胸口滾落在地上,將石板浸染。
葉無名淡道:“當年你們的所作所為,今日我一并償還。”
孫沖笑道:“呵呵,為了一個死人?”
葉無名糾正道:“為了我的養(yǎng)子?!?p> 孫沖嘲笑道:“玉兒才是個可憐人,想不到她癡迷一生的劍神,心里竟從未有她?!?p> 葉無名道:“這是你敗落的原因,你心中還有牽掛?!?p> 孫沖猖狂大笑:“是,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證明自己,讓玉兒看到我孫沖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孫沖才是最適合她的人?!?p> 孫玉兒,多么熟悉的名字。葉無名的眼神有些顫抖,目光陷入云海中的一隅。
五十多年前的自己,便認識了那個姑娘,那時候的自己還未成名,還不是葉劍神,自己被她叫作葉二柱。
那時候,自己只不過是個滿腔熱血的少年,夢想成為天下第一。孫玉兒是孫家孫大福的獨女,孫沖是孫大福的外甥。
“二柱,你要不要來我家擔個護院?”年芳十二的孫玉兒捧著兩只饅頭遞了過來。
那時候年僅十五歲的葉無名,正是處于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情況,孫府樂善好施。他便每日一早準時蹲在孫府門前,等待著孫府的救濟。
葉無名背著一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木劍,像模像樣地將頭發(fā)后束,看起來雖有些潦倒,卻也有一絲江湖氣。
“我才不去,我可是要闖蕩江湖成為大俠的人,怎么可能當你家的護院。”葉無名大口吞咽著饅頭,含糊不清地說道。
孫玉兒每次都會偷偷多塞給他一只饅頭,她的一大樂事,便安靜地蹲在一旁看他吃東西的樣子。
“成為大俠之后呢?”
“那自然是當天下第一!”葉無名咽下最后一口饅頭,拍了拍胸口。
孫玉兒兩眼放光:“天下第一?那不就是皇帝。”
葉無名擺擺手不屑道:“皇帝又不是江湖中人,我要做劍術天下第一?!?p> 孫玉兒這般年紀的姑娘,自然不懂江湖事,便拉住葉無名的袖子道:“二柱,你要是成了天下第一,是不是就要離開孫家鎮(zhèn)了?”
少年沉思片刻,便答道:“不會的,我要是去了別的地方,就沒有人給我饅頭吃了,天下第一也要吃飽肚子?!?p> 女孩笑道:“那你當了天下第一就來給我做護院吧,我家就有一個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了?!?p> 少年反駁道:“那怎么行?天下第一來當護院?傳出去豈不是要被人笑話?!?p> “可是天下第一被餓死,不是更要讓人笑話?!?p> 少年面色一黯:“玉兒,你說是不是我根本不適合當大俠,像我這樣的人,怎么看都不像大俠的模樣吧。”話罷,低頭看著露出腳趾的破草鞋。
女孩莞爾一笑道:“當然不是了,我想以后你一定會成為赫赫有名的劍俠?!?p> “當真?”少年滿懷希冀地問道。
“當然了?!?p> 少年開心地笑了起來。
孫玉兒撅起小嘴,道:“那你別忘了,大俠可是要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以后可別忘了我?!?p> 少年恍然大悟,連忙道:“你放心,我到現(xiàn)在一共吃了你九百九十七個饅頭,到時候我會還給你的。”
孫玉兒眉頭一皺,面露不悅,起身便走。
“你就知道饅頭!真是個榆木腦袋?!痹捯粢宦?,人已進了府門。
葉無名疑惑地撓了撓頭,心想難道是我記錯了?
這時,孫玉兒探出小臉道:“明天早上別忘了,加上明天三個饅頭,就是一千個了。”
葉無名憨笑道:“好,我記住了,到時候我一定會還你的?!?p> 女孩聽完無奈地搖了搖頭,將大門關上了。
葉無名有些不理解地看著府門,難道九百九十七個饅頭加上三個饅頭不是一千個饅頭么?
孫家鎮(zhèn)外有一座破廟,那里廢棄了許久,變成了許多流民和孤兒的新家,如今的破廟里卻僅剩葉無名一人。
破廟里的佛像都被人搬走了,僅剩下滿地沒什么價值的破布和蒲團,廟內許多蜘蛛網(wǎng)都掛滿了灰塵,看樣子已經(jīng)有許久沒有打掃了。
葉無名也不會去打掃,因為在他眼中,這些事都會阻攔他成為天下第一。
少年手持木劍,劈砍刺挑。將院內的稻草人打得破爛,少年滿意地點頭,深感自己距離天下第一更進一步了。
于是背起廟內的破籮筐向不遠處的田地里走去,看樣子需要一個新的稻草人。
此刻正是秋收的季節(jié),那些多余的稻草散落在一旁,少年便將其抱起塞入籮筐中,籮筐漸漸填滿,想必這些已經(jīng)夠了,少年趁著天還未暗,便回到了破廟。
倚靠在門口,借著黃昏的余暉編制著稻草人。
一陣倉猝的馬蹄聲響起,葉無名轉過頭,看到了一隊健壯的男人,為首的男人蓄著胡須,面容猙獰。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看向衣著破爛不堪的少年問道。
少年沒有回答,而是愣在原地,抱著稻草有些手足無措。
男人又問道:“你姓什么?”
“樹葉的葉?!?p> 為首男人跟身旁二人談笑道:“估計是個孤兒,既然沒名字,就叫葉無名吧?!焙竺娴脑捠菍ι倌暾f的。
葉無名,葉二柱,都是別人給他起的名字,葉二柱是孫玉兒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沒有急著去求施舍,而是安靜地靠在門柱邊,便被孫玉兒賜予了這個名字。
名字,這個東西,有意義嗎?少年疑惑道,不記得了,也許自己有名字,可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過父母,名字又有誰會給自己記著?
“葉無名?!鄙倌甑拖骂^喃喃道,這個名字似乎特別契合自己,因為自己本就沒有名字。
為首的男人笑道:“我們是李家鎮(zhèn)來的,孫家鎮(zhèn)在哪,你知道嗎?”
少年看著騎馬的眾人,眼中泛起了羨慕之色,如果自己有一天成為了大俠,是不是就可以騎這樣的俊馬在田間馳騁?
“我?guī)銈內??!鄙倌晗蚯白吡艘徊降馈?p> 為首男子舉起了手里的鐮刀:“小子,你看看這是什么?我們這次去是要剿匪,你去了,要是受了傷可沒人照顧你?!蹦凶由砗蟮膸兹艘才e起了手里的農(nóng)具。
“我?guī)銈內?。”少年重復了一遍?p> 為首的男子見狀,只好俯下身伸出了手。
少年伸出手,只覺得一股大力傳來,自己便被拉到了馬背上。
“等下,我去拿劍?!鄙倌昙泵μ氯?,跑進了破廟,沒一會兒又跑了出來。
“我跟你們一起去剿匪?!鄙倌昱e著劍一臉認真道。
眾人嗤笑,為首的男子卻平靜道:“葉無名,你這木劍,能夠殺人嗎?”
“能,我要當天下第一的劍客。”少年一番話又引得眾人狂笑起來。
為首男子卻一把將其拉上馬,真誠道:“你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