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張狂
裴青禾捏著碗壁的手瞬間捏緊,下意識朝周圍掃了一圈。
“別看了,周圍沒隱衛(wèi)。”蕭檀及眼皮都懶得抬的對她說。
裴青禾心如亂麻,卻不得不假裝鎮(zhèn)靜,壓低聲音問他:“你也知道傷我之人并非魏王?”
“魏王沒那么愚蠢?!彼f。
是啊,魏王沒那么愚蠢。
她早該想到,以蕭檀及的聰明,很多事情他怕是早就看清了。
“你以前從不跟我講這些。”她對他說。
“郡主從前也沒有工于心計?!彼卮稹?p> “人都是會變的?!?p> 裴青禾想起前世的事,語氣也冷下去,一雙水眸中更是含著淡淡地嘲諷。
她說:“別看你我如今一張桌子用膳,說不定將來哪一天就會拔刀相向,用盡心機(jī)置對方于死地?!?p> 蕭檀及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面色令人捉摸不透,他問:“郡主何出此言?”
裴青禾靜靜望著他,沒講話。
二人對視,蕭檀及的目光漸漸寒下去,他抿唇,道:“公主府對蕭某有恩?!?p> 裴青禾想了想他這話的意思,問:“你當(dāng)真如此認(rèn)為?”
“蕭某一向恩怨分明,所以郡主大可不必對蕭某事事謹(jǐn)慎,當(dāng)今圣上本就疑心公主府,您如此厚待蕭某,只會惹人猜忌?!?p> 裴青禾聽完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對你好還不行?”
后者不語。
裴青禾妥協(xié)般點點頭,“好吧,我知道今后該怎么做了?!?p> 話落,在他面上的寒意還未消下去之時,她又開口問他:“蕭檀及,你恨我嗎?”
他頓了一頓,“為何要恨?”
“我以前,時常欺負(fù)你?!?p> “蕭某是罪臣之子,郡主天之嬌女,所以,您對蕭某做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p> 裴青禾緊盯著他,“可你的眼睛不是這么告訴我的?!?p> 他有他的野心,他的抱負(fù)。
裴家人,都是他的仇人。
她的步步緊逼,終于還來蕭檀及的反擊,他放下了湯勺,銳利的雙瞳鎖住她的目光,他告訴她:“蕭某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p> 直覺告訴裴青禾,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果不其然,他道:“自那日刺殺之后,郡主便性情大變,蕭某想不通是為何?!?p> 裴青禾咬了下唇內(nèi)側(cè)的軟肉,盡量讓自己看上去神態(tài)輕松。
她對他笑:“你自己都說了,我遭遇刺殺,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自然會有所改變。”
蕭檀及瞇了瞇眼睫,明顯不信裴青禾這套說辭。
裴青禾也知道今日自己話實在多了些,便扯開話題道:“飯要涼了?!?p> “用膳吧?!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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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給裴青禾等人用來抄道經(jīng)祈福的地方位于奉天殿西側(cè)的一個小閣樓之內(nèi)。
閣樓旁綠樹掩映,鮮花盛開,蜂歌蝶舞,清風(fēng)拂面而來,席卷一陣香氣。
好巧不巧,引裴青禾到閣樓內(nèi)的人正是方才因裴青禾而受罰的浮生。
浮生告訴裴青禾:“這便是陛下為諸位準(zhǔn)備的抄寫道經(jīng)的地方?!?p> 裴青禾瞧了眼桌案上厚厚的一疊宣紙,忽然有種不妙的預(yù)感,她問浮生:“今日要抄多少?”
浮生似是記了仇,埋怨的看她一眼,語氣悶悶:“不多,也就兩三卷?!?p> “……”
裴青禾深吸口氣,努力維持好微笑的表情,偏頭看了身旁是蕭檀及一眼,隨即湊近他,壓低聲音問他:“你確定這是彌補(bǔ)而不是懲罰?”
有清風(fēng)吹來,撥動二人的發(fā)絲,交纏在一起。
女子身上的馨香傳入鼻息,蕭檀及眸色暗了暗。
這時忽有一道聲音插入。
“秋娉見過郡主?!?p> 裴青禾下意識回頭去看,入目的是沈家三小姐沈秋娉。
她差點忘了,沈三小姐也是被傳入宮抄經(jīng)的。
她視線從沈秋娉的妝發(fā)上掃過,眼底多了些玩味。
沈三小姐的容貌勝在清新可人,身段弱不禁風(fēng),淺綠色的內(nèi)襟搭配灰白色繡花外衣更顯柔弱姿態(tài),一頭長發(fā)發(fā)尾之處略顯發(fā)黃,顯然是未曾好好護(hù)理過,底子倒是不錯,只是那雙眼睛太復(fù)雜,雜質(zhì)太多,白瞎了盈盈如荷的一副皮囊。
而且她記得上次見沈秋娉時,沈秋娉打扮素凈,倒非刻意,看著更像沒有拿得出手的好首飾。
今日再次相見,她發(fā)髻上多出了不少金銀之物。
裴青禾前世在裴錚的后宮中見多了這樣的人,心中生不起好感,語氣自然熱攏不到哪去,“三小姐請起?!?p> 沈秋娉聽出了裴青禾的冷淡,她面色微凝,咬了咬唇瓣,緩緩直起身。
裴青禾沒再多看沈秋娉,她回過身,瞧見蕭檀及已找地方落座。
裴青禾想了想,選了他右側(cè)的位置。
隨之,浮生捧來了一只狼毫筆交由裴青禾。
沈秋娉帶來的婢女瞧見了,便攔住浮生問他:“誒,小道士,我們家小姐的呢?”
浮生給她指了指桌案上原本擺好的一支宣筆,“那個就是。”
沈秋娉的婢女不樂意了,憤憤地問:“為何青禾郡主可以用那么好的硯臺,而我們小姐卻——”
浮生難以理解的蹙起眉頭,懟道:“那位是郡主,你家小姐是嗎?”
“你——”
“春喜。”沈秋娉忙叫住自己的婢女,對她搖了搖頭。
裴青禾正為抄寫道經(jīng)的事情煩惱,聽到沈秋娉婢女的話,懶懶的朝她睨了一眼,也沒心思理會她。
誰料那婢女竟越發(fā)張狂起來:“我們小姐是陛下的義女,且這地方光線不好,我們家小姐把眼睛抄壞了怎么辦?”
聽見這話,裴青禾瞧了眼沈秋娉的反應(yīng)。
沈秋娉面色難看,卻并非因自己婢女口出狂言而難堪。
裴青禾看得出來,沈秋娉也覺得委屈,甚至有意縱容婢女。
裴青禾看不明白了。
沈秋娉到底知不知道沈府即將被查辦,她哪來的底氣縱容婢女在宮中胡來?
她原以為沈三小姐是個聰明人。
正這么想著,裴青禾看見沈秋娉忽然惶恐的朝她看來。
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沈秋娉為何看她時,沈秋娉已經(jīng)像是受了巨大驚嚇一般跪在了地上。
“郡主恕罪,這丫頭平時被我慣壞了,口無遮攔,請郡主大人有大量,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