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傅嬤嬤結(jié)束了長篇大論的演講已經(jīng)臨近中午,如蕓和如笙早就拿著發(fā)給她們的課本坐在前院的馬車?yán)锏鹊冒l(fā)睏,二姨娘甚至打了個瞌睡才透過車窗看到三小姐如熙捧著書本急急忙忙的從里面奔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比缥醢颜n本往車廂里一扔,踩著凳子就往里頭鉆。
“真是的,知道自己晚了,動作還那么慢,快點上來啦,我都餓死了。”如蕓不高興的埋怨。
“三小姐,你的導(dǎo)師是姓傅吧?”二姨娘笑瞇瞇的扶了如熙一把,讓她更順利的進(jìn)入車廂坐下。
“二娘,你怎么知道?”如熙靠著車廂壁坐下,車廂搖搖晃晃的,已經(jīng)出發(fā)了。
“在給你們報到的時候我順便打聽了一下,那個傅嬤嬤是有名的啰嗦和嚴(yán)厲,你可要當(dāng)心了?!?p> “我已經(jīng)體會到了?!?p> “啊?你被她抓了?”
“那到?jīng)]有,是別人,要不然也不會拖這么久?!?p> “呵呵,這才剛剛開始,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不過從她手下出來的姑娘倒是個個的棒,聽說嫁到京城去的那些小姐就以她教過的最多,嚴(yán)厲也有嚴(yán)厲的好處?!?p> “不是吧,難道來這里讀書的終極目的就是嫁到京城?”如熙撇撇嘴角,很不以為然。
“京城繁榮富庶,那里的生活不管怎樣都比在縣城里好,人不都是往高處走的嘛?!?p> “二娘,跟她說那么多干嘛,就她那身份,這輩子也別想,了不起做個京城某個官員的小妾,那都是到了頭了?!?p> 如熙臉色一拉,如笙趕緊抓著她的手,不讓她沖動。
“哎,大小姐,話也不能這么說,也許如熙命好,被哪個京城大員看上娶回去了呢,命這東西,最是說不準(zhǔn)?!倍棠锟粗鴼夥詹粚?,趕緊打圓場。
可惜,沒人領(lǐng)情,最后只能這么氣氛僵硬的回了溫宅。
大夫人聽了二姨娘的報告,沒說什么,只讓她下去叫人準(zhǔn)備開飯,然后把這個月給各房的例銀和物品送去。
這個月的例銀比往常要多一兩五錢,總共有五兩銀子,二姨娘說是如今進(jìn)了城,物價比在鄉(xiāng)下時要貴上一些,而且吃穿用度上不能讓別人家笑話,丟了老爺?shù)拿孀印?p> 如熙算了算,刨去日常的開支和零花,還有不少剩。
于是,等吃過飯,如熙安頓三娘睡下后,就拿著剛剛送來的例銀悄悄的出了門,并趕在三娘午睡醒來前急匆匆的回來。
二姨娘得了信,轉(zhuǎn)身來找大夫人,她正躺在花園的躺椅上曬太陽。
“夫人,三小姐剛剛回來。”
“買什么東西了?”大夫人眼睛半閉,懶洋洋的問道。
“是書,但書名沒看清,要不奴婢回頭讓人去書齋問問?”
“不用了,我大概能猜到那是什么書。綠柳,我們家里這幾個女兒日后最有出息的就是三房的溫如熙。”
“夫人,奴婢不明白,為什么?”
“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后?!@后福是什么現(xiàn)在還不知道,但可以知道,一個成天用功的孩子和一個只知道與人比吃比玩比用的孩子更有出息,不是嗎?”
“夫人,您這話要是擱男孩子身上倒沒錯,可放在三小姐身上,是不是不太合適?”
“綠柳,對一個女人來說,最有出息的事是什么?”
“那當(dāng)然是嫁個好夫婿,衣食無憂,父子及第,兒孫滿堂,家庭和睦,身為一個女人,這一生也就圓滿了。”二姨娘想都不想,脫口而出?!斑??夫人,您認(rèn)為三小姐日后會過得比大小姐還好?”
“過得好與不好,全看個人的努力,如熙為了她娘已經(jīng)在努力,而蕓兒卻還什么事都不懂,只知道成天要吃要玩要好衣裳好首飾,要不是我這么多年的控制,只怕老爺賺再多的錢也不夠她用的?!?p> “大小姐嘛,難免嬌貴點,看誰家的小姐不都是這樣的?!?p> “怕就怕她再這樣下去就沒人要了?!?p> “那……夫人,您打算怎么辦呢?要不要現(xiàn)在就找媒婆定下來?”
“隨便找戶差不多的就行了,不過不急,畢竟我們才剛來,人家對我們家的這幾個女兒都不了解,要是現(xiàn)在訂了親,等過個幾年該出嫁了,對方卻后悔要來退婚,那臉就丟大了?!?p> “夫人不必太擔(dān)心,去了女院,小姐的脾氣性子會收斂的?!?p> “女院是什么地方,那出來的都是未來的富豪、士紳或官家太太,一個個的架子十足,蕓兒是我親生的,我比誰都了解她,她呀,好的學(xué)不到,不該學(xué)的她學(xué)起來特別快,不信咱們就打個賭?!?p> “喲,夫人,奴婢可不敢跟您打這個賭,不過奴婢相信大小姐長大后會不一樣的,不都說女大十八變嘛。”
“唉,要真這樣就好了。”大夫人打了個呵欠,向二姨娘伸出手,“扶我起來,最近老覺得身子乏,總睡不醒似的。”
“春困嘛,多走動走動就會好些的?!倍棠飳⒋蠓蛉朔銎饋恚耙灰咦撸俊?p> “不了,回房吧,在太陽下呆著更想睡覺了,還是回屋清醒會兒?!?p> 二姨娘扶著大夫人向房間走去,在步上臺階的時候,突然聽到大夫人反胃的聲音。
“夫人,您沒事吧?!?p> “沒什么,最近幾天老這樣,也不知道吃壞了什么。”
“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春天要多當(dāng)心啊?!?p> “不用不用,大夫來了也不管用,我就是有些反胃和看著大魚大肉的東西不想……”
最后一個字吞進(jìn)肚里,大夫人與二姨娘對視數(shù)眼,兩人臉上都露出驚喜的表情。
“哎呀,夫人啊,趕緊進(jìn)屋,奴婢這就去找大夫?!?p> 傍晚時分,溫老爺回到家,一進(jìn)大門,就感覺家里的氣氛不太一樣,每個人都面上帶著喜氣,看到他個個都笑呵呵的向他問好行禮。
溫老爺給勾起了好奇心,家里這是怎么了?有什么好事發(fā)生嗎?
“老爺,老爺。”才剛走到東苑的門口,二姨娘從里面飛奔出來,“老爺,有喜了。”
“什么什么?我有喜了?”
“哎喲喲,看奴婢這張嘴,一高興起來什么都不顧了?!倍棠锩硷w色舞,作勢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是夫人有喜了?!?p> “夫人有喜了?夫人有喜了!”溫老爺咋一聽沒反應(yīng)過來,幾秒鐘后才明白那話的意思,趕緊一撩衣擺,就往屋里沖。
“老爺,慢點,天黑,當(dāng)心臺階。”二姨娘追在后面喊。
溫老爺推開房門,撩開內(nèi)室的珠簾,大夫人身上蓋著被子正坐在床上休息,看到溫老爺進(jìn)來,夫人臉上出現(xiàn)了兩片桃紅。
“夫人,真的?”溫老爺小心翼翼的在床沿坐下,伸出左手放在大夫人的腹部。
“大夫來過了,是真的。”
“呵呵,哈哈,好啊,好啊?!睖乩蠣斠呀?jīng)樂得合不攏嘴了。
“好什么啊,我都快羞死了,女兒都到了要找婆家的年紀(jì)了,我卻偏偏還懷了個孩子?!贝蠓蛉藡尚叩拇妨艘幌聹乩蠣敗?p> “哎,有什么好羞的,這正證明我們夫妻恩愛啊?!?p> “老爺~~~”大夫人嬌嗔一聲,羞紅了臉,埋著頭,不看溫老爺。
溫老爺樂呵呵的伸出雙臂抱著愛妻一邊哄著,一邊開始給這尚未出世的孩子籌劃著起名字的事了。
大夫人懷孕的事溫宅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大多數(shù)人是為之高興的,也有個別的是嫉妒,自己年輕力壯的還沒懷上,那個老蚌又準(zhǔn)備生第三胎。
如熙在最初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沒像三娘那么感到驚喜,大娘才30歲,正是女人的黃金生育年齡,加上溫老爺自從小年前回了鄉(xiāng)下后,天天都在主屋里睡,偶爾才到西花苑來找五姨娘,所以大娘懷上第三胎在她看來實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另外,她也沒有精力去好奇大娘要如何生產(chǎn),明天就是女院正式上課的日子,那個傅嬤嬤才是她要打足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小心應(yīng)付的人物。
•;•;•;•;•;•;•;•;•;•;•;•;•;•;•;•;•;•;•;•;•;•;•;•;•;•;•;•;•;•;•;•;•;•;•;•;•;•;•;•;•;•;•;•;•;•;•;•;•;•;•;•;•;•;•;•;•;•;•;•;•;•;•;•;•;•;•;•;•;•;•;•;•;•;
春來秋往,冬季悄然降臨,在立冬那天的晚上,二少爺如玉降臨人間,為這突然降溫的寒冷夜晚增添了一把喜慶的柴火。
溫老爺又有了一個兒子,那絕對是喜事一樁,第二天一早,大大的紅包就發(fā)給了家里的下人和店里的伙計,生意場上往來的朋友也相繼過來道喜,溫家上下一片喜樂融融。
可是不等吃過二少年的滿月酒,縣衙收到京城發(fā)來的公文,建鴻帝駕崩,全國進(jìn)入為期一個月的服喪期,禁一切娛樂活動。
老皇帝崩,讓這平凡的冬季變得更加的寒冷,樓堂館所全部停止?fàn)I業(yè),店鋪里五彩的綢緞統(tǒng)統(tǒng)收入庫房,換成白色的棉、麻,舉國披麻帶孝。
半個月后,縣衙再度收到一份緊急公文,新皇登基,改年號為載慶,從明年初一正式為新皇紀(jì)年。
國家有了新主子該是一件舉國歡騰的事,可由于還在服喪期,所以也僅僅是允許被迫關(guān)門歇業(yè)的樓堂館所開業(yè)三天,然后再繼續(xù)關(guān)門直至服喪期結(jié)束。
對于如熙來說,經(jīng)過這一年的時間,她已經(jīng)完全平靜下來,對于建鴻和載慶,這兩個根本不存在于中國歷史中的年號她已經(jīng)沒有了最初的那種吃驚,甚至在于她從同學(xué)口中知道了這個國家的名字叫“大齊”時,也沒有表現(xiàn)得很無知。
其實,從最初得知年號時,她心里就已經(jīng)默認(rèn)了這很可能是一個全新世界的想法,只是一直以來心底深處都不肯承認(rèn)而已,直到得知國號再也無法否認(rèn)下去為止。
不過算了,就算不是地球上又怎樣,反正這里的文化和生活都與中國古代大同小異,生活了一年,她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
如熙低著頭,無奈的搖頭笑笑,然后繼續(xù)用力搗著她的藥錘,藥缽里放著的是幾片已經(jīng)看不出原形的黑色顆粒,她要盡可能的碾成極細(xì)的粉末。
“熙兒,休息一會兒吧,都忙了一早上了。”三娘躺在床上,輕輕的咳著,身上蓋著厚棉被,屋里生著兩個火爐,可她依然手腳冰涼。
“沒事的,娘,馬上就好了?!?p> 三娘的病癥在這一年里繼續(xù)惡化,大夫來過無數(shù)次,每次都搖頭,說是寒毒已入骨,活不了幾年,叫家人好生侍候,讓她走得安心。
聽到大夫這么說,所有人都為三娘可惜,大娘則將三房每月的份例提高到十兩銀子,讓如熙多買些好東西哄三娘開心。
如熙卻將那些錢全部換成了各種醫(yī)書和藥材。
當(dāng)初在學(xué)校的時候那些中醫(yī)理論、經(jīng)典著作就已經(jīng)爛熟于胸,來到這個世界,為了不讓自己忘記這唯一的賴以生存的手段,每日都要在心里默念一遍,一年下來,這些理論和著作都化成了本能。
現(xiàn)在再結(jié)合這個世界的醫(yī)書和藥材,如熙經(jīng)過幾個月的試驗,琢磨出數(shù)種膏藥一一用在三娘身上。
雖然有拿三娘做藥物實驗的嫌疑,可是三娘的病癥奇跡般的出現(xiàn)緩和卻是個不爭的事實,只是這藥不能停,一停就復(fù)發(fā),所以每天都要敷。
另一個缺點是這膏藥的味道非常重,讓人不由自主的會退避三舍,所以自從用了如熙的膏藥后,三娘就徹底的不踏出房門一步,連到院子散步這唯一的運動方式都取消了。
所以現(xiàn)在如熙的研究方向是如何讓藥效不減的情況下,讓藥味能更加的柔和,三娘不能一直呆在房間里,缺少必要的運動,對她的身體百害無一益。
如熙放下藥錘,抹了把汗,這房間里生著兩個火爐,對她來說,實在是太熱了。
細(xì)心的將藥缽里的黑色粉末倒在一張干凈的草紙上,然后再將紙略微對折形成一道溝,最后以這溝為橋,將那粉末裝入一個小盒中。
這是一種叫做烏青子的高級香料,香味綿軟悠長、經(jīng)久不散,常用于婦人用的高級脂粉中,若是用于薰香的話,這香味可以起到鎮(zhèn)定安神的作用。
而如熙選中烏青子的原因是烏青子的藥性平,不會與三娘現(xiàn)用的方子起太大沖突,所以如熙打算把這香料添加在藥材中制成膏藥試試看。
“娘,我去廚房給您熬藥,您想吃點什么嗎?”如熙把那個裝了烏青子粉末的盒子放入窗邊的一個柜子里,柜子的上層已經(jīng)有好幾個差不多大小的盒子,然后如熙從柜子下層拿出一包藥,這是大夫開的,外敷內(nèi)服,雙管齊下,這也是三娘病情緩和的原因。
“不想吃,沒胃口?!比飺u頭,味覺麻木,什么味道都嘗不出來,好吃與難吃也不知道。
“昨天學(xué)院教了杏仁酥的做法,正好下課的時候在街上買了一些杏仁,我給您嘗嘗吧。”
三娘皺眉,還想拒絕。
“娘,我手藝很好的,學(xué)院的師傅們都夸過我呢,您安心躺著,我很快就回來?!闭f完,不等三娘再說什么,如熙抱著藥迅速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