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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楞和二愣帶著哭音的呼喊,使陸羽漸漸蘇醒過來,他使勁搖晃幾下昏昏沉沉的腦袋,這才察覺到前胸火燒火燎的疼,不過,還是咬牙從地上爬起來。
旺財龐大的身體就躺在旁邊,陸羽伸腳踹了兩下,見它毫無反應(yīng),還是有點不放心,又用刀子在它脖子上狠狠戳了幾刀說道:“走,把它拖回去,今晚就烤了吃,明天一早,咱們就離開望潮鎮(zhèn)?!?p> 陸羽一瘸一拐地走回海神廟,身上的傷口疼得他把下唇都咬出一排血印,在他的后面,大愣二愣一人扯著一條狗腿,雖然累得汗流浹背,但還是將旺財拖回海神廟。
“陸羽哥,你受傷了!”妞妞借著火光,看到陸羽的胸口一片血肉模糊,忍不住驚呼一聲,眼中已是淚光閃閃。
她趕緊捧起一把香灰,小心翼翼地灑在陸羽的傷口上,不經(jīng)意間,一顆淚珠滾落到香灰上,結(jié)成一個灰蒙蒙的小圓珠。
“妞妞不哭,我沒事,餓了吧,現(xiàn)在就叫大愣哥給你烤狗肉?!标懹鹉樕厦銖姅D出一絲笑意。
話雖然這樣說,可是幾個人都已經(jīng)累得精疲力竭,還哪有心思烤肉。
不一會,大楞和二愣就倒在火堆旁邊睡著了。妞妞堅持著和陸羽說話,說著說著,也沒有聲息。
陸羽坐在火堆旁邊,卻無法入睡。這倒不是因為身上的傷口,而是他忽然發(fā)覺,自己的腦海之中多出一些古怪的東西。
先是一排古怪的小人,或坐或立,擺出千奇百怪的姿勢,另外,就是一大堆蝌蚪一樣的東西,陸羽知道,那應(yīng)該是文字,雖然他目前還不識字。
“這些東西是哪來的,怎么又回跑到我的腦子里?”陸羽實在弄不明白,不過他卻發(fā)現(xiàn)另外一件事,護身符丟了。
“肯定是剛剛不小心掉了,等天亮后去找,應(yīng)該還能找到?!标懹鹨贿叞参孔约?,一邊狠狠地瞪了死狗一眼,跟著也抵擋不住睡魔的侵襲,漸漸閉上眼睛。
當(dāng)陸羽迷迷糊糊、快要入睡時,腦海中的那些小人竟然開始活動起來,一個個擺出各種古怪的姿勢,而陸羽的身體,也在潛意識下不知不覺地照做起來。
奇怪的事發(fā)生了,隨著陸羽的動作,旺財身上忽然浮現(xiàn)出一片朦朦朧朧的白光,順著陸羽的口鼻,鉆入他的體內(nèi)。
這絕對是詭異的一幕,像極了傳說中妖魔在吸食精華??墒牵ㄋ年懹鸩贿^是一個平凡的少年乞丐,和妖魔扯不上一點關(guān)系。
不到半柱香時間,旺財身上就不再有白氣冒出,反倒是陸羽身上散發(fā)出淡淡的白光。
白光仿佛擁有生命一般,在陸羽身上慢慢游走,最后都匯聚到他的前胸。被旺財抓破的傷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開始愈合。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團黃色的霧氣彌散進來,依稀正是太歲發(fā)出的黃霧。
陸羽身上的白光猛然大漲,將妞妞他們?nèi)齻€也籠罩起來。這白光仿佛是黃霧的克星,很快就將它驅(qū)散。
海神廟里的四個孩子都處在沉睡中,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駭人的景象,甚至就連陸羽自己都沒有察覺。只有海神的泥像瞪著兩只鼓鼓的巨眼,可是,它能看到這一切嗎?
當(dāng)四個小乞丐陷入酣睡的時候,雜貨店的宋胖子則帶領(lǐng)兩個小伙計在挑燈夜戰(zhàn)。
他們找遍了院子里的每一個角落,也沒有發(fā)現(xiàn)肉球的蹤跡,宋胖子在思索片刻之后,叫小二找來幾把鐵鍬,開始在院子里挖起來。
等到天光大亮,院子里已經(jīng)是坑坑洼洼,還是一無所獲,宋胖子坐在臺階上面是直喘粗氣,懊惱地說道:“見鬼了,難道肉芝長了腿不成?”
小二和小三也對肉芝的事略有所知,聽說宋胖子是在挖收來的肉芝,小二不由身子一顫說道:“掌柜的,這太歲頭上動土,可是要犯忌諱——”
“放屁!那是肉芝,不是太歲!”宋胖子盯著小二,沒好氣地罵道。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發(fā)現(xiàn),在朝陽的照耀下,小二臉上忽然長出星星點點的黃色斑點。
宋胖子扭頭又向小三望去,他臉上也是如此,不由得慌了手腳:“你們快看看,我的臉上有沒有黃點?!?p> 兩個小伙計一起搖頭,隨后,他們互相指著對方的面孔,驚得說不出話來。
當(dāng)海神廟內(nèi)的小乞丐們睜開眼睛,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一束束陽光從屋頂大大小小的窟窿照進來,落在他們身上。
陸羽一骨碌爬將起來,糟糕,還是起晚了,趕緊推醒大楞他們:“快,都起來,咱們趕緊走,別被宋胖子找上門來?!?p> 四人收拾好東西——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只不過是一人一個破舊的飯缽,這就是他們?nèi)康募耶?dāng),戀戀不舍地掃了橫躺在地上的旺財一眼,趕緊走出海神廟。
當(dāng)他們來到鎮(zhèn)子里時,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個殺豬般的聲音:“不好了,有人染上瘟疫啦——”
瘟疫,在人們的心目之中,它比任何洪水猛獸都可怕。在大唐國的歷史上,曾經(jīng)有一個郡因為染上瘟疫,幾十萬人都死絕。
這個驚人的消息迅速傳遍整個小鎮(zhèn),家家戶戶都慌亂起來,陸陸續(xù)續(xù),已經(jīng)有幾十戶人家,都發(fā)現(xiàn)自家孩子身上,出現(xiàn)了密密的一層黃點。
咣咣咣——急促的鑼聲響徹小鎮(zhèn),小鎮(zhèn)地保扯起沙啞的嗓子,在大街上呼喊:“所有人都聽著,誰也不許離開自家的大門,如果有不聽指揮的,就等著挨刀!”
在他的身后,是十名神色緊張的縣內(nèi)差役。
望潮鎮(zhèn)雖小,但是商旅往來,所以,專門有駐扎此地的差人。
大唐國的律法規(guī)定,一旦哪里發(fā)生瘟疫,任何人不得私自離開本地,免得瘟疫傳播。
此刻,瘟疫的陰云,頃刻間籠罩在望潮鎮(zhèn)的上空。
“喂,你們怎么不回家?哦,是你們四個小要飯的,快點滾回海神廟!”地保忽然發(fā)現(xiàn)了陸羽他們四個乞丐,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四個少年確實很惹眼。
陸羽想了想,也只好帶著三人轉(zhuǎn)回身,突然出了這檔事,想要出鎮(zhèn),就只能再等到黑天了。
“等一等,海神廟?嘿嘿,過來,你們四個現(xiàn)在聽從我的調(diào)遣,去各家各戶,把凡是感染瘟疫的人都帶去海神廟?!钡乇_€算有點常識,知道染上瘟疫的人都需要隔離。
只不過,他叫四個小乞丐送人,那他們的下場,也就可想而知。
“管飯嗎?”二愣向地保問道。
“管飯?當(dāng)然管飯,叫你們敞開肚皮吃,做個飽死——”地保突然停住口,臉上的神色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一樣。
陸羽曾經(jīng)聽說過瘟疫的可怕,他盯著地保說道:“你這么做,簡直是讓我們送死?”
地保嘿嘿幾聲冷笑:“小兔崽子,你們要是不干,現(xiàn)在就得死?!闭f完,抽出腰間長刀揮舞幾下,明晃晃的刀光格外刺眼。
在地保眼中,這幾個小乞丐的命比狗還要下賤。
沒辦法,陸羽他們只能在地保差使下,推著一輛獨輪車,往海神廟運送感染瘟疫的人。一開始染病的都是孩子,四個人合力,還勉強可以勝任。
幾個時辰之后,海神廟里面已經(jīng)聚集了幾十個小孩,他們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渾身滾燙,那一個個鼓起的黃色膿包已經(jīng)開始破裂,一股股腥臭伴著黃色的膿水,在海神廟里面散發(fā)開來。
幾個年歲小的,已經(jīng)開始囈語,神智變得模糊不清。即使還保持著清醒的那些,一個個也都兩眼無神,呆呆地望著屋頂,等候死神的降臨。
陸羽領(lǐng)著三個伙伴則坐在海神廟前面的空地上,不遠處,有幾個大漢提著刀,來回巡視。一方面是為了防止小乞丐逃跑,另一方面也要把那些前來探望孩子的大人驅(qū)趕回去。
叫陸羽稍稍感到慶幸的是,他們四個人身上并無異狀,沒有那種可怕的小黃包冒出,而且在中午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還得到兩個大饅頭。
陸羽一聲不吭地將饅頭消滅掉,身上也恢復(fù)一些氣力。然后就躺在地上,閉上眼睛,似乎睡著了。
但是,他的腦子里,卻正在思考如何才能逃走:在這里待下去,沒準也會染上瘟疫,恩,白天是肯定不行的,等到后半夜再看看有沒有機會。
妞妞則端著飯缽,舀來清水,給海神廟里面的那些孩子喂水。她似乎已經(jīng)忘記,這些孩子,以往大多都嘲笑過他們。
陸羽看著妞妞一趟一趟弄水,嘴唇蠕動幾下,但終于沒有出聲。
午后,在地保的指使下,又有二十幾個孩子被運送到海神廟,幸好這座廟宇足夠大。而且,也有幾十個已經(jīng)斷氣的孩子被搬出海神廟,就堆在殿外的平地上。
海神廟徹底變成恐怖的停尸場。
到了晚上,陸羽他們四個也只能在殿外安身,四個人擠在一起,在他們身邊不遠,就是幾排整整齊齊的尸體。而在遠處,則閃爍著幾片刀影。
寒冷和恐懼使四個人都無法入眠,甚至,今天之前那種乞討的生活,現(xiàn)在想來都覺得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熬到半夜,四人終于挺不住。在朦朧中,陸羽又擺出了那個古怪的姿勢:雙腿盤膝,兩手不停地在身前指指點點。
一道道白光從死者的身上散發(fā)出來,然后,被陸羽吸入體內(nèi),連妞妞、大愣他們,也一同籠罩在淡淡的白幕之中。
很快,遠處巡邏的兩名差役發(fā)現(xiàn)了這邊的異象,其中一個提著刀要過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卻被另一個拉?。骸澳闵盗耍芩麄兡?,別卻看,這場瘟疫,來得實在古怪,十有八九是老天要收人。雖然現(xiàn)在傳染的都是小孩,也許明天就輪到咱們了,避著點好哦?!?p> 陸羽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又已經(jīng)大亮,他的心中也暗暗奇怪:以往睡覺的時候都不會很沉,這兩天是怎么了?
逃跑的計劃未能實現(xiàn),使陸羽心中有些懊惱。不過,卻感覺精神十分清爽,渾身似乎都有使不完的勁。低頭看看,陸羽不由驚得張大嘴巴:胸口處的傷痕,竟然完全消失不見,連一點傷疤都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