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夏爾的躊躇

　　一個雞蛋形狀的島嶼坐落在法國與亞平寧半島之間的地中海上，它的北邊是利古里亞海，東南邊是第勒尼安海，

　　島嶼中間是一條山脈，無數(shù)翠綠的冬青樹，松樹霸占了整個山脈，郁郁蔥蔥。

　　硬葉上長有一層厚厚的蠟質層，它們用著厚厚的蠟質層用來保護自己不受侵害，正如同島嶼用海岸保護自己在外敵入侵中存活。

　　那些法國侵略者潮水一樣連綿不斷地涌上島嶼的海岸，甩不干，曬不凈，

　　用漫天的水組成云朵，奪走了植物們心心念念的太陽。

　　這里是科西嘉島，”溫和“多雨的寒冬已過，來到了西風帶和副熱帶高氣壓即將交替的季節(jié)。

　　春天到了。

　　整個冬天一直陰雨綿綿，它的威力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在，云雨滾滾的白色天空上的河流仿佛永遠不會干涸，空氣中吸入的每一口氣都被灌入了足量的水汽，

　　厚重而薄涼的氣息到處蔓延，水汽滿世界宣誓著科西嘉的主權。

　　瓦藍的天空綴著朵朵白云，這種格調的天空只會出現(xiàn)在夏季，其他科西嘉的季節(jié)是不配擁有的，云朵占滿了整個天空的維度，如果他是一個人，那真是一個野蠻人，可它不是個人。

　　偶爾所能窺視到的湛藍色的天空，如圖一泓平靜的湖水，都讓人勾起對未來美好生活希望的向往。

　　轟隆隆的雷聲伴隨著雨水落下，

　　滴答，

　　嘀嗒，

　　一滴雨水從帳篷的縫隙間滴落，劃過一道銀線，落在了科西嘉的地圖上，沾濕了小鎮(zhèn)的名字——阿雅克肖。

　　阿雅克肖是科西嘉島最美的城鎮(zhèn)，這里優(yōu)美的街道處處皆是，美麗的花園和靡麗的熱那亞總督府，小鎮(zhèn)居民是島上最文雅的人，還有不少法國人出沒于此。蘇格蘭作家詹姆斯這樣評價道。

　　而小鎮(zhèn)不遠處的山上不起眼的角落，搭著幾個帳篷，

　　一個男子打開了帳篷的門走了進去，穿著一身彩色軍服，顏色略顯暗淡，頭上扎著帶羽毛裝飾的頭巾。

　　他體態(tài)瘦弱，動作卻十分敏捷，急切地朝他的長官打招呼，

　　“天氣還是這么壞，每天霧蒙蒙的，不知道雨要下到什么時候?！?p>　　”是啊，感覺手到處擠一下，都有水流下來?！?p>　　答話者頭也不抬，就知道是他的副官來了。

　　帕斯夸萊·保利，又被稱作巴斯夸·保利（怕歐麗），一個是意大利語，一個是法語。

　　他是科西嘉獨立運動領袖，科西嘉人的民族英雄。

　　其父曾領導科西嘉人民反對熱那亞的統(tǒng)治，失敗后隨父流亡。

　　科西嘉島前后被汪達爾人、倫巴第人、阿拉伯人占領。每次被占領，島民都奮起反抗。

　　不過因為勢單力薄，每次抵抗都以失敗告終。島上建筑、農(nóng)田也因為幾百年的動蕩破敗不堪，島民也遭到殘酷的殺戮。

　　幸存者也只能在這般殘酷的環(huán)境下茍且生存。

　　科西嘉島上的種族沖突不斷，即使他們都說著科西嘉語，但由于來自歐洲各地，世代不絕的仇殺，流血事件頻繁在這個小島上上演。

　　甚至，還有人朝祖宗獻祭。

　　這些都造就了科西嘉人的宗族觀念愈發(fā)強烈，

　　寧可將領土拱讓給貪餮的敵人，也決不咽下胸中的狹恨，這造就了科西嘉人的極端的性格。這一點和西西里人格外相似。

　　這也是黑手黨在法國的勢力中科西嘉人占比極高的原因。

　　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要。

　　這是他們的理念。

　　他們聯(lián)合起來把島嶼獻給了教皇，因為這樣不會有任何一方得利。

　　比薩共和國買下了該島，因為比薩人和科西嘉人有著相同的信仰，加上科西嘉人作為比薩人主要的兵員，比薩人自然不敢怠慢，這一時間島民相對安靜。

　　比薩共和國是以海上貿(mào)易起家的，它的強大競爭對手——熱那亞，兩國為了爭奪地中海海權大打出手。

　　科西嘉島自然成為兩國爭奪的焦點。

　　然后，島上再次爆發(fā)大規(guī)模沖突。比薩人和熱那亞人打得不可開交。

　　島民此時也揭竿而起，小小的島上出現(xiàn)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比薩人、熱那亞人、科西嘉人互毆。

　　經(jīng)過幾年戰(zhàn)爭，比薩人失敗了，就如同意大利半島中世紀旅途上消亡的數(shù)百上千個城邦國家一樣，連同比薩共和國一同消失在歷史的長河里。

　　但丁曾經(jīng)說過：“意大利有一千種語言?！?p>　　就連意大利自己的歷史書里面都這么介紹：“這片土地上中世紀共存的國家比如今世界上所有國家加起來都要多?！?p>　　隨后熱那亞人在科西嘉島上開展苛刻的統(tǒng)治，不允許島民參軍或者從政，也不允許他們離開，只能在島上從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

　　為了防止島民逃跑，就連捕魚業(yè)也不允許島民參與。與此同時，熱那亞人還在島上收重稅，把科西嘉人折騰得夠嗆。

　　于是，他們渴望一個英雄。

　　這個人就是保利。

　　思想啟蒙的風潮吹到了科西嘉島，

　　由于科西嘉的雇傭兵傳統(tǒng)，加上戰(zhàn)略的要地所在，不少思想啟蒙的名人在著作中為他們吹風。

　　腓特烈二世，即腓特烈大帝，這位著名的普魯士國王曾經(jīng)這樣昭告：“科西嘉乃國之楷模?！苯又桶l(fā)動了七年戰(zhàn)爭。

　　夏爾·德·塞孔達孟德斯鳩男爵（一般被人稱作查理·路易·孟德斯鳩），對，就是那個孟德斯鳩，在著作《論法的精神》當中提到：科西嘉是理想之歌。

　　這些人借托科西嘉島來表明自己的志向。

　　就如同桃花源記，香格里拉一樣。

　　但科西嘉人信了。

　　時代造就了保利這個英雄。

　　雖然這個英雄的目的并不純粹，但依舊是英雄，某種程度上這種不純粹增加了其個人魅力。

　　三萬人的法軍進攻總人口只有十四萬人的科西嘉島。

　　于是，科西嘉人紛紛走上街頭抗議游行，法國跟之前染指該島的實力相比那是強大得多，根本不理會島民的反對。

　　保利正在和他的副官商量著對策，即使他心里清楚，這是無用之功。

　　“1755年我們建立共和國，現(xiàn)在，他，我們的故鄉(xiāng)，科西嘉島，卻踏馬成了法國人的戰(zhàn)利品?；甑?！我們是羅馬人的后代，我們不是奴隸。”

　　保利邊說邊靠著椅子坐下，搓了搓雙手開始生火。

　　“小保利，你要知道戰(zhàn)利品屬于獲勝者?！?p>　　副官先生調侃道，然后拿著水壺開始為接下來晚上的湯做準備。

　　“這群該死的杰克遜，先像餓狼一樣殺死了科西嘉，接著又像禿鷲一樣分贓。”

　　“他們是法國人，不是希臘人。”

　　“他們是誰，哦，我記得的是哪個名人，那個該死家伙說他們都是希臘人?！?p>　　“哦，沒有，保利，你記錯了，沒有這個人。況且，如果說誰是希臘人，我們是希臘人的可能性可比他們高。”

　　“是這樣嗎？卡爾羅?！?p>　　保利咬緊牙關，仿佛在忍受著什么。

　　“科西嘉島曾經(jīng)是希臘人的地盤?！?p>　　副官嘆著氣說道。

　　“好吧，就當我記錯了，我真是氣昏了頭，竟然忘記了羅馬是如何誕生的。那些該死的殖民者，遠古有希臘人，曾經(jīng)有熱那人，現(xiàn)在有法國人?！?p>　　“如果不是熱那那群商人實在太過于貪婪，我寧愿被他們統(tǒng)治，雖然口音不一樣，至少我們聽得懂對方說話，當然，現(xiàn)在我們有著共和國自由的未來，自然是瞧不上他們。”

　　“天吶，我的主，你竟然把那群吸血鬼看做好人，他們曾經(jīng)坐視君士坦丁堡淪陷。我一眼看過去，他們就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他們丟失了黑海的殖民地。冷靜地，老保利在天上看著你呢?！笨柫_回道。

　　“他們腦袋里面裝著的只有金幣，只會征稅。他們熱那亞一如既往地揮灑著金幣，在富麗堂皇的拍賣廳里面一擲千金，只有我們，一如既往地窮困潦倒?！?p>　　保利一字一頓的，意外的口齒清晰，說話不再含糊不清，每個字符里面都包含著憤怒。

　　“曾經(jīng)我們可以自豪地宣稱，敵人已經(jīng)被趕到海邊，無路可退，如今，敵人還沒有趕到，我們就已經(jīng)沒有出路了。”

　　“總有一天，科西嘉島將重獲自由！”

　　保利一邊說著一邊用手狠狠地捶著舊跡斑斑的桌子，發(fā)泄著心中的怒火，

　　砰砰砰，

　　啪，

　　砰，

　　松木制作的老邁桌腿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沖擊力，應聲而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