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天揚從未想過自己在四年后的今天還能有幸見到當初救自己與危難之際的前朝匈奴公主,但遺憾的是,如今的緋煙公主已經(jīng)淪為讓人評頭論足的歌姬,甚至還要為了幾個碎錢,向曾經(jīng)見著她需要俯首稱臣的人賠笑。
這讓許天揚頓感心中五味陳雜,原本想要借機試探李陵一番的想法,也在這一剎那煙消云散。
“算了,看這歌姬也是彈奏不出什么像樣的曲子來,還是不看了?!?p> 說著,許天揚就是轉(zhuǎn)身要走。
李陵雖不知道許天揚為何會突然改變這賞歌的主意,但他為了跟著許天揚,也就沒多說什么,只是抬頭望了一眼臺上的緋煙公主,覺著似乎在哪兒見過卻又想不起來的擰起眉頭,轉(zhuǎn)身跟上了許天揚。
然而,臺上的緋煙公主在此時也是一眼就看到了許天揚,心中不由一驚,原本還不停在胡琴上飛揚的美指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頃刻之間,原本熱鬧的后院陡然一片寂靜。
在緋煙公主內(nèi)心,霍去病是她朝思暮想都想見到的人,亦是她寧可孤獨終老都想嫁的人。
原本的她以為在幫助霍去病假死之后,彼此這一生都是無緣再見,畢竟即便自己已是前朝公主,但曾經(jīng)的榮耀讓她依舊為世人知,這與厭倦了朝堂的爾虞我詐,想要隱居避世的霍去病是背道而馳的。
可現(xiàn)在,這個男人就這樣來到了自己的面前,緋煙公主內(nèi)心怎會不激動。
但聰慧的她并未起身,也未曾將自己內(nèi)心的一切情感表達出來,她知道霍去病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這里,一定是又他不得不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讓他能夠有足夠發(fā)揮自己能力的空間,不被自己影響。
于是,緋煙公主強忍住了內(nèi)心對霍去病的朝思暮想之情,只是抱著胡琴緩緩起身,和尋常對待所有其他聽歌的賓客一般,喊道許天揚:
“這位客官眼生,想必是外地來的稀客吧?”
“既然是來這胡樓聽曲兒的,相比也是和這些貴客一樣,今夜會在這里住店?!?p> “如此,這天色也早,還不如就在此落座,打發(fā)一下時間也好?!?p> “而且我看客官長相俊俏,頗有前世冠軍侯霍去病的風范,剛才乍一眼看去,還以為真見著了他?!?p> 緋煙公主說著,一直纖纖玉手緩緩抬起,手若幽蘭的指向了許天揚身旁的空桌。
“還請客官賞臉,聽小女子一曲《古歌》。”
許天揚沒想到緋煙公主還是如此的機敏聰慧,不僅沒有戳穿自己的身份,反而還臨場未自己掩飾了一番。
但這并沒有讓許天揚有一絲的開心,反而是讓他的內(nèi)心更加的悲痛不已。
因為這曲《古歌》正是他曾經(jīng)在胡地唱給緋煙公主的,他甚至還清楚的記得《古歌》的一字一詞該如何吟唱。
于是,當緋煙公主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纖細的手指劃過胡琴,彈出余音繞梁之際,許天揚也是當即轉(zhuǎn)身過來,伴著琴聲,放聲吟唱道:“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
緋煙公主聽到這熟悉的歌聲,頓時熱淚盈眶,若非她媚眼緊閉,該是已然潸然淚下。
這般琴瑟和鳴之境,她在這四年里幻想過無數(shù)遍,卻從未想過會在這里,在這大漢的皇城,重新遇上。
許天揚內(nèi)心知道,此刻自己的一切感受,是那霍去病的反應(yīng),想來這霍去病和這緋煙公主也是彼此真情才會如此,只可惜天意弄人,讓兩人各自生在了世仇之國,且一人為大漢王臣,位列三公之巔,一人為匈奴王朝公主,國運象征。
縱然彼此心意相通,卻也只能相知,不能相守。
這份遺憾,許天揚想為霍去病完成,但他知道不是現(xiàn)在這個時候。
“四年未見,還是先讓她重溫一番曾經(jīng)花前月下的美好罷了。”
帶著這份念想,許天揚便是一邊隨著緋煙公主的彈奏吟唱著,一邊穿越后院,緩步向高臺之上的緋煙公主走去。
“思念故鄉(xiāng),郁郁累累。”
“欲歸家無人,欲渡河無船?!?p> “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zhuǎn)?!?p> 一番唱罷,臺下眾人竟是為兩人的完美配合鼓掌叫好起來,更是有意思的客官當眾戲謔起許天揚來,道:
“這小哥莫不是知曉這歌姬喜好,故意前來示好,想要抱得美人歸的吧?!”
隨著這人的戲謔,臺下眾人也是在一片雷鳴聲的鼓掌中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臺上的緋煙公主不好意思的含羞低下了頭。
但緋煙公主的內(nèi)心自然是樂開了花,同時也期盼著這樣的玩笑話能夠早日成真。
臺下的許天揚內(nèi)心也是淡然一笑,并未做其他舉動,而是跟著伴奏,進入到了后半曲的吟唱。
“秋風蕭蕭愁殺人,出亦愁,入亦愁?!?p> “座中何人,誰不懷憂?”
“令我白頭?!?p> “胡地多飆風,樹木何修修?!?p> “離家日趨遠,衣帶日趨暖?!?p> 唱到這里,許天揚忽然之間對霍去病與緋煙公主之間的感情有了理解,似乎這首歌唱得就是霍去病他自己遠逐匈奴的親身經(jīng)歷一般。
而這最后一句:
“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zhuǎn)?!?p> 更是把霍去病與緋煙公主之間相知卻無法相守的悲痛述說得淋漓盡致,讓人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靜。
可人和人之前的感情并不互通。
隨著許天揚的歌聲濺落,其他的聽客頓時發(fā)出了雷鳴般的掌聲,為許天揚和緋煙公主拍手叫好起來。
緋煙公主也是起身向著許天揚抱著胡琴緩緩行了個禮數(shù),且是說道:
“緋煙謝過公子?!?p> 此刻的許天揚和緋煙公主相隔不過一米,兩人一上一下,四目對望,內(nèi)心自然是有許多話想要和彼此述說。
卻又不能說。
不過許天揚知道,自己若是霍去病,那自己卻是不能說。
可自己是許天揚,那就可以說。
但只能以一個陌生人對一個漂亮歌姬的傾慕之心說。
于是,許天揚當即抬手指向了緋煙公主,用輕佻的語氣做請,道:
“美女,既然我們倆如此投緣,不如就與我同去,或許觥籌交錯之間,若有月色相伴,也是一場風花雪月。”
緋煙公主沒想到許天揚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畢竟此刻在她眼中,眼前這個人就是那個熟悉的霍去病,即便此刻的他衣衫襤褸,滿目瘡痍。
因此,她知道自己不能應(yīng)下許天揚的邀請,便是微微頷首致歉,道:
“客官,奴家不作陪?!?p> 聽到這話的許天揚放聲大笑起來,在其他聽客的哄笑聲中,走回到了李陵的身邊。
坐定之后,他才是望著臺上的緋煙公主,高呼到:“放心,有朝一日,我們必定還會再見?!?p> “那時!我一定會讓你成為我的女人?!?p> 這話,雖說是為了在李陵面前扮演一個浪蕩公子的模樣,但也是真真切切替霍去病對緋煙公主說的。
同時也是他向這世間正式的宣告——
他,許天揚,要替霍去病拿回屬于他的所有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