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氣死她了，老太太靠在引枕上，只覺得胸口有一團火在燒，讓她躺也不行坐也不行，簡直是活受罪。
屋里的丫頭都靜悄悄的，唯恐發(fā)出點聲響驚動了老太太被無緣無故責罰一番。
桂媽媽拿了藥丸伺候老太太吃下，跪在腳踏上給老太太揉胸口，“老夫人不要生氣，氣大傷身，為著一個外室不值當。”
老太太擰著眉，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來，“你也知道不值當，可老二卻被豬油蒙了心，為了一個外室這樣頂撞他的生身母親?！?p> 老太太撫著胸口，怎么也不能平復下來，想到方才老二誅心的話語和猙獰的面容，就讓她像是心口突然墜了一塊石塊，不止是沉下去，也讓她不能喘息。
她是怎么也沒想到，以為做的天衣無縫的事，卻早就讓人知道個清楚，她這些年的怨懟不平，就像是被人看小丑一樣看在眼里，她自以為在晚輩眼中都是威嚴又慈祥，誰知到頭都是個笑話，她是一個笑話，這多么讓人可笑。
老太太揮揮手讓下人下去，半晌才問起，“老二怎么樣？”
想到老二被她敲的頭破血流的狼狽模樣，老太太手微微顫抖，眼中卻又很快露出兇狠的光，就憑他這樣不敬長輩，若不是她肚子里掉下的一塊肉，她早就悄悄弄死他。
桂媽媽低著頭不去看老太太的神情，遲疑了一下道，“讓府里慣用的郎中去看過了，只說是皮肉傷，養(yǎng)上兩日也就好了，奴婢又多給了些診金，想必那個郎中不會出去亂說?！?p> 桂媽媽做慣了這些事，自然駕輕就熟。
老太太點點頭，不放心的叮囑，“知道這些事的下人一定要處置妥當，識字的不能留，不識字的可以喂了啞藥趕去莊子上，特別是那個醫(yī)婆和產婆?！?p> 老二真是得了失心瘋，當著下人的面就說那些瘋話，讓她不得不又多添幾條人命，只是怪不得她，那些下人本就人賤命薄，能伺候她一場已經是場福分。
桂媽媽見老太太松泛了些，忙扶著老太太躺下，“老夫人放心，奴婢都省的，一切都安頓好了，只等入了夜好送出府，那個外室也用草席子裹了，為怕有人不小心挖出來特地用刀子劃花了臉，如今就算是有房家的人也不能認出來?！?p> 老太太聽了這些話頓時松了一口氣，“還是你懂我的心思，我也不想這樣心狠手辣，只是為了齊家，我不得不如此?！崩咸珖@息一聲，“要怪也只能怪她命不好，命數如此，也只希望她來生能投個好人家，再不要吃苦受累一輩子?！?p> 老太太眼露不忍，仿佛也是無可奈何，桂媽媽勸道，“老夫人也是為了保全齊家，那房氏泉下有知，也怪不得老夫人，更何況她自知罪官出身還要給二老爺做外室，本就是不安好心，老夫人能保她一具全尸，已經是慈悲心腸，若是別家勛貴，只怕是火焚也不能泄心頭之恨。”
老太太閉目捻過手中佛珠，像是為何人祈福，半晌才睜開眼睛，“你有沒有問清楚，昭華是怎么知道的消息，還旁若無人的就進了屋子，我特地囑咐讓人將所有消息都捂住，這樣她都知曉了……”
老太太臉色十分難看，甚至覺得寒毛悚立，坐立難安，她早就知曉這件事不能處理的天衣無縫，定然會傳出些閑言碎語，只是沒想到，那個小賤人會知道的這么快，這才進府幾天，就安插了這么多人手，不知怎么，老太太突然覺得毛骨悚然。
一把抓住桂媽媽的手，老太太像是見鬼一樣臉色蒼白，“查，一定要查清楚，這件事是誰傳出去的，那個小賤人在我身邊究竟安插了多少人……”
她不信，能一直被一個她不放在眼里的黃毛丫頭壓在頭上，從前是她沒有放在心上，從今以后再也不會，她不會讓她有這樣的機會。
……
秦氏從落英院出來，剛走上望曲橋，就有丫頭迎上來悄悄的道，“老太太那邊鬧開了，像是有人往外傳了消息，老太太十分生氣，一定要讓人查出來?！?p> 自然是為了六侄女的事，秦氏抿著嘴角，神情有些復雜，她早就清楚老太太的為人，無論對誰再怎么心狠手辣，卻對著她們一家很是疼愛，所以她才會不管不問這么多年，可是如今再也不能這樣下去，齊家被她折騰了這么多年，早就沒落了，也該讓她享些清福，不要再過問這些瑣事。
秦氏抬起眼睛，吩咐丫頭，“老太太那邊若是問起六小姐或者叫六小姐過去，你就來告訴我。”
丫頭點點頭，秦氏舒一口氣，自從老爺出京她就沒有一天輕松過，可是聽了六侄女的那些話，她在不知不覺間就放松了許多，明明只是一個年歲那么小的孩子，卻讓她這樣相信。
……
天終于黑下來，宅子的各處角門也落了鎖，提燈的護院各處查看了一遍囑咐守門的下人，“大太太說了，京里最近不太安全，有賊人進府殺人，所以你們一定要守好了門，無論哪位管事或者下人要出去都不許開鎖?！?p> 下人們應是，護院剛要轉身，就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忙站住腳大聲喝問，“什么人在那里，出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護院提起燈看過去，見到來人立即松一口氣，“原來是江先生，先生外出怎么不帶著下人，如此更深露重，先生可要好好保重身子?！?p> “你們辛苦才是?！贝┲钏{色直綴的幕僚江寧微微露出笑容，“府里的老夫人太太還要仰重各位，所以你們巡邏一定要小心。”
“自然是?！弊o院受寵若驚的躬身行禮，見到江寧沒有離去的意思詫異的睜大眼睛，“這么晚了，先生是要出去？”
江寧頷首，“二老爺吩咐件差事要讓我去辦。”
護院有些為難，“可是京里最近不太平，大太太讓小的們一定鎖好門，誰也不許放出去，先生又孤身一人，小的們實在不敢……”
“不妨事?！苯瓕幮Φ?，“我也不用出去太久，原本也不該這么急，只是這件差事太過緊要，二老爺一早吩咐要將差事辦好，最多有一個時辰我也就回來了，若是大太太那里怪罪，日后自有我去請罪，可若是耽誤了二老爺那里的差事，二老爺怪罪起來，那你們……”
江寧微皺著眉頭看過去，只看的那護院直冒冷汗，猶豫了一會兒才咬牙道，“那好吧，可是先生最多只能出去一個時辰，若是晚了，可怪不得小的告到大太太那里去?！?p> “自然，自然?！苯瓕庍B連保證，護院這才開了鎖讓人出去。
門一開，人立即融入黑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