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山村驚變（下）

　　接近宅院門口，但見兩個倭寇走出來，持刀守在大門旁邊。崔天程自思勢單力孤，沒有莽撞地沖上前，悄悄出了村子，翻山越嶺，連走帶跑，來到二十多里外的葛家村。找到岳父家后，急急地敲了敲院門。

　　過了一會兒，岳父披衣開門出來。崔天程立即跪在地上，抱住岳父的腿嚎啕大哭。家里人皆被驚醒，紛紛出來詢問。岳父好言相勸，把崔天程領進屋內。崔天程講了倭寇屠村之事，岳母哭昏過去。妻舅急忙到葛昭杰家里報告此事。葛昭杰聽后大驚，叫起葛明鑒相商。

　　聽說倭寇屠村，葛明鑒頗為憤慨，隨即問道：“我們這兒有衛(wèi)所寨墩，官軍甚多，為何還有倭寇呢？”

　　葛昭杰嘆氣道：“衛(wèi)所軍戶是世襲的，不堪忍受長官壓迫，逃亡大半。再說承平已久，軍士們都不會打仗了，有的世襲軍官連馬都不會騎，亦弄不清楚旗幟標識。

　　他們平時只是喝酒吹牛，能偶爾率隊巡邏一次，便算是盡職盡責了。軍士們平日耕種田地，作戰(zhàn)時膽小恐懼，隔著敵人老遠就開銃放箭。若是敵人沖過來，他們立刻掉頭逃跑，潰不成軍。”

　　崔天程的妻舅憤怒地說道：“本來倭寇沒有立足之地，可是漢奸們勾結倭寇，充當耳目，成為幫兇。有些官兵也被收買，放任倭寇掠奪財物，他們也好從中分成。”

　　葛明鑒急切地說道：“叔，我領村里的少年去滅了這伙倭寇！”

　　葛昭杰搖頭道：“這些少年沒有實戰(zhàn)經驗，練得時間太短，不是倭寇這些亡命之徒的對手。”

　　葛明鑒著急道：“倭寇屠殺鄉(xiāng)親，怎么能輕易放過他們？打不過也要打?！?p>　　崔天程的妻舅央求道：“里長與官軍多有交往，可請官軍來剿滅倭寇?！?p>　　葛昭杰道：“馬山寨蔡百戶為人豪爽，頗講義氣，手下有五十多個軍士，亦有些戰(zhàn)力。我與他關系甚好，時常請他飲酒，逢年過節(jié)還給他送禮，求他幫忙該沒有甚么問題。”

　　便讓葛明鑒、葛明錦叫起村中少年，準備好武器，自己和崔天程騎馬向馬山寨馳去。到了馬山寨，葛昭杰向站崗的兵士打了招呼，軍士立即向蔡百戶稟報。

　　不多時，蔡百戶打著哈欠走出來，大聲說道：“老葛深更半夜過來有何事？難道要請我去喝酒嗎？”

　　葛昭杰趕緊說道：“我下次再請蔡百戶，今日有要事相求。”

　　蔡百戶道：“老葛不用客氣，若有誰再欺負你，只要不涉及到衛(wèi)里的大人，我都能幫忙?！?p>　　葛昭杰道：“有十多個倭寇到崔家莊屠村?！?p>　　蔡百戶大驚，忙問了詳情。崔天程流著眼淚，講了倭寇屠村的經過。

　　蔡百戶聽罷，大罵道：“倭寇盤踞倭島十多年，賴著不走，我早就想滅了他們。不過倭島不是我的防區(qū)，一直拿他們沒有辦法。此次倭寇送上門來，我叫他們有來無回。”

　　他馬上集合起軍士，訓話道：“弟兄們，十二個倭寇屠殺崔家莊的鄉(xiāng)親，現(xiàn)時還在村里。我們軍人的職責便是保家衛(wèi)國，決不能容忍倭寇如此猖狂，這就去剿滅倭寇，為鄉(xiāng)親們報仇！”

　　軍士們群情振奮，舉刀擎槍吶喊起來。蔡百戶大喜，留下二十個軍士守寨，率領三十多個軍士向崔家莊趕去。蔡百戶騎在高頭大馬上，軍士皆步行。

　　路過葛家村時，葛明鑒騎著馬在前，后面有八個少年刀矛并舉，列隊等候，崔天程的妻舅也手持砍刀站在旁邊。

　　蔡百戶皺了皺眉頭，對葛昭杰說道：“打仗還要靠我們軍人，讓這些小子回家。不要跟著湊熱鬧，到時還礙手礙腳?！?p>　　葛昭杰道：“我侄兒葛明鑒在京營里習學武藝，回村后便教授這些少年，可以給蔡百戶打個下手。”

　　蔡百戶又看了看少年，只見個個精神振奮，遂點頭道：“讓他們跟在隊后，到時可要聽從軍令！”

　　葛昭杰招了招手，少年們高興地隨著隊伍進發(fā)。

　　崔天程與妻舅頭前帶路，軍士們手舉火把，魚貫而行，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崔家莊。

　　來到村南打谷場，蔡百戶令軍士們列成戰(zhàn)陣，八個長矛兵站在第一排，六個鳥銃兵站在第二排，余下拿刀的軍士站在第三排，讓葛昭杰領著少年們舉著火把跟在隊后。

　　蔡百戶一聲令下，軍士們列隊向村中前進。來到前排富戶的宅院前，眾軍士立定，手持武器對著院門。

　　第九章山村驚變（下）

　　守衛(wèi)的倭寇見狀大驚，急忙報告龜田次郎。此時，倭寇們還在作樂。龜田次郎得報后，立即指揮倭寇手持長刀，推著俘獲的五個婦女沖出院門。明軍人數雖多，龜田次郎竟絲毫不以為意，先派兩個倭寇在陣前跳躍蹲伏，極盡挑釁之能事。

　　蔡百戶大怒，揮了揮手，六個鳥銃兵走到前排，扣下扳機。銃聲響過，只有一名倭寇倒在地上，其余鉛彈打空。

　　龜田次郎嚇了一跳，端起鐵炮，沖軍士扣下扳機，打死一名鳥銃兵。隨后揮舞扇子為號，指揮倭寇列出蝴蝶陣，向明軍攻來。倭寇皆揮舞長刀，趁軍士被刀光晃住眼睛之際，即穿插上前劈砍。

　　蔡百戶急忙下令鳥銃兵退后重裝彈藥，長矛兵走到前排，用長矛抵住倭寇。倭寇揮刀上晃下砍，軍士們被晃得眼花繚亂，被動應付。過不多時，明軍三桿長矛被砍斷，五名軍士被砍倒，眼見隊形就要被沖散。

　　葛明鑒急忙跳下馬，讓葛明錦領少年平舉長矛，刀手配合，在原地保持防守陣形。他把短劍插入鐵棍前端，縱身來到隊前，雙手掄棍，猛然揮出，把一個倭寇打得腦漿迸裂。隨即身形一晃，用鐵棍打飛另一個倭寇的長刀，棍頭再一轉，向后猛一拉，前端短劍割破倭寇咽喉。

　　倭寇們大驚，紛紛持刀向葛明鑒砍去。葛明鑒把鐵棍舞得似風車旋轉，打斷兩把倭刀，逼退倭寇。未作停留，迅捷沖上前，追著倭寇兜頭亂打，立時攪亂倭寇的蝴蝶陣。

　　軍士們見葛明鑒接連打死兩名倭寇，士氣大振，舉矛揮刀向前推進。葛昭杰見葛明鑒武藝如此高強，大為高興，指揮村里少年端著武器跟進。

　　龜田次郎見勢不妙，急忙命令三個倭寇斷后，用五個婦女作人質，阻擋明軍，其他倭寇隨著他退入院內。蔡百戶擔心誤傷婦女，命令鳥銃兵掩護，長槍兵、拿刀的軍士和村里的少年沖上前，包圍了三個倭寇。

　　突然，傳來一陣螺號聲，倭寇將五個婦女推向明軍，嘴里怪叫著明軍聽不懂的話語，揮舞長刀向前攻來。前面兩個持刀軍士轉身就跑，結果被倭寇砍倒在地。只見倭寇刀法怪異，雙手握刀，一招一式出乎意料，軍士揮刀格擋，倭寇反變向砍削。

　　蔡百戶大聲喝道：“大伙不準后退，誰后退，我砍誰，快上前抵??！”

　　待明軍沖上前來，三個倭寇轉身便跑。

　　“放銃！”蔡百戶下令道。

　　軍士們退后，鳥銃兵急忙扣下扳機，打死兩個倭寇。剩下的那個倭寇殺出兇圍，拼命逃入院子，關上了大門。

　　蔡百戶見消滅了五個倭寇，甚是興奮，高聲叫道：“弟兄們，院里只剩下七個倭寇，把他們全部抓住，大伙可都有賞銀??！”

　　軍士們親眼見到五個倭寇被打死，群情振奮，緊緊圍住院子。五個軍士上前撞門，幾支狼牙箭忽然從墻上射下，當即射倒三人，軍士們慌忙后退。

　　蔡百戶安排鳥銃兵持槍瞄準墻頭，掩護軍士打門。墻上又射下來數支狼牙箭，又射中兩名軍士。鳥銃兵急忙放銃還擊，打死一名倭寇，余者迅速縮頭。待鳥銃聲響過，倭寇即從墻上探頭射箭，雙方一時僵持不下。奈何不了倭寇，明軍還時有傷亡，蔡百戶急得抓耳撓腮。

　　葛明鑒思得一計，對蔡百戶說道：“百戶大人，我們用火攻把倭寇逼出來，再把他們消滅掉?！?p>　　蔡百戶點頭稱是，令軍士四下圍定，防止倭寇逃跑。崔天程與妻舅領眾少年搬來麥秸，捆成若干小捆，放在院墻周圍。

　　在鳥銃兵的掩護下，眾人點著麥秸捆，用力擲進院內。葛明鑒騎馬巡視周圍，防止倭寇越墻逃走。過不多時，院內就冒出了煙火。

　　孫步芳在院內大聲喊道：“軍爺，不要扔火了，我們出來投降?！?p>　　蔡百戶下令暫停扔麥秸，等倭寇開門投降。過了一盞茶時分，倭寇還是沒有出來。

　　葛昭杰急忙說道：“這是倭寇奸計，故意拖延時間?！?p>　　蔡百戶怒道：“大伙繼續(xù)扔麥秸，燒死這些畜牲！”

　　葛昭杰抓起一捆點著的麥秸，用力扔進院內。葛明鑒撇見墻頭上隱現(xiàn)幾個人影，急忙打馬上前擋住，揮棍把爬上墻的一個倭寇打落。其他倭寇射下兩支狼牙箭，葛明鑒用鐵棍撥開了一支，另一支沒有擋住，射在馬臀上，馬吃痛受驚狂奔。

　　葛明鑒雙腿緊緊夾住馬腹，抓緊鐵棍，抱住馬的脖子，順著西南一條道路飛奔而去。葛昭杰跟在后邊，沒追趕幾步，但見葛明鑒騎馬消失在夜色中，只好返回，繼續(xù)圍攻倭寇。

　　蔡百戶見倭寇如此狡猾，怒火中燒，大聲喝道：“鳥銃兵瞄準露頭的倭寇打，長槍兵、刀手警戒，大伙兒繼續(xù)扔麥秸，燒死倭寇！”

　　眾人紛紛扔出麥秸，院里濃煙滾滾，火光大起，倭寇被燒得哇哇嚎叫。

　　院門突然打開，沖出四個倭寇，全身被煙熏得漆黑，舉刀胡亂砍來。明軍軍士圍攏上來，刀砍槍刺，把四個倭寇剁成肉泥。

　　“還有兩個倭寇跳墻了！”崔天程突然喊道。

　　葛明錦急忙領著七個少年追過去，用長槍和刀逼住兩個倭寇。但見龜田次郎脫下銅兜鍪和披甲，上身穿著單衣，下身僅穿兜襠布，手持長刀，全身漆黑，狼狽不堪；孫步芳衣服被燒了好幾個洞，臉被熏黑，成了大花臉。

　　龜田次郎困獸鋒斗，狂叫著舞刀亂砍。葛明錦領著村里的少年刀槍并舉，殺死了龜田次郎。崔天程猶不解恨，上前砍下龜田次郎的人頭。

　　孫步芳嚇得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哀求道：“饒了小人吧！回頭給你們一千兩銀子?！?p>　　崔天程眼睛發(fā)紅，怒喝道：“你這喪盡天良的狗漢奸，竟然領倭寇來屠殺我們的親人，我砍死你！”揮動斧頭劈在孫步芳頭上。

　　蔡百戶指揮軍士搜查了村落，再沒有發(fā)現(xiàn)倭寇。葛昭杰領人撲滅了宅院的大火，已近黎明時分。蔡百戶命令抬起陣亡軍士的尸體，搬走倭寇的尸體、物品和兵器，都放到從村里找來的馬車上。、

　　他拿起一把倭刀遞給葛昭杰，說道：“這把刀極是鋒利，你留著防身甚好。此次戰(zhàn)斗能夠獲勝，多虧你們幫助，特別是你侄子葛明鑒有勇有謀，只是他的馬受驚了，不知跑到何處？想來不會有事。我要盡快回去稟報上司，還要守寨，那就先行一步?！?p>　　葛昭杰接過倭刀，感激地說道：“多謝蔡百戶消滅了這股倭寇，給鄉(xiāng)親們報了仇?！?p>　　崔天程跑過來跪下，向官軍磕頭道謝。蔡百戶跟眾人道別，領兵返回馬山寨。

　　葛昭杰帶人順著周圍道路，四處尋找葛明鑒未果，只好先幫崔天程埋葬死去的鄉(xiāng)親。做完這些事后，崔天程的妻舅留下來，協(xié)助崔天程，還有幸存的五個婦女料理后事，葛昭杰帶領少年們返回葛家村。

　　到家后，葛昭杰妻子見葛明鑒沒回來，急忙詢問緣故。

　　葛昭杰講了消滅倭寇的經過，葛明錦亦不住夸獎葛明鑒，可全家人甚是擔憂，皆滿懷疑問：“葛明鑒騎馬跑到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