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拼演技
想辦法，盧順德能想什么辦法？
昨天夜里一宿沒睡，嘴角起了好幾個大燎泡，最犯愁的就是磚窯這些難民。
盧家買的那八十戶便是從這些難民的家眷中挑出來的，李問道也挑了八十戶，加上其余零零散散的小家族各自挑了幾戶到十幾戶不等，到時候得有三成的男人得要鬧事，你說這董秦好好得給他們放回來做什么?。?p> “行了，這是我?guī)湍戕k！反正那男人是老夫親眼看著死的，死無對證，只要重新做一下戶司的編戶，那女人想不認也不行。你回去找人把她們的田給種上，別顯得你心虛便是?！?p> “這種是能種，若她們歸了我，這今年的糧食收成……”解老爺子搓了搓手，后半句話沒說出來，這奴婢可是不分田，也不納稅的。
“現(xiàn)在在打仗，糧食再多都不嫌多。趙鐸不會把地收回去，也不可能讓你們舒舒服服一點都不吐出來。但總能剩下不是嗎？”盧順德真想把“貪得無厭”四個字丟解老爺子臉上。但沒辦法，他們合作的事情不止這一件，要是被這老小子捅出來，趙鐸說不定會直接砍了他。
趙鐸確實想找點人來砍一砍，但也不能隨便找，得合理合法。
法司是整個盧龍城中最清凈的地方。
韓生每天都老老實實的去點卯，除了每日巡視兩遍監(jiān)獄之外，便全天坐在法司房里。沒人來告狀，人家一聽法司的主官是個還沒加冠的少年，便全都打道回府了。生而知之者有節(jié)度使一個便已經(jīng)了不起，其他嘴上無毛的少年，如何信得？
那些衙役和執(zhí)刀也這么認為。
他們大都是以前的老人，因為官小沒有被一茬一茬的長官輪換波及到，李守言上臺之后，知道趙鐸愛惜百姓，便對欺壓之事管得嚴格。再加上韓生這個主官，是趙鐸的鐵桿嫡系，大家也不敢像以前那樣四處吃喝拿要啊。
沒有油水想讓他們主動做事，那比上天還難。
說起來韓生和趙鐸的關(guān)系該比錢文遠還近些，他比趙鐸大兩歲，父親在燕平縣法曹任事，與趙三省關(guān)系不錯，也因此被趙三省牽連，死在了朱家刀下。
“節(jié)度使，喝水?！表n生小心翼翼的將水碗擱在趙鐸面前的案幾上，退了兩步坐在另一側(cè)，他知道最近城里十分的忙碌，趙鐸抽身到法司來肯定是有話要說。
趙鐸確實哭笑不得。
最早這批官員的任命，有許多迫不得已在其中，但李守言能挑中韓生，必然是花了一番功夫好生調(diào)查的，將他放在法司，不單單是想讓他做個泥菩薩或者替長官倒水。
“近來可有狀子？”他問道。
韓生靦腆一笑：“還沒有。百姓們或許是看我年少，對我不太信任吧。有些小事，衙頭們自己就解決了。他們都是老人，處事比我有經(jīng)驗。”
“哈，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而且滿謙虛的?！壁w鐸樂了，這小子挺有職場新人的自覺，不過他現(xiàn)在是法司的主官！趙鐸話鋒一轉(zhuǎn)：“若本使有你半分的謙遜和自知之明，咱們怕是連燕平都走不出來吧！”
韓生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垂下頭，雙拳握得緊了些：“節(jié)度使，對不起，我……”
“韓生兄，我今日不是來聽你道歉的?！壁w鐸打斷了他，“作為節(jié)度使，我是來告訴你，我對法司的狀況很不滿意，日日享朝廷俸祿，卻一件實事也不干，你們良心不會不安嗎？”
韓生臉色煞白，腦袋垂得更低了，雙拳在身側(cè)輕輕抖動。
“作為朋友，我也得告訴你，要努力啊！元高，燕軌，石榴，還有文遠和玉成，他們都很努力。別不會就不做，不做你永遠都不能會！在別人眼里，你們都是我的嫡系，在我心里也是這么覺得的。我讓你做法司的主官，是要讓你執(zhí)掌平州的公義，而不是每日點卯，將護衛(wèi)百姓之責全都交給別人。信任，是做出來的，不是等出來的。”
趙鐸這幾句話說得很輕緩，韓生卻覺得比之前那句斥責更重，他忍不住鼻頭一酸，七尺男兒竟然滴下幾滴眼淚來。
“君聲，我也想，可是我不知道該從何來做?！?p> “那正好，此次春耕查戶，出了很多問題。僅僅是今日，便有數(shù)十樁侵占田畝，謊報人口，假冒年齡，強賣奴仆的案子。明面上，我會親自處理這些案子。而你要自己募一隊人，在私底下去查。這種事情一定是官民勾結(jié)的，明面上能處理的只有民，官員里的蛀蟲，就要靠你抓出來?！?p> 趙鐸說得不緊不慢，音量也不大，在外面聽起來只像是閑聊。
“燕軌最近招不到人，閑得很，你可以叫上他。另外有看上的先告訴我，不要超過十個，最好找那些家在盧龍之外的。此事重大，若是事先走漏了風聲，弄得他們狗急跳墻，說不定他們會想辦法殺了我。韓生，我現(xiàn)在只能信任你了。怎么樣，能做嗎？”
“可你是節(jié)度使……”韓生本想說沒人敢對節(jié)度使動手，說到一半，長長的吸了口鼻涕，重重的點頭，“我能！”
“好！”趙鐸點點頭，忽然抓起身邊那疊狀子，砰一聲砸向韓生，接著聲音提高了好幾倍，“不能干就別干，大唐律都背不順溜，若不是看你與本使是同鄉(xiāng)，誰會讓你這種廢物做司法參軍？你這是一步登天！你又不是本使的親兄弟，本使能讓你一步登天，自然也能讓你摔得粉身碎骨！”
趙鐸吼得滿臉通紅，一揚手，掀翻了自己的案幾，大步踩著地上的公文向門外走去，幾個在門口探頭探腦的衙役連滾帶爬的想要把自己藏起來，但還沒來得及，趙鐸已經(jīng)消失在了門外。
那幾個衙役相互看了一眼，一起鉆進房間，假意收拾公文，眼睛卻不停的再看韓生。他表情呆滯，眼眶紅紅的，顯然是哭過。
衙役胸中的八卦之火頓時熊熊燃燒：“呀呀呀，這是怎么了。咱們法司最近也沒犯什么錯，節(jié)度使怎么發(fā)這么大火兒??？”
韓生真是驚呆了，被衙役的話拉得回過神來，看著亂糟糟的房間，忽然福至心靈的垂下了頭，滿臉都是沮喪：“節(jié)度使拿了一大疊狀子過來，都是些侵占田畝，謊報人口年齡的小事，我告訴他這些很常見，屢禁不止，而且涉及甚廣，或許已經(jīng)是前面幾任刺史遺留下來的問題，沒法查。他……他就發(fā)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