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信任
徐知昧蹙緊了眉頭。
刑君牙渾身上下都是血污和傷痕,看起來頗為經(jīng)歷了一陣廝殺,他的神情很急迫,翻身一躍便要去抓徐知昧的手。
徐知昧有點拿不定主意了,榆關人心不定,內(nèi)奸未必是刑君牙。
“節(jié)度使,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嗖的一聲,一支利箭從門外射了進來,刑君牙翻身將徐知昧摁在自己身下,箭矢從他們頭頂滑過,重重定在了徐知昧身后地柜子上面。
刑君牙驚魂未定:“節(jié)度使,趙鐸手下有個親兵特別善射,你我換了兜盔和外衫,我去把他們引開?!?p> 徐知昧心中的懷疑已經(jīng)消了大半,任由刑君牙穿上他的外衫和兜盔,拉著他從窗戶中跳了出去。
刑君牙扭頭看了眼越追越近的唐軍,伸手將徐知昧向前推:“節(jié)度使,您往南門去,那邊有人接應您。”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徐知昧豈是舍棄弟兄獨活之人?”
刑君牙露出感激之色,然而沒等他表態(tài),那支唐軍已經(jīng)追到了面前,為首的男人手持一柄長戰(zhàn)斧,怒發(fā)須張:“刑君牙,節(jié)度使待你如此之厚,你竟罔顧良心背叛于他,我今日不將你碎尸萬端,難消心頭之恨!”
“此人是劉正臣的親兵隊正,我只能拖延時間,節(jié)度使您快去吧?!毙叹赖穆曇粼谶煅剩叭艄?jié)度使能順利逃脫,刑某有個侄子尚在盧龍……”
“你放心,我定待他如自家子弟!”徐知昧忙不迭地答道,沒等刑君牙說完,就已經(jīng)在往前跑了。
開玩笑,客氣話是客氣話,他才不可能和區(qū)區(qū)一個郎將同生共死。劉正臣的親兵他可是認識的,劉武的功夫在平盧軍中能排到前二十,他反正是打不過!
“刑君牙,吃我一斧!”
“節(jié)度使已經(jīng)歿了,那趙鐸算是什么東西,也配統(tǒng)領諸軍?”
“趙鐸不算東西你就算東西,都給我讓開,今日我要親手斬了他!”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便戰(zhàn)到了一起。
徐知昧好不容易沖進了屋舍的黑影之中,才稍稍緩了口氣。幸好是換了衣服和兜盔,那些士卒沒有認出他來,全都聚集在劉武身后看他和刑君牙的打斗。
刑君牙明顯處于下風,要不是他反應快,有兩斧已經(jīng)劈碎了他的腦袋。
徐知昧徹底放下了心中的懷疑。
可惜此人馬上就要性命不保,否則倒是能培養(yǎng)成心腹。
劉武狠狠一斧將刑君牙的橫刀挑飛了出去,斧柄在空中劃過半弧,眼瞅著刑君牙就要命喪當場,徐知昧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就在他回身的一瞬,身后傳來兩聲弓響。
接著,后背響起一片驚呼。
“節(jié)度使,快走!”
一個身影從他身邊躍過,另外有人拽住了他的胳膊,徐知昧扭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劉武正在直挺挺的向后倒,刑君牙抓住這個機會轉身就跑,那些唐軍士卒有的向他們追了過來,有的著急去看劉武的傷勢。
混亂之中,他被人拉著一路跑到了海邊,有人塞了塊木板給他,又將他推到了一塊礁石后面,徐知昧的心情就和水波一般不停的上下起伏。
直到天邊出現(xiàn)第一縷曙光時,刑君牙帶著兩個臟兮兮的平盧兵淌著水游了過來:“他們都退回去了。節(jié)度使,您沒受傷吧?!?p> “沒有,倒是你們……”徐知昧警惕的掃過刑君牙身邊那幾人,“這兩位壯士如何稱呼啊?”
“節(jié)度使放心,我現(xiàn)在也分不清麾下那些弟兄是否有心向趙鐸之人,此番出城便一人都沒帶出來。只有他們,與我自幼相熟,乃是燒香拜過把子的弟兄,肯定信得過的?!毙叹阑仡^呵斥道,“節(jié)度使問你們名字呢?!?p> “小的盧大頭,大兄喚我盧二。他是我們小弟,沒名,從小都叫他從三,功夫好,但是膽子小,見了大官就不敢說話,還請節(jié)度使莫要見怪?!?p> 徐知昧瞅了眼說話這人,臉上黑乎乎的看不出模樣,但身體卻是夠壯實,另一人就要單薄細瘦得多,垂著腦袋,確實是一副膽小羞赧地模樣。
自己現(xiàn)在也沒得挑,有人用總比沒人強。
“好,好,真是壯士。等此番脫險,徐某不會忘了此番救命之恩,定要與諸公同富貴!”
徐知昧連連拍著盧二的手,說得刑君牙三人都是熱淚盈眶,又連連表忠心。
一陣商業(yè)互吹之后,刑君牙正色道:“這里還不安全。節(jié)度使,咱們接下來該往何處去呢?”
徐知昧也在想這個問題,昨天晚上他想要往太原跑,現(xiàn)在榆關丟了,他手上一個兵都沒有,再想要往太原跑恐怕不行。
“只能去盧龍城了。”徐知昧嘆了口氣,“把榆關失陷的消息告訴那些奚人,他們定然比我們更為著急,讓他們?nèi)ジw鐸龍虎相爭,我們便可在盧龍重新整頓兵馬,重振旗鼓!”
刑君牙凝重的點了點頭:“我們不懂這些,既然節(jié)度使您說要去,那便是舍了我們兄弟三人的性命,也定要將您送到?!?p> 徐知昧麻溜的跑了,但徐武和徐知昧帶來的那些柳城官員卻沒能跑掉,趙鐸把他們捆到校場的高臺上,一點沒留情,當著所有榆關兵的面“唰唰唰”全給砍了腦袋。
榆關降兵是真的被嚇到了,這次來的將領下手可也太狠了些。
趙鐸留下一個營看守這幫降兵,自己帶著其他人開始清點城中輜重。相比薊門關那個快被遺忘的窮關,依然處在對抗契丹,奚人前線且與高麗隔了兩個海灣相望的榆關守捉城,那簡直是富得流油。
將兵長史顏從遷同志被派去做別的任務,錄入和記賬的工作落在趙鐸自己身上。
清點軍械時,他們有了意外的收獲。榆關的府庫中不但囤積著大量的步戰(zhàn)裝備,還有五百副騎弓和五百根馬槊,聽聞是準備著給榆關以北的游奕使們替換用的,數(shù)量不多,叛軍西去時并沒有為了這些東西單獨再跑一趟榆關。
趙鐸立刻讓陽惠元從盧龍軍和平盧軍中各挑兩百五十人,將騎弓,馬槊和從速魯麻那里換來的駿馬給他們,組成兩個正式的騎兵營。
忙到卯時之后,城里架起數(shù)口大鍋開始做飯。
也就是在此時,有人來報,侯希逸和燕平軍的斥候們到了守捉城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