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喧嘩聲響起了不過一會,張年便疾步進了水閣。應該是受了些責難,因此他的臉色不太好看,聲音也有些僵硬。
“回稟太后,陳淑妃、徐婕妤、趙美人和王美人來了,說是太后一人賞雪未免寂寞,所以前來相陪?!?p> 對于這種局面,崔夙早就有所預料。陳淑妃是太后娘家侄女,這種時候出現(xiàn)是很自然的事,至于徐婕妤趙美人和王美人則勉強算是宮中得寵的妃嬪,再加上娘家都是名門,所以往日只要有得臉的事,都喜歡往太后面前湊湊。今次若不是太后來了玉宸宮,怕是她們早就喧賓奪主地先到了。
“她們的腳倒是快?!碧蟛恢每煞竦赝鲁鲆痪湓?,突然轉頭看著崔夙,“今日是夙兒做東,讓不讓她們進來夙兒說了算?!?p> 見太后如此說,崔夙不禁笑道:“太后說笑了,我哪有膽量攔阻這些娘娘?張公公,你去請諸位娘娘進來吧。”
張年躬身應諾,轉身退出去相請,不一會兒,只聽一陣環(huán)佩叮當之聲,四個華服麗人便從水閣另一邊的門徐徐而入。
顯然,她們在事先都經(jīng)過了精心打扮,只是有過上次在慈壽宮送節(jié)禮的教訓,誰也不敢在首飾頭面上大做文章,就連往日最喜奢華的陳淑妃,也僅僅是在頭上戴了一枝攢珠金鳳,而徐婕妤則是斜插了一枝點珠步搖。至于趙美人王美人,頭上各自尋常,身上只是穿了一件新裁的月白冬衣,加上外頭那各有特色的披風,襯著這冰天雪地愈發(fā)顯得楚楚動人。
見這四個妃嬪沒有金玉滿頭,太后臉色稍霽,等她們依次行禮之后,便微微點頭道:“難得你們趕到這里來,都坐吧。今日是寧宣郡主做東,不過是賞雪賞梅,應景兒湊個趣而已。你們既然來了,沒個由頭不好。這樣吧,哀家做主,你們每人講一個笑話,若是講得好,這塊玉便賞了誰!”
見太后解下了腰間那塊鳳紋玉佩,四個嬪妃的眼睛同時一亮。此物她們都聽人說過,乃是當年在冊立皇后的時候,先帝送給太后的其中一件禮物,如今竟拿出來當彩頭,誰不為之心動?撇開那羊脂玉的質地不談,僅是這象征意義,便是非同小可。
崔夙見徐婕妤和趙美人王美人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和陳淑妃拉開了一點距離,不由微微一笑。同是進宮三個多月,一個是正一品四妃之一,另三個卻不過是婕妤美人,要說心服口服恐怕是不可能的。最關鍵的是,徐婕妤三人大約也看出太后并未因為陳淑妃是自家侄女而另眼相看,否則根本不用比,這結果早就定了。
正當四個妃嬪滿心熱望,準備開始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一個長長的聲音。
“皇上駕到!”
話音剛落,一身便袍的皇帝便精神奕奕地走了進來,利落地給太后行禮問安,又受了別人的禮,然后便笑道:“聽說夙兒請?zhí)筚p雪賞梅,朕也來湊個熱鬧!這孝道之事,不能讓夙兒一個人占全了!”
崔夙情知是給皇帝報信的腳快,此刻不禁抿嘴一笑,伸手指了指桌子上那塊玉佩:“皇上來的正好,太后剛剛拿出了這塊玉佩作彩頭,說是要諸位娘娘說笑話,誰的笑話最好,便能奪了這彩頭去。如今皇上也來了,不如作一個評判如何?”
“哦,竟有此事?”皇帝往桌子上一瞧,臉色微變,但很快便饒有興致地點了點頭,“這樣吧,朕這個評判也不好白白做,來人,去取前日送來的那個青魚筆洗。到時誰能逗太后一樂,朕這青魚筆洗同樣賞了她!”
見太后連連點頭,顯然很是高興,皇帝突然又提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建議:“夙兒,你既然是地主,不妨也撂下什么物事作為彩頭?”
崔夙聞言一呆:“皇上,你這不是存心為難我么?我有什么東西,可以和太后皇上并肩?”
太后顯然興致極好,此刻歪頭一想便有了主意:“上一次你還和哀家說,賞給你的那座十二扇鑲雞血石蘇銹屏風擺不開,正好上一次陳淑妃她們幾個都曾經(jīng)對哀家提過,想要一座同樣的。這樣,便把這個拿出來當作彩頭,哀家他日再賞你一個小的,這樣你也不必把東西硬生生地藏在庫房里?!?p> 皇帝起先眉頭微皺,聽到最后便連連點頭道:“太后這主意好,夙兒,快命人去搬東西,朕他日一定補償給你?!?p> 崔夙原本就對于那碩大華貴的屏風不感冒,畢竟,要顯擺也不必在這種門面上,因此,太后和皇帝先后發(fā)話,她樂得做這個好人,起身微微一福便出去吩咐人取東西。自然,這占地巨大的彩頭是不可能擺到水閣中了。
趙美人和王美人聞言面露喜色,陳淑妃面沉如水,而徐婕妤面上雖然笑吟吟的,但兩只玉手卻在無意識地絞動著帕子,顯然心中并不平靜。等到崔夙自外間回來坐定,寇明生又取來了那青魚筆洗,趙美人便率先打開了話頭。
“臣妾先說一個,話說包山寺有一個和尚叫做空靈,號稱博學通文。只是為人倨傲,看不起那些空有其名的秀才。有一日一個秀才忍不住氣,便嘲笑他,禿驢的禿字如何寫?結果這和尚應聲答道,把秀才的秀字,屁股略彎彎掉轉就是?!?p> 話音剛落,便只聽皇帝噗嗤一聲,而太后也莞爾一笑,陳淑妃徐婕妤王美人卻嫌她說得粗鄙,各自在旁邊撇撇嘴,滿臉的不服氣。崔夙卻心知肚明,短短這么點時間里,趙美人還是花了功夫,要知道,太后崇尚佛教是出名的??上У氖?,佛教終究不能代替儒術,這笑話揚了佛門之威,卻滅了儒家威風,只怕今日這頭彩是輪不到她了。
不待太后和皇帝說出評語,陳淑妃便連忙緊跟了上去:“臣妾雖然不好此道,但也勉強編排了一個。有一個廚子,因為家貧,但凡在外面替人做活計,總是悄悄地藏上一塊肉或是一條魚,帶回家分給老婆孩子。忽有一日,他在家切肉,也把一塊肉藏在了袖子里,老婆便喝他,這是在家里呢!吃這么一嚇,他才訕訕答道,剛才忘了!”
一句話說完,皇帝和太后又是一陣笑,這一次,太后便發(fā)了感慨:“這廚子成天假公濟私,結果到了自己家里也是如此,真是可悲可憐!”
陳淑妃滿心以為得了贊許,臉上自然光彩,而她身后侍立的那個宮女卻面色微微一沉,隨即又裝出了若無其事的樣子。倒是太后身邊的崔夙見此女面生,暗地悄悄打量了幾眼,突然覺得她和陳淑妃長得相像,心中不禁犯了嘀咕。
徐婕妤見王美人在那邊皺著眉頭冥思苦想,情知她是要唱壓軸大戲。此時她已經(jīng)都想好了,遂上前一步笑道:“趙美人和淑妃娘娘都作了兩個好的,可憐臣妾嘴拙心笨,好容易才想出了一個,還請?zhí)蠡噬蟿e見怪?!?p> “不過是笑話罷了,替太后解乏,有什么可以見怪的?”皇帝很隨意地點了點頭道,“你往日心靈手巧,哪里嘴拙心笨?好好編排一個,說不定這彩頭便是你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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