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子的時候,頭綰螺髻身穿一身粗布衣裙的恒薔已將兩碗熱氣騰騰的雜糧粥和一碟散發(fā)著玉米清香的窩窩頭端上了飯桌。
小院的籬笆下,王大娘正在給一片菜地澆水,當恒薔銀鈴般的嗓音呼喚她回屋吃早飯時,她爬滿皺紋的臉如盛開的菊花般綻放笑容,樂呵呵的答應一聲,舀一瓢清水將雙手洗凈,把水瓢放進木桶后,步履穩(wěn)健的朝屋中走去……
“阿柔你真是個漂亮賢惠的好姑娘!每日把家中打掃這樣干凈整潔,做的飯菜又美味可口,還會讀書認字,誰要是娶了你那真是享福!”王大娘端著粥笑瞇瞇的望著小餐桌對面的恒薔。
“王大娘您在說笑話,我不會種田插秧,不會紡線織布,連針線活都做不好,誰娶了我只能被拖累?!焙闼N搖頭自嘲道。
“瞧你這孩子說的,那都是些簡單粗苯的活兒,你這樣聰慧,要不到一年就能學會?!蓖醮竽镄Φ馈?p> “我笨手笨腳的,今后您還要多費心教我?!焙闼N點頭。
“哎……要是島上沒定那大夫不能與外來居民通婚的規(guī)矩就好了,大娘我瞧著李大夫好像很關心你的樣子,你來島上的這段日子他竟來看望了你兩次,其他姑娘估計都羨慕死你了?!蓖醮竽锇胄Π氪蛉?,“其實論模樣與賢惠你也配得他,只可惜你是個外來人,哎……那樣一個好男兒,著實可惜?!蓖醮竽锟粗胫械碾s糧粥面帶遺憾。
一聽那個人的名字恒薔簡直沒了吃早餐的胃口,忙岔開話題,“王大娘,你都知道是沒可能的事還提它做什么?快喝粥,都要涼了?!闭f完端起碗狠狠喝了一大口粥,仿佛那粥里有李忍冬一樣?!昂媚袃??完全就是個冷血變態(tài)的鬼畜男!幸好他還不是色魔,不然在白云谷的時候就要淪為他的……想起來就后怕。”她在心中暗罵著,又拿起一個窩窩頭,啊嗚一口咬掉一大塊。
“看望我兩次?我呸!當著王大娘的面假惺惺的關心我的飲食起居,其實是那個殺千刀的怕我逃走來逼我服了一粒毒藥,以后每隔十天來給我送解藥解毒的!人面獸心的畜生!”她加大咀嚼的力度,好像是在嚼李忍冬。
“呦,今兒個是初九,是阿柔你來妙手島整整一月的日子,你可適應這島上的生活了?”王大娘手拿窩窩頭慈祥的笑望著恒薔。
恒薔微微一愣,“又過一月了?時間過的可真快,那日若不被冷血的父王逼得我墜下試心崖,如今我已成婚三月被母皇封了王也未可知!可造物弄人,我非但沒成婚封王,卻成了個流落到南海小島上的村姑。”她幽幽嘆息一聲,一絲苦笑掛上嘴角,垂眸看著碗里用多種雜糧熬成的紅紅綠綠的粥,回憶起這段時間以來的生活。
話說這一月,除了被李忍冬逼著服了一粒毒藥這件事不開心外,恒薔的生活還是比較安寧的。她和年逾六旬的王大娘同住一間農(nóng)家小院內(nèi),王大娘善良慈祥,勤勞樸實,她開朗隨和,吃苦耐勞,兩人在一起相互關心相互照顧,相處的愉快和諧。周圍的鄰居們常贊她們就像親的祖母和孫女一樣。
一月來,恒薔每日都在家中打掃衛(wèi)生、洗衣做飯,偶爾也會幫王大娘到地里干點除草捉蟲的簡單活兒,當然,其它的她也不會。閑暇的時候,她就會和王大娘聊很多關于妙手島的規(guī)矩和事情。比如她一來島上就很好奇的島上居民的經(jīng)濟來源問題,李忍冬在島上為什么受歡迎的原因,以及島主藥銘那天與李忍冬所說話中的弦外之音……
先說這經(jīng)濟來源問題,原來妙手島只有不到四百人,其中精通醫(yī)術的有二十來人。分別是五位年近古稀的元老,五位中年神醫(yī),十來名頗有學醫(yī)天分的年輕弟子,這些人中大多為藥家的傳人或是原住民,只有兩個外來人員,據(jù)說這兩個外來人員是通過嚴格的考試和島主的擔保才能學醫(yī)的,想來都是聰明兼具有超高天賦的人,李忍冬就是其中之一。而他也是眾弟子中最出類拔萃的一個,倍受島主的器重。
這二十人都住在島中心,專門學習和研究醫(yī)術,完全不用耕作,但卻要每隔三月輪流出島去藥島主在各國所開設的定點醫(yī)館中醫(yī)治病患,掙得的診金和所賺藥費要全拿回來分給島上的居民們。
島上剩下的三百多人口,一多半是原住民,一少半是外來居民,大家種糧食、種蔬菜、種桑麻、種藥材和賣藥材,除了自給自足外還心甘情愿的供養(yǎng)著住在島中心的二十多位醫(yī)術高超的大夫,因為大家心里都明白正是有了他們的存在小島才是名副其實的妙手島,他們是小島的招牌和驕傲。
再說李忍冬大受歡迎的原因,島中心的大夫們每次出島三月后帶回的大量診金和藥費是島上居民們一項重要的生活補貼,有時候這項補貼還很高,普通的莊戶人家領一次一兩年都花不完。所以,島上的每位大夫們都很受人尊重,尤其是那些能帶回大把銀票的大夫更被尊崇和喜愛,若是他們還未婚配那簡直就成為了島上姑娘們競相追求的對象。李忍冬就是個數(shù)一數(shù)二能掙錢的大夫,為人謙和有禮,加之長相俊美,島上的男女老少都喜歡他,更被未婚姑娘們公認為島上的大眾情人。
最后說恒薔上島那日,聽李忍冬說藥銘的一席話中有弦外之音一事。原來那弦外之音便是李忍冬的婚事問題。這位被幾十上百的姑娘愛慕的大眾情人,年已二十一歲卻遲遲未成親,只因被一條特殊的規(guī)矩所束縛,那就是藥家醫(yī)術傳內(nèi)不傳外,只有原住民有資格學,且這些人成年后必須與原住民通婚。
李忍冬原是個路邊乞討的一個孤兒,十歲的時候有幸遇見出島診病的藥銘而被帶回了妙手島,后來因為他極具學醫(yī)天分被藥銘相中,十二歲時破格收他為弟子,但規(guī)定他學醫(yī)滿十年后方可成親。如今他雖年滿二十一,離十年之約還差幾個月,是不能成親的。那日他帶恒薔來島上時,藥銘似乎覺得他對恒薔過于關心,所以隱晦的提醒他別忘了他是不能與島外女子有感情糾葛的。否則他將不能在島中心學醫(yī),今后也不允許從醫(yī)。
知道這些事后,恒薔還是比較開心的。
只要她住在妙手島上,李忍冬就真的不能讓她當什么通房丫鬟,甚至想和她往來都得有所顧忌,無形中讓李忍冬不能再放肆的欺凌她,也不用再天天見他讓人心煩。
當然,最開心的事還是島上的生活讓她有種住進華西村提前實現(xiàn)理想生活的幸福感。吃飽穿暖有房住,還定時按戶分錢,冷血的父王也找不到這兒來,后半生的和諧生活真是有指望了。
不過,開心之余她也明白,這種世外隱居的田園生活宣告了她皇女美夢的結束,從此后她不再是被人前呼后擁的高貴皇女,只能頭朝天腳踩地靠自己勤勞的雙手過平凡的生活做平凡的人。
“王大娘!王大娘!您可在家?”一個洪亮的女子聲音從院外傳來。讓正在若有所思的恒薔抬起了頭。
王大娘放下碗,面帶慈祥的笑容站了起來,“這好像是田大夫的聲音,我去瞧瞧!”
“田大夫?那個二代神醫(yī)中唯一的女大夫?”恒薔好奇的望著王大娘。
“是,我聽著像她,你可要去見見她?”王大娘微笑著問道。
“嗯。我覺得女神醫(yī)最是了不得,我要去一睹風采。”恒薔也放下碗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王大娘身邊,摻起她的手臂,兩人一道朝屋外走去。
小院的籬笆外,站著一位瘦高的白衣婦人和一名背著藥簍的青衣男子。當恒薔打開籬笆,跟著王大娘一起熱情地向田大夫問好的時候,她奇怪的發(fā)現(xiàn)那兩人像是在看熊貓似的看著她,尤其是那青衣男子,用一種近乎于震驚的目光直直的盯著她的臉,讓她不由得放棄了先要目睹田大夫風采的想法而直接看向了那男子。
這一看讓她也吃了一驚!
那青衣男子長身玉立,風度翩翩,周身散發(fā)著清雅的氣息。黑亮順滑的長發(fā)一半綰起用青色的帕子包住,一半披散在后背。尖尖的臉兒,皮膚白皙,五官秀美、仔細一看真是眉似青煙,眼若秋水,鼻梁高挺,薄唇粉潤,襯著那一身款式簡潔的青色衣衫,讓人不禁想起了亭亭玉立的白荷。
只是,這白荷仿佛似曾相識,那一雙波光瀲滟的大眼睛更讓人覺得熟悉無比,不就是靈韻風里那渾身長癩瘡的瑤曲的那雙眼睛?
“你是……”青衣男子蹙著眉圓睜著雙眼,眼底里是掩飾不住的震驚。
見他那樣子,恒薔知道他是認出她來了,本想立刻想辦法承認并暗示他不要說出口,但父王和春蘭給她的教訓太深刻了,她不再會輕易的相信任何人,誰知道瑤曲會不會恩將仇報把她的行蹤泄露出去討賞?
于是,她故作完全不認識對方,像個從來沒見過什么世面的村姑一般局促害羞的低下頭,還懦懦地往王大娘身后躲。
“她就是新來島上的秦柔姑娘?!蓖醮竽锍嘁履凶有Φ?,繼而轉頭慈愛的看向恒薔,“阿柔不用拘束,這位公子是田大夫的侄兒田玉郎,我們都喊他田七?!?p> “田七?”恒薔有些忍俊不禁,心中暗暗笑了一回妙手島上一條獨特風俗,那就是島上的原住民都要取一味藥材的名兒給孩子當小名兒。比如:當歸、銀杏、白芷、大海,蓮子、山楂、枸杞、紫蘇、紅花……連李忍冬的忍冬二字都是個藥名,今日又遇到了個田七,完全和他的長相氣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真是笑死人了!
“咦?只有原住民才取藥材名做小名兒?!焙闼N瞳仁微動,“我記得瑤曲曾說他是邊城人士,可眼前這位是島上二代神醫(yī)的侄兒,他的小名田七也說明他是土生土長的原住民,難道此人不是瑤曲或是瑤曲上回根本就在騙我?”她蹙起眉頭,面色不悅,真希望青衣男子不是瑤曲,因為她現(xiàn)在最討厭欺騙她的人。
見恒薔躲在王大娘身后低頭含羞,被稱為田七的男子收起了震驚的眼神,垂眸思索一陣兒便不再盯著她,溫潤一笑,點頭道:“秦姑娘好,恕小生剛才冒犯,因為我也才從大梁回島不久,見姑娘有些面善,一時忘了體統(tǒng),請姑娘恕罪?!甭犓穆曇艉涂谝?,恒薔已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確定他就是瑤曲,她快速的瞅了他一眼,心中甚是不快,冷冷道:“哦?小女子就住在大梁西路縣的白云谷中,公子也去過那里采藥?”
“小生在京城呆了幾年,從未去過白云谷,看來是小生認錯人了,請姑娘見諒?!鼻嘁履凶颖怼?p> 恒薔懦懦一笑,繼續(xù)躲在王大娘身后故作局促的低下頭保持沉默。
“大梁女子怎么能是你這樣的!”田大夫的口氣似有些不善。
絕世凡華
緣分妙不可言,茫茫人海中,有緣人自會再相見。 書友們,求收藏求推薦,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