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萬隆客棧

　　晉陽城中，萬隆客棧前堂，魚龍混雜，熙熙攘攘……

　　晉陽城中，外來行商或是辦事之人甚多。除了城郊近處的農夫，能夠早來晚歸，睡在自家炕頭之外。在城中的其他行商之人，大多并非能夠立時低進高出，當日就返程的。既然如此，過夜之時就得找個落腳之處。萬隆客棧，就是這么個落腳的去處。掌柜姓趙，在晉陽城中經營客棧沒幾年，不過卻很是得法，生意相當不錯！

　　晉陽城做為邊郡重鎮(zhèn)，擁有將近二十萬之眾的軍民。雖說在荊州益州這些魚米之鄉(xiāng)，二十萬的城郡基本上是小城小郡?？墒?，在并州涼州邊境一線州郡，在本就土地貧瘠氣候苦寒的這片天空之下，二十萬民眾的晉陽郡實屬人口眾多了。

　　城中的民眾，再加上往來的客商，令得晉陽城中頗為熱鬧。如同萬隆客棧這樣的吃住之所，不在少數，生意大多都很是興隆。

　　雖說客棧以暫住之人居多，但是，到了正午之時，客棧前堂不僅有住客用餐，也有并非住客的其他食客圖個熱鬧，選在此充饑。本來想在客房之中享用酒食的住店行客，也脫不了湊熱鬧的天性。禁不住就叫上同行之人或隨行仆下，一同來到前堂。各自一撥人占著一方酒桌，一邊聽著人們議論時政，或是說些時鮮之事，一邊慢慢享用酒菜，享受著令人陶醉的閑暇時光，甚是自得！

　　酒足飯飽，同行幾人向客棧的趙掌柜要一壺清茶，卻只要涼州三少爺的那種清茶，幾人坐下來商議著來晉陽的正經事務。喝著清茶，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想著家中妻兒，即便再繁瑣的事物，行商們也能從中找些悠閑滿足的感覺來。

　　古代的生活節(jié)奏就是如此，緩而悠然！除了真正上層的軍政大事，偶爾會出現緊急事務，其他，基本沒有什么能夠將士農工商的節(jié)奏加快的事情。

　　只說行商，無非低價買進，運回之后高價賣出，抑或反過來。在后世，信息的傳遞極快，瞬息千里并不是什么夸張之語。決策之人隨時都需要注意著紛亂的各方信息，根據這些信息，他們要做出恰當的決策，或對自己已經做出的決策進行修正，以期去的最優(yōu)的收益。

　　可是在這里，在這個時代，信息的傳遞就遠沒有這么迅捷！早上這些行商吩咐仆下伙計，去打聽某物的市價。那么一整天這些行商就在等待仆下打聽的結果。他們并不能作出決策，因為他們沒有獲得信息。等晚間信息歸攏之后，再決定買進何物，買進多少，選擇哪一個會幾個賣家。第二天，據此再去找賣家見面。賣家也要打聽行情，打聽買家信譽，這又是一天或幾天……信息傳遞的緩慢，使得這個年代生活的節(jié)奏，商業(yè)的節(jié)奏，乃至所有的節(jié)奏都快不起來。

　　無事之時，客棧前堂就顯得更加熱鬧。這些來自天南地北的行商，其中還有些游俠，就縱論古今，橫談是非。他們原不是本地之人，在本地停留時間又不長，說起話來就顯得并不是太顧忌方方面面?？蜅Ｚw掌柜也很是活套，他不時在人群中穿梭，續(xù)些不要銀子也并不值幾個銀子的茶水。偶爾調笑兩句，營造寬松的氛圍，期望著這些行客們下次來晉陽之時，還能住在他這萬隆客棧。

　　“我們遼東郡，每年就這幾個月還算暖和……那冷得不得了??！全身裹在皮毛之中……撒些谷子，就能引來不少飛禽！這些飛禽啊，過冬的吃食沒準備足！啊，哈哈哈哈……”遼東漢子還是如此的豪邁，大聲說，敞開笑！

　　“我們東萊，最多的就是海魚……每天換一樣魚吃，整整一個月都沒吃到同樣的魚！”

　　“哈哈哈，魚米之鄉(xiāng)??！我們南陽郡卻是出了名的風調雨順……”

　　天南地北的人們最起初都在說著自己的家鄉(xiāng)，說著自己家鄉(xiāng)特有的或是值得炫耀的東西。但是一堆人聊天，聊到最后總會歸結于所有人都感興趣的事情之上。今日晉陽城門發(fā)生的事情，明顯已經傳遍街頭巷尾。客棧之中，聊著聊著也自然繞不過這件事情。畢竟，這件事情的新鮮程度，不亞于江中有飛禽，空中現游魚！

　　那可是堂堂的賊曹，更是郡守家的公子，據說一旁還有一尊京城來的更大的神仙！

　　“他們怎么就敢呢？那可是賊曹啊，正兒八經的比四百石俸祿啊……更何況上邊還有真正千石大員的郡守！”

　　沒有在現場之人，說起這事，最多的仍舊是不理解。官和民，兩個基本上隔絕開來的群體。除了號稱大治之世的那幾個圣人治世的年代，有些天下大同的說法。其他年代，自古以來，官都占著絕對的的優(yōu)勢地位。官字兩張口，有理沒理都逃不出這官的如簧巧舌。他們欺壓民眾那是公門行事，他們掠奪百姓那是國家大政……

　　可是今日城門邊上的事情，卻明明白白是一群普通民眾，從一名郡賊曹，郡守公子那里救下了兩名無辜之人。不僅如此，那賊曹，那惡少，那幾個惡奴，凄慘得令人開懷不已！

　　“哼！若非是那為官之人太過分了，怎至于此！各位設身處地思索一番，得有多大憤懣，才能有此場面啊！狗官……”

　　這說話的卻是一名游俠，說話更無顧忌。在游俠心中，頂多就是被人追捕游走天涯，游俠最不懼的就是游歷！可是其他人卻只是普通行商，雖因游俠的話思索了起來，深覺游俠的話在理?？伤麄儏s不敢接話，生怕惹禍上身！

　　眾人沉默下來只一瞬，就有更加大膽之人，說出了更加大膽之話，聲音之中不缺鏗鏘之氣，卻也有一股稚嫩之感。

　　“哈哈哈，兄臺言之有理！據說當時惡少調戲婦人在先，被一書生喝破之后，不僅不思悔改，賊曹又栽贓陷害在后！欺辱庶民至此，知法犯法如同兒戲，簡直天理難容！”這幾句就很是有些誅心了，矛頭直指那名惡少，以及晉陽郡賊曹，眾所周知的郡守家大公子。

　　眾人齊刷刷扭過頭看去，卻是一名很是清朗的少年，十二三歲而已！一見之下，就被少年眼中神采所攝，更被他緩緩而語的平靜震驚。再看少年一桌，除了少年，還有三人，年歲卻都比少年大上不少。一人該是有三十多歲了，看著就是沉穩(wěn)之人。另外兩人也得二十幾歲，自有一番氣度。

　　卻不知這少年是誰家孩子，有此等氣魄！可是說話也太沒遮沒攔了，一旁的同行之人怎么也不管一管勸一勸，一旦引來禍事，那豈是尋常。

　　眾人心中不由為這少年擔起心來，他們卻不知，他們的擔心有些多余了！動手打那惡少上官衡和賊曹丁成的，就以這一桌幾人最為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