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死山羊,只能塞塞牙縫,根本不夠七匹狼吃的。
冬天,植物枯萎,食草動物活動減少,這七匹狼已經(jīng)很久沒有飽餐一頓了。
苦水嶺的深處,聽說有溫泉,溫泉附近草木冬夏常青,不過那里存在著巨大的危險,就連這個青火狼的家族也不敢靠近。
頭狼吞下死山羊的心臟,意猶未盡地用又長又紅的舌頭舔舔獠牙,頭狼的尊嚴壓過了饑餓感,將剩余的尸體留給另外六匹饑腸轆轆的狼。
它還沒有吃飽,但若自己吃飽,其他六匹狼就都得餓死。
很快,那頭死山羊只剩下骨頭架,還能勉強看出是山羊的形狀。
最年輕的一匹狼搶到的肉最少,它可憐兮兮地啃咬著骨架,啜吸著腦髓,舔食著殘肉,一點也沒有青火狼驕傲的樣子。
頭狼用低沉的聲音吠了它一聲,警告它要保持青火狼的驕傲。
失去驕傲的狼,就會墮落為人類養(yǎng)的狗!
輕風吹過,風里帶來不尋常的氣息。
鮮肉的氣息!
是人……那種沒有攪住牙齒的長毛,沒有扎破喉嚨的長角,沒有蹬斷脊背的蹄子,骨頭軟,跑的慢,肉質鮮,不團結的雜食動物!
加餐的時刻到了!
嗷嗷……嗷……
頭狼抖動著全身青灰色的毛發(fā),仰天長嘯,一團青色的磷火噴出喉嚨,在空氣中飛出一丈后消散。
可惜,要是有月亮就好了。
其余六匹狼吃完開胃的死山羊,已經(jīng)餓紅了眼,聽到頭狼的嚎叫,也跟著嚎起來。
嗷……
嚎叫聲中充滿了青火狼的驕傲,這么濃的氣味,今天將是一頓大餐,說不定還能剩點留著以后吃,這樣就能安然度過這個冬天了。
嚎叫聲漸遠,七匹狼化為七道青影,瞬間奔向山頂,風吹來的方向。
程成知道很多關于狼的諺語,比如好虎架不住一群狼。
青火狼只是二階下品妖獸,大約相當于人類的煉氣境初期,論實力遠遠比不上以前那頭二階上品金線鱷。
別說七匹狼,就算二十七匹狼面對金線鱷也只有逃跑的份,因為它們的牙齒不足以咬穿金線鱷引以為豪的皮甲,而金線鱷的巨口一張開,足能同時吞掉兩匹青火狼。
但要是論對人類的危險性,青火狼又遠高于金線鱷,因為狼群是有戰(zhàn)術有配合的。
另外,還有一匹看似很厲害的頭狼,動物思想單純沒有多少雜念干擾,在吸納天地元氣的效率上要強于人類,那匹頭狼由于經(jīng)常吃腐肉,磷火已經(jīng)能夠凝聚成球,恐怕連煉氣境后期的修行者也比不上它。
在第一縷微風拂過程成的臉頰時,他已經(jīng)放腿狂奔,離著蔣家兄妹還有二十來步,早已顧忌不到什么凝波草了,高聲喝道:
“你們弄好沒有?!”
蔣蘭蘭嚇了一跳,隨即興奮地舉起隨身帶來的玉質小盒,高興地說道:
“程大哥,凝波草……”
她只說了六個字,程成已經(jīng)如同疾風般掠過她的身邊,貓腰躬身,雙手撲住她的大腿,死死抱緊,腰部發(fā)力,長身而起,把蔣蘭蘭扛在背上,同時對看傻了的蔣洪義吼道:
“還不快跑!等死嗎!”
與此同時,頭狼凄冽無比讓人汗毛發(fā)乍的嚎叫聲傳來,四人的體溫瞬間降至冰點,幾乎連身體都為之凍結。
蔣蘭蘭尖叫一聲,懷抱玉盒,向著蔣洪義伸出手:“哥!盤蟒翡翠鋤!”
蔣洪義撿起盤蟒翡翠鋤,趙胖子邁動他的兩條短腿,從他身邊跑過,喊道:
“還鋤個毛?。⌒∶o!”
蔣洪義別的都能丟,就是舍不得五千兩銀子買來的藥鋤,將藥鋤揣進懷里,跟著趙胖子的屁股后面沒命地跑。
群狼的嚎叫聲像潮水般滾滾而來,如同血池地獄之中惡鬼的嚎哭,又像是勾魂攝魄的冥府之音。
程成回頭一看,七匹狼的身影幾乎同時出現(xiàn)在山丘頂上,略一停頓,沿著山丘的坡面狂奔下來。
狼群全速俯沖,其快如飛。
被凝波草將水氣吸收一空的土地,布滿細如面粉的黃土,群狼掠過,后面卷起七條黃龍般的塵埃云。
頭狼一狼當先,另外六匹狼分列左右。
每匹狼都吐著舌頭呲著獠牙,興奮地喘著氣,胃里剛吃下的羊肉提供了不算充足但勉強夠用的動力,每呼吸一口氣都帶出或濃或淡的青色磷火。
十四只血紅的眼睛里,只有四個移動的肉塊,其中一個還特別肥嫩,六匹狼不約而同地將最肥的那塊肉留給頭狼,這是頭狼的驕傲與榮耀。
如果只有程成一個人,他估計自己有一半的機會能夠利用貓鼬步逃走,但他不是舍棄朋友獨自逃生的那種人。
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逃跑,而是戰(zhàn)略轉移,尋找一處有利的地形來對抗群狼。
留在曠野之中,就是等死。
狼群的速度太快了,兩條腿的畢竟跑不過四條腿的。
蔣洪義基本功扎實,又勤學苦練,不一會兒已經(jīng)排到第二,喘氣喘得像拉風箱一般的趙胖子落在了最后,眼看那匹頭狼都快能舔到他的大屁股了。
“老……老大!救我!”趙胖子拼盡最后一絲力氣喊道。
氣息一泄,頭狼離他的屁股又近了幾寸。
前方不遠是一堵低矮的石崖,雖然不是理想的戰(zhàn)斗地點,但起碼能避免腹背受敵。
程成雙手像鋼鉗般按住蔣蘭蘭的纖腰,將她拋給身后的蔣洪義。
“接??!去前面山崖下!”
蔣洪義沒防備程成來了這么一手,蔣蘭蘭被拋起七八尺高,在空中翻滾著往下落,好在蔣洪義最近流水刀法大成,已經(jīng)領悟刀勢如順水推舟借力卸力的訣竅,當下條件反射般右手按住妹妹的后腰,順勢下沉一尺,卸去下落的力道,左手環(huán)抱半圓,依樣畫葫蘆,學著程成的樣子將妹妹扛在背上,向著前方的山崖下跑去。
程成拋出蔣蘭蘭,身形為之一輕,貓鼬步此時已經(jīng)融入他的本能,根本不用特意去想,眼、腿、心、手就自然而然互相配合無間。
他雙腳一橫,強行剎住快速前沖的身形,在布滿黃土的地面上向著滑出四尺,在松軟的地上留下兩道逐漸變深的車轍般的痕跡。
由于劇烈摩擦,他的牛皮靴底產(chǎn)生了滾滾高熱,甚至略微發(fā)出了糊味。
等身形靜止的一剎那,程成右腳全力跺下,咚地一聲,揚起一人高的塵土,身體反向激射而出,在趙胖子死中得活的狂喜眼神中,與他擦身掠過。
在掠過趙胖子的一瞬間,程成屈起左腿,在趙胖子的屁股上用力一蹬。
趙胖子此生終于體會到身輕如燕的感覺,整個人被蹬得貼地平移出一丈多遠,雙腳才再次踩到地面。
借此一蹬,趙胖子的速度大大提升,只是尾椎骨都快被程成蹬碎了,他邊跑邊捂著屁股,疼得呲牙咧嘴。
程成借此一蹬,速度快如電閃雷鳴,魔鋼劍出鞘,旋出一道璀璨的光華,連人帶劍如同狂怒的流星向著頭狼撲去,連他的面目都已經(jīng)模糊不清,身后拉出一連串的殘影。
在劇烈的高速中,魔鋼劍輕輕顫抖,發(fā)出嗡嗡的鳴響聲,如同一朵盛開的牡丹花,罩向頭狼的面門。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程成知道,此戰(zhàn)勝敗與否,取決于這一劍能否重創(chuàng)頭狼,否則一切休矣!
說起來,程成最擅長的就是以快制快,以高速打高速,拼的就是面對死亡的恐懼時,生死一線間的那份覺悟。
程成有這個自信,前世他的心臟曾經(jīng)數(shù)次停止跳動,又被電擊除顫器救了回來。
面對死亡,沒有人比他更坦然,沒有生物比他更無懼。
即使是青火狼,也不行!
頭狼的速度也已經(jīng)達到極限,身后拉出一抹青灰色的身影,高速擺動的四肢已經(jīng)幾乎看不見,只能看見四道黑褐色的流光,那是青火狼腿部特有的暗紋。
頭狼與程成跑在一條直線上,如果雙方誰都不改道,再過半息時間,就會撞在一起。
從它看到程成的第一眼起,就知道這個人類與眾不同。
這個人類的眼中沒有恐懼,只有讓它心生寒意的絕對冷靜。
不!這不是冷靜,而是冷酷!
對自己的冷酷!對敵人的冷酷!對生命的冷酷!
這個人類向著自己沖來,速度竟絲毫不亞于自己,他以人類特有的狡猾,躲在一朵利刃形成的鋼花后面。
如果正面相撞,自己一口就能咬掉這個人類的腦袋,甚至連他全身的骨頭都會被自己強壯的身體撞碎,而這個人類手中的利刃,則會插進自己的喉嚨里,插進自己的眼睛里,插進自己的顱骨中!
這個人類,他想同歸于盡!
它的心中涌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如果是人類的話,應該明白這種情緒叫做恐懼。
吼……
頭狼體內生出一股灼熱的氣浪,在它的咽喉受到阻擋,氣浪越聚越多,越聚越濃,最后竟然凝結為球狀氣體。
它張開喉嚨,這股氣體遇到它齒縫間時刻燃燒的磷火,產(chǎn)生砰然巨響。
一團幽幽的青火球從它的獠牙間以高速射出,迎向利刃之花。
狹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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