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還敢握劍
門衛(wèi)室內(nèi)，老李拿著雞蛋在臉上滾來滾去：“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沈緣端著茶杯抿一口：“還行?！?p> 學生也乖乖坐好了，地上垃圾也清理了，外來人員也清除了。
就是那個女講師好像不太愿意繼續(xù)講課，哭哭啼啼的帶著學生們都跑了，按照員工守則，這應該屬于課外活動，保安不必參與。
“算你運氣好，下次記得先去請劉師傅……嘶……我怎么沒那么好運氣，這把老骨頭哪里經(jīng)得起他們敲打，怕是活不久了。”
老李又痛呼幾聲，偷偷瞥一眼對方：“對了，今晚該誰值夜班？”
沈緣靜靜看著窗外，許久后才輕聲道：“僅此一次?！?p> “下次請你喝酒。”老李狡黠一笑，扔下雞蛋就跑。
逼仄的門衛(wèi)室里，只剩下一個人，便顯得有些囚籠的味道。
沈緣收回目光，哪怕已經(jīng)過去了兩年，他還是忍不住去看那座山所處的方向，山上有通仙路，路的盡頭是玄光宗。
玄光宗庇佑整個南陽郡數(shù)千萬凡人，凡人卻極少能窺見其中真貌。
此謂，仙凡兩隔。
念及此處，沈緣伸手觸碰自己的小腹，可惜，打破天門的鑰匙已經(jīng)沒了。
……
月朗星稀，直至晨光乍現(xiàn)。
沈緣將隔夜的涼茶一飲而盡，估算著換班的時間。
沒能等來老李，窗外卻是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秀氣少年小心翼翼的敲了敲窗戶：“請問小沈老師在么？”
沈緣沒搭茬，只是用指節(jié)在桌上輕輕敲著。
對方找的是沈老師，自己是保安，應該沒什么關系。
半天沒得到回應，劉楊的嗓音中帶了哭腔：“我昨日……照著剩下的功法練了練，居然莫名其妙成功了，您能不能救救我……”
成功是好事，但照著殘缺功法練出來的東西，那可就未必了。
沈緣略感不耐的蹙眉，既然不信，又為何要練，既然練成了，又為何要來問。
何況這種粗淺武藝，練不練的又有什么分別。
最重要的是，對方打亂了自己計數(shù)的節(jié)奏，這世界也有看時間的工具，但很貴，尋常保安只能根據(jù)武院的鈴聲來分辨時間。
但那鈴聲向來遲了三分鐘，上班考勤都不按那個算，自己總不能白白加班。
終于，沈緣的指節(jié)微微一頓。
他順勢起身，披上外套，推門便往外走去。
就在這時，腦海中莫名響起一道提示。
【今日有一人簽到成功，獎勵：八脈煉體熟練等級+1】
沈緣腳步微滯，逐漸陷入沉思。
自己雖然失去了修為，但多年習武下來照樣耳聰目明，不至于在二十來歲年紀就發(fā)昏。
更讓他不能理解的是……
八脈煉體，算是基礎武藝中比較尋常的一種，自己當初也練過，甚至還踏入了爐火純青的最高境界。
熟練度等級增加，還能怎么加？
下一刻，他眼瞳驟縮。
【八脈煉體熟練度已滿，多余經(jīng)驗轉(zhuǎn)化為修為，請您查收。】
一縷熾熱氣流從小腹涌現(xiàn)，盡數(shù)匯聚于一座崩碎的道臺之間，其上密密麻麻的鎖鏈宛如無數(shù)條黑龍纏繞，在氣息的燙灼下，竟是齊齊發(fā)出嘶鳴！
沈緣下意識朝某個方向看去。
風輕云淡，唯有朝陽初生，氤氳長霞，似有蛟龍蟄伏。
他握緊手掌，呼吸急促了幾分，哪怕裹緊衣衫，仍然抵不住寒意侵襲。
龍困淺灘，哪里是一口海水能夠救命的，何況還有百獸虎視眈眈，勢必要將其鎮(zhèn)在凡塵。
“小沈老師……”劉楊被對方嚇了一跳，怯怯靠近。
“別練了，回家睡覺吧?！鄙蚓壨崎_對方，雙手揣兜，面無表情的朝前方走去。
劉楊趕忙跟上，還想說點什么。
沈緣站定腳步，扭頭瞥了他一眼，打斷道：“有人在你這個年紀，已經(jīng)可以御劍千里仍有余力，你練個基礎功法，十六歲還不得入門，最后還不是呆在武院茍活，有什么必要？”
青年神色不似作假，劉楊雖不愿相信世間真有這般神仙人物，但也不敢反駁，只能訥訥道：“小沈老師……御劍的是仙人，凡人總不能就不活了。”
沈緣立在原地，困倦氣息愈發(fā)濃郁。
深吸一口氣，他懶得再廢話，伸手抽走對方手中的臨摹本和筆，在那上面隨便隨意勾畫起來。
在握筆的瞬間，那張俊俏臉龐上的慵懶漸漸消失，眉眼間平添幾分認真，這細微的神情，卻讓其渾身氣質(zhì)驟變，與先前仿佛天差地別。
劉楊呆呆站在旁邊，看著對方的手掌飛速晃動。
那是怎樣的一只手，宛如白玉雕琢，修長纖細，就連指甲也圓潤光滑，卻絲毫不顯秀氣，反而給人一種蒼勁有力之感，通體挑不出任何瑕疵。
恍惚間，一疊紙頁又拍在劉楊臉上。
“我不是講師，是保安，別再來門衛(wèi)室找我……特別是早上?！鄙蚓壵f完，不放心的又添了半句。
昨日出于習慣，順手扔掉了其中兩頁，但刪減也不是這個刪法，具體還有些細節(jié)上的問題，練久了確實會出問題。
經(jīng)過修改，上面的便是最正宗的玄光六脈鍛體訣。
也怪自己手欠，以后得多注意一下。
“小沈老師……”
劉楊扯下臉上的功法，再一看，哪里還有對方的身影。
他呆呆低頭看著紙上內(nèi)容，只見多出來的字跡竟是工整的可怕，連一絲多余墨漬也無：“捧著紙寫字，他的手都不抖的么……”
與之前的那只手給他的震撼相比，紙上具體的內(nèi)容反倒沒那么重要。
畢竟劉楊也看不明白……
……
保安宿舍離武院并不遠。
由于門衛(wèi)暫時空缺的緣故，四個雙人房間，便只住了老李和沈緣兩人。
拎著街邊順手買的早餐。
沈緣推門而入。
撲面而來的便是濃郁到令人作嘔的酒臭。
墻角處躺滿了空酒瓶，瓶堆里躺著個雙腿殘疾的腌臜中年男人，此刻正滿臉冷漠的看過來。
沈緣略微不悅：“誰給你買的酒？”
男人冷笑道：“總不能指望你，你有什么可指望的？”
沈緣懶得再搭茬，走近幾步，用鞋尖從酒瓶中扒拉出一個空盆，彎腰將米粥倒進去，再推到男人面前。
做完這一切，他坐到桌旁開始吃飯。
“嘿嘿，說不出話了，沒用的廢物啊，像條死狗一樣被扔回來的蠢材！”
男子歪靠在墻上，癡癡的笑：“你把老子害成這樣，你還吃得下飯，你看著米粥，清湯寡水，像不像把你娘淹死的那條河？”
沈緣面無表情的咀嚼著咸菜：“是你騙別人的錢，還不出來，才讓她被別人淹死的?！?p> 聞言，男人猛的砸來一個酒瓶：“我是你爹！我兒子是仙人，老子用他們的錢是看得起他們！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你為什么不死在外面！”
“你為什么要像條狗一樣逃回來！”
沈緣略微避開酒瓶，不急不緩的抽出紙巾擦擦嘴。
大概修仙就是這樣，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斷情絕欲，有點道理。
這條路，還是不要再走了吧。
他盯著自己的手掌，五指微微握緊，好像真的有一柄劍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