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兩新婦
午后,毒辣的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在黃泥路面上,蟬鳴聒噪,犬吠得惱人。
南茗姝頭痛欲裂,口中燥渴,車輪的轆轆聲停了,她緩緩睜開雙眼,一雙大手朝著她伸過來,她瞪大了雙眼,拼命吶喊,尖叫聲到了嘴邊,只剩下淺淺嗚咽。
牙婆將她扯出馬車,隨手扔在地上,粗糲的手捏著她的下頜迫使她揚起頭來。
“就這相貌,三兩銀子在別人手里可買不到!這小丫頭細(xì)皮嫩肉,您要沒事先和我說好,我可就把她賣到花樓里面去了!哪留得著給你家白三郎做媳婦兒?”
牙婆面前站著個兩鬢斑白的老婦,手里捧著兩塊碎銀子,和南茗姝對視了一眼道:“倒是個好模樣的?!?p> “可不嘛,老姐姐就下個決定吧,您是買還是不買,您要是不買我趕車就把她送到城中花樓去!”
南茗姝聽到這里已經(jīng)知道這是怎么一會兒事了,她是穿越了,而且還穿到了一個被拐賣的苦命丫頭身上,她聽著牙婆的話急忙嗚嗚地哭出聲音,艱難地挪動著步子向著老婦人靠過去。
如今在她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南茗姝不想被賣去花樓。
“那就三兩吧……”老婦人長嘆一口氣依依不舍地將手里的銀子交了出去。
南茗姝得救了,牙婆將她松綁的時候她還渾渾噩噩的,直到繩子徹底被解開,她才踉蹌著跑到了老婦人的身后,警惕地盯著牙婆帶著幾個壯漢趕走了馬車。
“跟我走吧,來到了這山溝溝里,就別想著跑,這里距離鎮(zhèn)上有十幾里路,周遭都是荒山,你就算從我家逃了,也活不下去?!?p> 老婦人掃了一眼南茗姝,口中喃喃道:“長這樣的一張臉,被旁人納為妾室亦或是入了賤籍不如給我家老三當(dāng)娘子,他是這十里八鄉(xiāng)唯一的讀書人”
南茗姝也心知這個道理,她垂眸跟在老婦人身后。
腹中饑腸轆轆,渾身更是沒有半點力氣,走起路來麻布衣裳磨得皮肉疼。
她若此刻離開了這位把自己買回去的老婦人,在這個人生地不熟不知是什么朝代的地方根本活不下去。
“我知道……”南茗姝小聲道。
“知道就好?!崩蠇D人回眸掃了一眼女子,這才仔細(xì)看清她的相貌穿著。
好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子,一雙柳葉眉彎彎,水盈盈的一雙眼眸,細(xì)皮嫩肉,不像是窮苦人家沒錢賣出來的女兒,倒像是富貴人家出來的,這一身破爛衣衫連藕節(jié)似的小臂都遮不住。
不像話!
“快些回去吧,你的嫂嫂們都在家中熬好了熱粥,做好了衣裳等著你了,就是我那小兒子此時不在家中,景清還在鎮(zhèn)上讀書,月末才能回來?!?p> 老婦人說著加快了腳步,南茗姝卻覺出來一絲不對勁兒,如今她遭遇的這一切為何這樣熟悉?
她垂頭深思,終于記起如今發(fā)生的一切不就是她看過的一本書中的內(nèi)容嗎?
之所以記憶如此深刻,是因為這書里早死的女配和她同名同姓,就連遭遇也一一對上了,書中的只手遮天攪動朝政的反派權(quán)臣正是叫白景清。
而原書中南茗姝的后果十分悲慘,她幼年被賣到了白家,卻不甘心嫁給白景清,短短三年便氣死了白景清年邁的父母,鬧得白家分崩離析。
即便如此白景清依舊沒有休棄她,直到白景清高中,白家舉家來到京城,南茗姝才知曉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她本是鎮(zhèn)國將軍家的嫡長女,與當(dāng)今太子尚有婚約在身,將軍府逼著白景清與南茗姝和離后,南茗姝嫁進(jìn)了皇家,然而皇家怎么會要她這樣許配過人的女子?
沒過多久,南茗姝便死在了東宮。
這么說眼前這婦人正是白景清的母親?
南茗姝恍惚中已經(jīng)隨著白家老太走到了村子里的一處籬笆院,院中有兩個比她稍大些的婦人坐在木凳上帶著兩個女孩兒做繡活兒,見著白家老太進(jìn)了院子,兩人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活,一前一后拉開了籬笆門。
“這便是婆母給三郎買的媳婦兒?”前頭的娘子眉頭緊鎖,語氣還是恭敬的,但是那嫌棄的眼神卻停在南茗姝身上久久不曾移去。
后頭的娘子上下掃了一眼南茗姝道:“倒是個模樣好的,你叫什么?家是哪里的?父母安在?可是宜州人士?”
南茗姝猶豫了一下,她不是這里的人也不清楚這里的事,若是貿(mào)然說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多有不妥,半晌她開口道:“我叫南茗姝,其余不記得了……”
白家老太開口解釋道:“我是在人牙子那里買下來的,她并不是哪家的姑娘。這是你大嫂,這是你二嫂。”
兩人聽了白家老太的話,俱是一驚,忙拉著她走到一邊。
大嫂沉著臉道:“婆母是花多少錢買的這丫頭?看著弱不禁風(fēng)的,可能生養(yǎng)?若是不能生養(yǎng),這銀子不是白花了?”
二嫂道:“婆母,這姑娘看著細(xì)皮嫩肉的,別是什么大戶人家里偷跑出來的妾室,讓人牙子騙上了馬車!這等來路不明的姑娘,若是以后人家差人來尋,遭禍的可是我們家!”
一提到銀子,白家老太面露難色,她長嘆一口氣道:“三兩銀子。”
“三兩銀子?。?!”大嫂聽到這個數(shù)直接急得跳腳。
“四妹的聘禮一共才四兩銀子,給公爹看病抓藥用了一兩,余下三兩銀子婆母你就全用來買了這個死丫頭?。俊?p> 聲音之大,站在門口處的南茗姝聽得真真切切,她咬咬唇,雙手攥著衣角,看來她以后的日子不會好過,這一家人貌似不太歡迎自己。
二嫂更是頗有怨言,在一旁附和道:“我們原以為婆母是相看上了哪個好人家的閨女,沒想到是花錢給三郎買來個媳婦兒!這女子來路不明婆母就不怕讓鄰里嚼舌根?說白家三郎娶了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
“秀文說的對,婆母娘家表妹也快到了說親的年紀(jì),她與三郎青梅竹馬,早就心悅?cè)?,婆母看也不看她便從外面買了個姑娘,這不是棒打鴛鴦嗎?”大嫂喃喃道。
“呸!什么心悅老三,這等敗壞女子名聲的話你也說得出口!我買都買了,茗姝生的有福,我瞧了歡喜,你們公爹瞧了也歡喜,說不定病就好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我都買回來了,哪容得你們兩個說三道四!”
老婦人橫了兩人一眼,再次教訓(xùn)道:“自家人都不向著自家人!你們還指望著外面人怎么說我們家?如今我錢也花了,人牙子已經(jīng)走了,就是你們不喜老三這個媳婦兒,她也得留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