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色，在玻璃窗外徘徊。
袁貝走到窗前，月亮就像一瓣橘子，在半空中，散著一圈柔和的光暈。
時間過得好快。記得，也是這樣朦朧的月色，那時還是大二暑假。已經(jīng)記不起是為了什么，晚飯時和媽媽爭執(zhí)了幾句。也記不起媽媽負氣說了哪些難聽的話，自己當時竟是那樣在意，一個人流著眼淚，沿著蘇州河，一路走到外灘。
季淶找過去時，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
那晚，他們一起吹著江風，在江邊站了很久。
那些年，他們一起去吹過很多次江風。
時間可以淡忘一切嗎？未必。只是選擇不記而已。時間也不會治愈傷痛，只是久了，麻木而已。
明天，恐怕又是雨天。這悶濕的空氣，竟也沉寂著。
袁貝輕聲嘆息。
翟楚敏感的覺察到了袁貝的異樣，便試探著開了個玩笑。
“怎么，月亮比我好看？”
袁貝回過頭，沖她一笑。
翟楚走了過去，與袁貝并肩而立。合租這將近兩年的時間里，翟楚發(fā)現(xiàn)，袁貝最大的愛好，似乎就是看月亮，但凡晴好有月的夜晚，她總歸是要趴在窗口看一會。
“楚楚，你說……夢境和現(xiàn)實，要怎么分辨？”袁貝輕聲問。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钡猿鸬?，“你糾結(jié)的，是你心里始終放不下的?！?p> “可是，分明那么真切。”袁貝停了下，繼續(xù)道，“那種感覺，就像……是在經(jīng)歷。”
“你又作同樣的夢了？”翟楚詫異的看著她問。
“嗯。”袁貝輕輕的點了下頭，應道。
“是不是，因為你和季淶之間有什么不開心的事，你內(nèi)心里害怕失去他，所以才有這樣的夢境?！钡猿t疑著說道。她從旁人的視角來看，在他們這段感情里，袁貝愛得太卑微了。雖然，看上去一直在付出的是季淶，可是做選擇的也是季淶。而袁貝，似乎非常被動，在等待和接受里患得患失。
“可是，我……我覺得，我對他并不像從前那般依賴了?！痹悆叭灰桓闭J真的表情，看著翟楚解釋道，“還有就是，我們之間之所以會有不開心，是因為他對我有所隱瞞。這些，我也好仔細的都一一想過，跟我的夢境完全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p> 總是反復夢見相同的夢境，確實是比較反常，只是，翟楚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也沒有關(guān)注過這類信息。她心里也暗暗覺得奇怪，但是為了打消袁貝的顧慮，還是盡量表現(xiàn)出來一副見慣不怪沒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袁貝俯身趴在窗臺上，看著月亮幽幽的說道：
“重復著同一個夢境，而且是這樣怪異的一個夢……究竟是為什么呢……”
“只是一個夢而已，不要胡思亂想了?！钡猿参康馈?p> “假如……那不是一個夢呢？”袁貝忽然回頭看著翟楚問道。
翟楚吃驚的看向袁貝，正好迎上袁貝探詢的目光。翟楚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袁貝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
“假如……那是我的一段經(jīng)歷呢？楚楚，你說，會不會有這樣的可能？”
“胡說什么呢！”翟楚伸出右手，用力的在袁貝肩上拍了一巴掌，“你是重生了，還是穿越了?。空f得這么瘆人！這大晚上的，還好是我，要是九兒都要被你嚇到了?！?p> 易九兒正好打開房門，聽到翟楚提了自己名字，就湊過來問道：
“什么我被嚇到了？楚楚姐姐?！?p> “沒有……沒有什么……”翟楚知道，袁貝并沒有和易九兒提過與夢境相關(guān)的事，便急忙想要岔開話題，卻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什么可說。
“你們是不是又在說我??？是不是……你們倆個真是太討厭了！”易九兒跑來陽臺向翟楚撒嬌，作勢假裝要掐袁貝，卻發(fā)現(xiàn)袁貝趴在窗臺邊一動不動的，看著月亮，面色凝重。
這時，易九兒也知道是自己聽岔了。伸出去的右手，尷尬的停在半空。她朝著翟楚拋去一個問詢的眼神，“什么意思？怎么了？”
翟楚也只能無奈的一笑。
“九兒，你有作過奇怪的夢嗎？”袁貝忽然開口，幽幽的問道。
“我……什么才算奇怪的夢??？”易九兒一臉茫然的看向翟楚，“噩夢嗎？我有作過噩夢的啊！怎么了？”
“算了……你一個小孩子?！痹惱^續(xù)幽幽的說道，“說了你也是不明白的?！?p> 易九兒一聽，立馬就不開心了，跳了起來推搡著袁貝說道，“我只比你小兩歲，兩歲，兩歲??！貝貝同學。”
袁貝聽了也忍不住呵呵一笑。是啊，才兩歲而已，為什么自己總覺得她還小，是個孩子。分明很多事情，九兒要比自己看得透徹多了。
“貝貝是心疼你呢，九兒?！钡猿f道。
袁貝輕輕的握了握易九兒的手臂，沒有說話。轉(zhuǎn)過身，繼續(xù)看月亮。
翟楚則一臉擔憂的看著袁貝。這樣莫名其妙的夢境，持續(xù)困擾著她，眼看著她迷茫，甚至恐懼，自己卻幫不了她任何。
易九兒看了眼翟楚，也是一臉凝重的表情。再看向袁貝時，這才意識到，是袁貝有心事。
可是，與夢境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易九兒猛然想起來，晚上回來的時候，袁貝在睡夢中一臉痛苦的表情。
可是，是什么呢？她看看翟楚，再看看袁貝。
這個再尋常不過的夜晚。
月華模糊，夜色蒼茫。
季淶說過，有光的地方，黑夜便是最好的背景色，托襯出一切，又藏匿起一切。
那么，沒有光的地方呢？袁貝心里想道。
如果說，夢醒就是記憶覺醒的話，那么，這個平常的夜晚，也許正昭示著不同尋常的開始。
袁貝閉著眼睛，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朝向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