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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店

第三十二章 兩意

妖店 哨子 3208 2014-11-19 20:45:00

  龐初暉瞪大了眼睛,已經顧不上發(fā)怒了,第一反應反而是吃驚,“你怎么會這么想?我有哪一點看起來像是喜歡過別的男子?”

  王滂回憶著她這一年的樣子,有點艱難地開了口,“你之前那么活潑,可嫁了我這一年來卻那么不開心……有時我看著你望著遠處發(fā)呆,臉色更是不快活得很……我父母,還有我自己,應當未曾苛待過你,生活也完全不必你來操心,所以我想也許……不知你現(xiàn)在?”

  話沒說完,就被龐初暉驚怒交加的一個眼刀打斷了。

  她眼神亮炯炯的,面上卻全無人色,顫聲道,“你竟疑我這樣……滾出去……滾出去!”

  最后這聲怒喝出來的時候,龐初暉已然破音了。

  王滂被妻子趕出來的時候,心里也慪得很。他原是要向她獻寶,然后再撒個嬌賣個萌順便做點這樣那樣的事兒的,卻不想惹出一身不是來,更何況他關于龐初暉是不是還喜歡別人的疑問也沒得到正面回答。當下他便恨恨地想著,三天之內再不回這小院了。然而第二天他便不得不回到這里來——龐初暉一早便出了府,到這會兒暮色漸起,竟是沒有回來。

  重點是,她連司墨都沒帶上。司墨苦著臉兒,不知是憂心自家小姐,哦不,是夫人,到這時間了還不知去處,還是郁悶她出門竟然不帶上自己。

  面對王滂的詢問,司墨只能跪著回道,“婢子今早沒有急著叫醒少夫人,先去小廚房看著湯水了……誰知一回來,少夫人卻不見蹤影了!是婢子不好……”

  王滂咬著牙齒,一拳擊到院內一棵年頭長了的松樹上,扎了一手松樹的毛刺也不顧。

  她氣便氣了,怎么會走得這般干脆!也不想著他會為她著急擔憂?

  不對,其實她心里一定知道,她這么一走了之,自己定會心若刀絞的吧?

  真是令人火大!

  氣歸氣,王沅澤卻沒猶豫,吩咐從人四下去尋找他那娘子,又令司墨起來,直接帶著小侍女去了龐府。龐府的回答是,二小姐今日并不曾回娘家來。王滂暗悔自己急得丟了魂,竟把這事泄露給了她娘家,龐初暉回來時,定少不了娘家來的一頓責罵。卻見當今掌家的他那舅兄平靜極了,只是差了隊家丁,幫著妹夫去尋妹子。

  “舅兄,你不著急?”又見那些家丁仿佛也不太慌張,王滂終于忍不住問上首那人。

  他舅兄笑了,搖搖頭道,“我們闔府上下,早就習慣在初暉失蹤時去尋她了。”

  王滂默了。

  掌燈時分,龐初暉卻自己回來了,這時王滂正在考慮要不要去尋一位殿前都指揮司的同僚幫個忙,聞報自是喜出望外,也不顧夫妻還在冷戰(zhàn),出門便去迎接龐初暉。

  卻發(fā)現(xiàn)他娘子也不是自己走回來的。她歪在一頂軟轎里,眉頭緊皺著昏昏沉沉;而送她回來的,卻是武夫朋友魏道輔。

  魏道輔向王滂一抱拳,道,“沅澤兄,嫂夫人平安,不必太過憂心。”

  王滂驚疑得很,“道輔兄如何碰見了沅澤的娘子?”

  魏道輔嘆了口氣,“我今日休沐,原想著到一家相熟的兵刃鋪子看看刀劍的,卻不料在街上偶遇了嫂夫人。那時我見嫂夫人臉色不佳,精神也有點恍恍惚惚的,便提議送嫂夫人回貴府上來。嫂夫人搖頭拒絕,然后倒了下去,卻是直接昏了。”

  與自己吵了一架,竟令她如此耗損元神?王沅澤悔而又悔,緊向魏道輔忙不迭地稱謝,并許他日后再一道吃酒。魏道輔卻忽然笑了,笑得有點微妙,對王滂再一抱拳,“卻要先恭喜沅澤兄了?!?p>  “道輔兄這是何意?”王滂聽得疑惑。

  總不能由自己一個大漢,對兄弟說兄弟的婆娘……魏道輔心里暗罵自己多嘴,但這嘴實在又不能不多一下,難得糾結,只好打了個哈哈,“沅澤兄去問府上相熟的醫(yī)師吧?!?p>  說畢急急走了,留下王滂滿腹不解。

  很快他就不得不明白了;原是龐初暉自己粗心大意,也沒注意到,自己實是有了兩月身子。整個相府因為丟失了少夫人而產生的焦慮,硬生生扭轉成了小主人即將出生的欣喜,從吳氏夫人(王相爺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根本就不知道兒媳婦在汴梁居然還丟過一回)到下灶的廚娘,一連幾天臉上都僵僵的,想是表情轉換太快,抽筋了。

  只有王滂一個渾不在意其他似的,每天里就像灌多了黃湯似的,飄飄忽忽地笑且傻笑,順帶直接把鋪蓋卷搬回了他和龐初暉住的小院。

  這王滂……對她是真的夠好。龐初暉略蹙著眉,想起自己剛被診出有了身子那天。當日她醒來時,已是深夜了,桌上燈燭燃得盡了,只余一片冰涼的月光照進屋內,紗帳和舊時一樣,湖綠色,她花了很久,才明白過來這終究不是她在龐府上的閨房,而是夫家的小院落了。不知為何,她有點想哭,卻發(fā)現(xiàn)床邊有一顆黑沉沉的頭顱,又生生忍住了。

  是王沅澤那顆聰明驕傲的腦袋啊。龐初暉臉上不覺浮起柔軟的微笑,伸出冰冷的手來,輕輕撫摸他的頭發(fā)。王滂這樣子,渾像個沒要到糖吃的小孩子,哭著睡著了似的。

  王滂卻驚醒了,迷茫了許久,才認出是她,喃喃地道,“別是我在做夢罷?!?p>  龐初暉臉上笑意猶未褪去,卻是王滂又開了口,“初暉你都不知道……你都要當孩兒娘了。以后別置氣了罷,都是我不是,有什么氣都只管沖我撒便是了,別再一聲不吭出去了……你昏在街上,幸得道輔兄遇見,送你歸來……若回不來……”

  等等……什么?孩兒娘?……

  唉……若回不來?;夭粊碛衷鯓??她原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何況王沅澤已經成功逃脫了早夭的命運,她回不來又如何?

  那時,她一時不忿出了府,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行走時,忽然覺得,這繁華和她半點關系也沒有。都是假的,假的。

  何況王沅澤也已經避免了早夭的命運,并沒有遇到那場可怕的災禍。她欠他的一條性命,實際上也算是還清了,更何況她把自己整個人都用來還這份情債了。那么,現(xiàn)在這個世界,有沒有她,已經不重要了。只要自殺,她就可以回到現(xiàn)世了。

  但……一想到會離開這個世界,又覺得有點不舍,有點期待。

  還是會有點期待和他接下來的生活,也有點期待,這個未出世的孩子,會是什么樣子呢?會像王滂一樣,有一雙清凌凌的磊落的眼睛,還是像她一樣,一頭發(fā)絲綿密烏冷?

  如同被絲綿纏住了雙眼,裹住了雙腳,她忽然不想看清眼前的虛幻現(xiàn)實,也不愿先舉步從這游戲中走出了。

  畢竟另一個當事人,還在局內……她不愿先走。

  想到這里,龐初暉亦訕訕的,“那便不生氣了。你,不上來睡么?夜里涼呀?!?p>  王沅澤等的就是她這話!遂三下五除二地拾掇妥了,將龐初暉緊緊錮在懷里,方又睡了。

  可是有一句,在他幸福地墜入夢鄉(xiāng)之前,始終懸在心頭——龐初暉在街上遇到魏道輔,被對方送回來,真的是偶然嗎?

  抑或是……他們其實是約見了?

  但他不愿破壞好不容易好起來的氣氛,也實在太過困倦,到會了周公時,這話也沒能問出口。

  就在這個氛圍里,王滂和龐初暉的第一個孩子降生到了世上。

  是個不太健壯的男孩子,因不足月,哭聲細弱得像是幼貓。饒是如此,王沅澤也憐愛他到心都化了,抱著他走來走去,還和新上任的娘親龐初暉快樂地商量著,“初暉,你來給兒子取個名字?”

  “按理說,名字不是留待父親來取嗎?”龐初暉努力撐開眼皮,疑惑道。父親指的是王安磊。

  王沅澤笑得飛揚,龐初暉想,自己就是喜歡這副張揚的笑顏啊,“父親答應我,這名兒要咱們來取的?!?p>  “現(xiàn)在便取名字……不好罷?”龐初暉仍是有點遲疑。老人規(guī)矩,新生的娃兒是不好早取名的,就怕有個萬一站不住。

  “不怕不怕,我王沅澤的孩兒,必是極好的,長長久久,健健康康,順遂平安!”王滂的笑容不覺又有點傻氣了,大約是已經在構想兒子有個怎樣美妙的未來了。

  龐初暉也笑了,“那便……叫他樹兒吧,樹郎?!?p>  樹兒……愿你像棵參天大樹,長長久久,健健康康,一生順遂平安。

  王樹郎滿月那日,饒是相爺王安磊一生清正廉潔,也為了長孫降世,大擺了個滿月宴。宴會上人人笑容可掬,皆祝福小公子健康平安。送滿月禮的人也不見少;這其中,那天送龐初暉回家的魏道輔便是一個。魏道輔與王沅澤素來親厚;又想著當日見到龐初暉時,她臉色極是不好,不免有點憐惜。如此這般,他的禮倒是格外厚重一些。

  可是,王沅澤看到那禮單,心里咯噔一下,扎了根刺,癢癢地難過。

  他仔細回憶過很多次,當日就是他說到自己與魏道輔吃了點酒回來時,龐初暉才有點開始不悅的;她雖未明言,但他知道,她心里是藏了個大秘密的;還有那天,她離家出走,那么巧,偏是魏道輔送她回來的。世上哪有這般巧的事?

  還有,自己與龐初暉初遇時……魏道輔也在。

  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吧?

  才華橫溢如王沅澤,想到這事時,胸中就像裝了一簍斗冰塊似的。

  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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