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奎嚴看出情況不對,厲聲喝道:“刀奴!還不快殺了這個女子!你想要墮入無邊血海嗎?”
這正是趙奎嚴用以控制蘇思語的迷魂術(shù)中的口令,血殺堡的迷魂之術(shù),就是通過在人的腦海中直接形成極其恐怖的場景,令受術(shù)者為了逃離這種恐怖,任由其驅(qū)使。
可是,他迷魂術(shù)的口訣已經(jīng)難以再對此刻的蘇冰起作用,蘇冰眼神中的空洞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重的悲涼和極端的憤怒。
是的,在那個瞬間,他把一切都想起來了。從當(dāng)日正道盟總部目睹嚴照變身趙奎嚴,擊殺鬼城閻王,到后來自己淪為刀奴,與趙奎嚴一起,做下了漠北的驚天血案。那尸山血海一般的場景,令他渾身都戰(zhàn)栗起來,這簡直是不可饒恕的滔天大罪!
完了!自己這一生,就這樣完全毀滅了!
本來是昆侖拳宗的開山弟子,正道盟的創(chuàng)立者,前途何等光明。自從這化身嚴照的血殺堡主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自己做了多少錯事,犯下何等罪行?就算這都能得到老天的原諒,恐怕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數(shù)千人命,數(shù)千生靈啊!自己一柄魔刀之下,毀滅了多少無辜的死難者。漠北幾個村寨的屠戮,地獄般的情景,如今清晰地在蘇思語眼前重現(xiàn),令他陷入了無盡的痛苦當(dāng)中。
目光一轉(zhuǎn),飄向手臂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卻依然俏麗不減當(dāng)年的宋晚晴,更是難過的心中猶如被鐵錘敲擊一般。
宋晚晴,這個自己人生中第一個愛上的女孩,還是那么的英姿颯爽,如今因為蘇冰的緣故,寧可枯守長春谷,這是屬于弟弟蘇冰的驕傲!而自己呢?與無影鬼王的驕人事跡相比,不過是個可憐蟲罷了。
晚晴……你的選擇沒有錯,我弟弟蘇冰,的確是你更好的良配!我蘇思語,不但沒這個福氣,更是沒這個資格!
這個瞬間,他居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那月夜城的洪樂天,他知道對方一直有招自己為婿的意思,當(dāng)時卻是沒瞧得上那雙目失明的洪鳳嬌。洪樂天以為他還不知道此事,可是以昔日暗影堂在月夜城的“地鼠”組織,什么事情偵查不到?
或許,就連洪鳳嬌,也遠不是自己這兩手沾滿無辜者鮮血的劊子手所能奢望的……
這是蘇思語劈出那一刀之前的,最后一個想法。
“趙奎嚴!你的死期到了!”
隱隱約約中,聽到遠處傳來這樣的聲音,似乎有大隊人馬正在接近,可這些,蘇思語都不再關(guān)心。霍然轉(zhuǎn)身,眼中只有一人——血殺堡堡主,趙奎嚴!
趙奎嚴看到他眼中的神色,以他的修為和閱歷,竟然也是遍體生寒,有一種不敢與之對敵的想法油然而生。他知道,這個刀奴已經(jīng)不再受控制,而且最為仇恨的人一定是自己!
下一刻,蘇思語人隨刀出,以從未有過的速度,直撲趙奎嚴。半途中,刀勢陡然變化,一個少年的身影居然轉(zhuǎn)眼間化身千萬,各舉長刀,如同驚濤拍岸一般,足以碾碎一切阻礙在路上的生物。
血影萬千,霸絕天下!
果然和趙奎嚴預(yù)估的一樣,純凈血脈下的血影魔刀最后一式,就連他也使不出來。這原本是他精心打造,用于對抗寥寥幾個武功修為勝于自己的武林元老。萬沒想到,如今直面這霸絕天下一刀的,正是他本人,正可謂作繭自縛。
萬千血影瞬間撲至,蘇思語毫無保留地將全身血脈爆發(fā)開來,只為這一招的瞬間輝煌。人在半途中,渾身衣衫已經(jīng)盡裂,皮膚表面的血管由隱而顯,由細變粗,最終紛紛爆裂,將蘇思語千萬條身影都染成一片血紅。
在這片觸目驚心的血紅中間,千萬道道耀眼的白光格外醒目,那是蘇思語的刀光。
趙奎嚴自知接不下這霸絕天下的一刀,腳下生風(fēng)欲要閃避,卻還是遲了一步。蘇思語從爆發(fā)血脈到?jīng)_至他身前,只不過是轉(zhuǎn)念之間,萬千血影突然消失,只剩下一個實體,竟然是出現(xiàn)在趙奎嚴身后。毫無保留地一刀劈下,這稱雄江湖數(shù)十年,為禍世間甚烈的血殺堡主,大魔頭趙奎嚴,終于死在親手培養(yǎng)的刀奴手下,而且是身首異處,再無任何生機。
此時,遠處風(fēng)塵仆仆趕來的眾人才拍馬而至,他們都從馬上看到了這前所未見的一刀,的確稱得上是霸絕天下,舉世無雙。
這些人正是以昆侖派何千葉為首的趕赴漠北剿殺趙奎嚴的武林精銳,在漠北撲了個空,立刻意識到上當(dāng),隨即從探子耳目的口中,得知了趙奎嚴率數(shù)萬之眾,圍困長春谷的消息。
馬不停蹄地趕來此處,卻正好趕上了蘇思語在破障丹的效用下擺脫魔障,爆發(fā)出血影萬千,霸絕天下的無邊威勢。
這一行人中,全是各家各派的當(dāng)家好手,甚至是修為高于當(dāng)代掌門人的存在,稍弱一些的根本沒有資格參與剿殺趙奎嚴的行動??墒牵慷昧颂K思語這一刀,包括蘇思語的授業(yè)恩師何千葉在內(nèi),沒一人認為自己可以毫發(fā)無傷地承受下來,連覺得可以閃避的,都是鳳毛麟角。
憑借這一刀的驚艷,蘇思語的名聲借著這些前輩耆宿的口,在武林中傳播開來,被譽為“絕刀”,意思是這種霸道的刀勢,空前絕后,無可抵擋。
“絕刀”蘇思語就此一戰(zhàn)成名,刀劈趙奎嚴,成為天下武林所津津樂道的經(jīng)典戰(zhàn)例。
可是,蘇思語劈出這震驚全場的一刀之后,渾身鮮血淋漓已經(jīng)成為徹頭徹尾的血人,比修練了九重血神大法的趙奎嚴運功時更為可怖。一刀斬殺了坑害自己一生的罪魁禍首趙奎嚴,單刀掉落在地,人也同時仰面跌倒,重重摔落。
何千葉一馬當(dāng)先趕在最前面,看到這種狀況,身形一閃便趕到身邊,扶住奄奄一息的蘇思語,高聲叫道:“長春谷水谷主,請你救我徒兒一命!”
眾人大驚,這使出嚇死人的刀招的居然是昆侖弟子?沒聽說昆侖派還有這一套恐怖至極的刀法?。?p> 水天一雖然也略有意外,卻是親眼目睹了此人臨陣倒戈,反殺趙奎嚴的經(jīng)過,當(dāng)然也責(zé)無旁貸,搶上前去,不顧蘇思語滿身鮮血,伸出手指搭在腕脈之上。
趙奎嚴一死,圍在長春谷附近的血妖自然被這股強勁的力量一掃而空,周天血煞大陣不攻自破。
何千葉和宋晚晴一直沒離開蘇思語身邊,看著渾身浴血的這個少年,想起昔日種種,都是心中難過。
蘇思語和蘇冰一樣,都是驚才絕艷,百年難遇的人中龍鳳。只是這蘇思語為情所困,過于著急證明自己,這才被魔頭所利用,走了這段彎路。
何千葉深深后悔,當(dāng)日不該就此放他下山,惹下了天大的禍事,如今更是躺在這長春谷內(nèi),生死不知。
“水谷主,他的情況怎么樣?”
看水天一把脈良久,也是沒有言語,宋晚晴心中著急,全然不顧自己手臂上同樣不輕的傷勢,開口問道。
水天一眉頭皺起,嘆息道:“血脈爆裂,生機盡毀。此人傷勢,猶在鬼城城主蘇冰之上……”
“請谷主千萬保住這孩子的性命!他不過是被那趙奎嚴害苦了的可憐人?!?p> 何千葉一改之前云淡風(fēng)輕萬事不縈于懷的態(tài)度,幾乎是苦苦哀求水天一施展妙手。天意弄人,他座下兩個弟子,都是那么的出色,卻都落得了生死難料的地步,這是讓何千葉難以接受的殘酷現(xiàn)實。
水天一的確是盡了全力,甚至把珍藏在長春谷內(nèi)的那枚輪回丹都取了出來,用在蘇思語身上,這才勉強把他體內(nèi)支離破碎的血脈強行拼合在一起,不至于立刻鮮血流干而死。
各派組成的針對趙奎嚴的聯(lián)軍,親眼目睹了趙奎嚴的死亡,紛紛散去,只有何千葉還停留在長春谷,守在蘇思語身邊。
足足一個月過去了,終于,在水天一不計其數(shù)的靈丹妙藥堆砌下,悠悠醒來。
何千葉大喜,連忙沖到床頭,“思語,覺得怎樣了?可認得我是誰么?”
蘇思語睜開朦朧的眼睛,看了何千葉一眼,突然間彈身而起,狠狠一拳砸了過來,并不是什么武功招數(shù),而純粹是街頭斗毆一般的胡亂揮舞。
出其不意之下,距離又太近,何千葉避開了面門卻在胸口挨了一拳,微微一愣,接下來更是心中難過:以他弟子的修為而論,這一拳如何能如此虛弱無力,還不如一個健壯的成年男子。
開始還以為他只是重傷之下還未徹底清醒,可是過得數(shù)日,一顆心如墜冰窟。蘇思語已經(jīng)徹底醒轉(zhuǎn),行動也無大礙,卻是失去了一切記憶和全身修為,見人就打,手足并用,口中只能發(fā)出野獸一般的吼叫,不似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