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的心情很好！
其實，用很好已經(jīng)不能形容張道此時的好心情！
不過，若非他的心中處于這樣一個狂喜的階段，他也不會給了那名軍士如此豐厚的封賞。
公乘爵位，實授六品殄虜護軍，家中可遣一子入張氏族學……這三者之中的任意一個，都可以讓軍中士卒以命相搏。張道卻是一口氣許諾了三個！
其實，認真來講，張道此舉是有些冒失的。不論心中如何狂喜難以自制，不論此人發(fā)現(xiàn)這一片土豆的功勞如何大可彌天……
他完全可以靜悄悄低調之中，給予更加高的爵位，更加豐厚的賞賜。所幸此時山谷之中，并沒有旁人，反倒可以給人有功必賞的感覺。
畢竟，此次能夠加入幽州之行的涼州軍卒，都是經(jīng)過千挑萬選世居涼州的本地人，家世清白，毫無劣跡。張家在天下之間，灑下一片大網(wǎng)，自然對于防范他人向涼州撒網(wǎng)有些心得。
至于王召，他心中或有思量，但定不會將今晚的情形泄露出去。畢竟，在他看來，此事也很是匪夷所思。對于王召這種驕傲而又自負的人，對于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有一種畸形的偏執(zhí)。所以，在他完全弄明白土豆這個東西之前，是不會放過張道的。當然，在他弄明白之后，知曉了土豆對于天下局勢，對于天下黎庶的意義的時候，他更加會小心翼翼地守護這個秘密。
從天下大勢億兆庶民這個層面上講，張道對那個軍卒的封賞，根本不算什么。可是，看著那人的模樣，想必是已經(jīng)被著三樣封賞嚇住了。此人一臉的不可思議和不敢相信，仿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而其余眾人也像都沒有聽清張道所說之話似的，山谷之中一時竟寂靜下來。
“哈哈，三弟出手好大方??！哈哈哈哈……”張遼玩笑似的大笑，終于驚醒了眾人。那個受了封賞的軍卒，終于驚呼了幾句，匍匐在地上，竟嚶嚶哭了起來。
“?。∥沂橇烽逄斪o軍……公乘……張氏族學……嗚嗚嗚嗚……”
張道和張遼雙雙上前將他扶起，卻也沒說什么。畢竟，此時什么話語也抵消不了爵位軍職對這名普通軍士的沖擊?？梢韵胍?，今日之后，此人的生活必定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去思量猝然富貴之間，此人是否有與之匹配的才能，是否能保得住自己的爵位軍職。此事，畢竟是能夠令一個普通人一躍而起的頂好的際遇。
須知，漢朝的爵位制度，基本沿襲了秦朝的那一套。高等封爵如同列侯、關內(nèi)侯、大庶長、駟車庶長、大上造，低等爵位如同不更、簪褭、上造、公士。張道封賞那名軍卒的公乘爵位，是漢朝二十等爵位中的第十三等。如此聽來，或許并不太高。可是，想想此時世間絕大多數(shù)人根本沒有爵位在身。即便是鄉(xiāng)間之人言聽計從的三老、薔夫、游繳，也只是期望死后能有個公士的爵位。而公士，卻是二十等爵位中，最低的那一等。
一旦得了爵位，就有了一定的社會地位和政治上的優(yōu)勢。不論是鄉(xiāng)間村夫，還是城中富商，亦或是書生士子，基本囊括了天下所有仍沒有爵位之人，都絞盡腦汁想要的一個爵位?？墒牵瑵h朝建國之初，爵位封賞比較嚴格，非軍功不得封爵。之后雖有所松動，軍功之外又加上了教化和撫民。不過，因漢廷面對楚國和匈奴兩面共同的威脅，國庫并不豐足，官場還算清風拂面。爵位之封，也沒有半分松下來的樣子。隨著百年以來的休養(yǎng)生息，中原人口迅速上升，爵位反倒顯得更加可貴了。
至于六品殄虜護軍，卻是正經(jīng)軍中職位，擁有朝廷承認的官身。平日可做軍中參贊，可親身領兵，差五品的裨將軍只是一個資歷而已。戰(zhàn)時更是可以領軍一曲或進主帥戰(zhàn)時所置的幕府之中參贊。雖然在張道心中，中意此人只做一個閑散護軍，免得在官場傾軋之中，卻沒了好結果。不過，能夠從不入流的卒子，一部成為六品正經(jīng)軍官，卻仍是令很多人側目的成就。
不過，令此人激動甚至飲泣的卻是最后一條，遣子入張氏族學！
張氏族學在涼州民眾心中的位置，就如同曲阜衍圣公府中藏書樓之于天下讀書人心中位置一樣，奉若圣地！
張家從百多年前留侯張良在銀川立張氏族學之后，張氏族學一直是涼州頂尖人才聚集之地。張道張遼平日所去的族學，位于張氏族學最深處的小院。在這里，有張家嫡系子孫在此進學，有涼州有名的儒生高士為他們授課。至于小院之外的張氏族學，卻是張氏旁系子弟和涼州俊彥混雜的大學堂。
正是這個大學堂，撐起了涼州官場半壁江山。從中學成出來的學子，在涼州官場甚是順風順水。不僅被看做是張家看重親近之人，更會被官場上同樣出于族學的前輩照顧一二。
不過，在那名軍士心中，看中的卻不是這些，而是他的兒子能夠進張氏族學這本身的榮耀。這種榮耀，在涼州，甚是引人注目！
“其他人，回到?jīng)鲋葜?，支取糧百石、金百兩！”
張道的話，讓一旁向那人投去異樣目光的其他軍士，心中的欣羨少了幾分。雖他們得的賞賜遠不及那人，可畢竟百石糧和百兩金已經(jīng)很是一筆巨額收入了。人要知足，他們只是在山谷之中找尋了半個時辰，就得了這么厚重的賞賜，已經(jīng)是三少爺深恩厚意了。
眾人少不得向張道張遼兩人道謝，兩人自然受了，一時間皆大歡喜。
不過，此時王召的疑惑卻更加深了。張道的賞賜好像過于厚重了。是涼州歷來如此，還是張道一時之失，亦或是張道覺得這片土豆值得這些封賞……另一方面，對于張道仿佛順口一般封賞爵位和軍職的僭越行為，王召心中也稍有異樣。從此處，可見一絲半毫涼州局勢！
不待王召繼續(xù)打量正和一干軍士商議，是否能連夜將土豆從土中挖出的張道，谷口方向傳來的緊急的腳步聲打斷了所有人的動作。
待來人從黑暗的夜色之中現(xiàn)出身形，卻是程宗如和張勇兩人。程宗如原就是軍中好手，功夫高超，這在王召心中已經(jīng)備過案。只是在程宗如身輕如燕的身形之后，緊緊跟隨不落后分毫卻顯得游刃有余的張勇，卻很令王召詫異不已。平日看來，此人安靜穩(wěn)妥之下，哪有半分高手的模樣。
不過，程宗如的話打破了他的思量，讓他和張道一般皺起了眉頭。
“五里之外，有騎士接近！人數(shù)不詳，打探之人尚未趕回！”
張道稍微一愣，看了一眼張勇，沒有看出什么異樣。又和張遼對視一眼，見張遼朝他點了點頭。平復了一下想要罵娘的心境，這才對程宗如說道：“軍中之事，全憑程軍候指揮，只是盡量莫讓人近山谷……這些土豆，是重中之重！”
不去看程宗如的厲聲軍令，張道心中卻想著，莫非是蒼天在拍狗血??！
正好是這個山谷，正好就有土豆，正好在他們找到土豆之后，卻來了這么一群莫名其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