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北王府。
老管家徐二虎這幾日的心情很糟糕,動不動就發(fā)怒,不少雜役丫鬟都受到了他的責(zé)罵鞭笞。
紫煙院的大丫鬟立春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訓(xùn)斥一位新來的雜役:
“我說了多少次了?除了夫人、宋醫(yī)師和我以外,不準(zhǔn)任何人靠近枇杷院一步!”
“你是怎么做事的,居然讓三小姐差點闖進了王爺?shù)呐P房?”
雜役低垂著腦袋,渾身顫抖,怯生生道:
“那,那可是三小姐啊,我哪敢攔!”
整個拒北王府誰人不知三小姐姜青竹是女兒身男兒心,自小就喜歡女扮男裝,舞刀弄槍。
她在十四歲那年從了軍,百戰(zhàn)百勝,從無敗績,如今軍職已是正七品云騎尉,麾下有一支八百人的精銳輕騎,其中半數(shù)都是鐵血女子。
拒北王曾不止一次地夸贊三女兒有自己年輕時的風(fēng)采,并嘆她不是男兒身。
楚國不少人都認(rèn)為,若非姜青竹是女兒身,那么她肯定是世子之位的有力競爭人選。
“徐叔,三小姐當(dāng)時都拔刀了,看那架勢是真的會砍人的,我……”
“我哪里攔得住?。 ?p> 雜役很是委屈。
他才剛來沒幾個月,王府就出了這檔子事,也真是運氣夠背的。
可徐二虎卻不管那么多,他只知道恪守王府的規(guī)矩,有人失責(zé),便要受罰:
“自己去領(lǐng)十下荊棘鞭,明日起不用去枇杷院了,去看守紫煙院吧。”
雜役趕忙點頭,如臨大赦。
盡管十下荊棘鞭的打罰肯定會讓他皮開肉綻,可調(diào)離枇杷院,去相對清閑沒那么多煩心事的紫煙院卻是一件讓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尤其是在當(dāng)下這個節(jié)骨眼上,王府的雜役丫鬟人人自危,無人問津的紫煙院幾乎是所有人都想去的地方。
徐二虎冷哼一聲,看向了剛來此地的立春,又立即換上了一副笑臉:
“立春丫頭,你來的正好?!?p> “此人便交給你們紫煙院了,若是再犯了事,你告訴我,我命人把他沉湖!”
聽到“沉湖”二字,所有丫鬟雜役都不禁渾身顫抖了一下。
包括立春在內(nèi)。
徐二虎是先天二品皓月境高手,在王府的地位僅次于拒北王本人,負(fù)責(zé)監(jiān)管所有的雜役丫鬟,平日里他都是和藹可親的面孔,可一旦有人犯了規(guī)矩,便會見識到他心狠手辣的一面。
尤其是最近這段特殊的日子,已經(jīng)有兩個仆人被他當(dāng)眾沉湖了。
“徐叔……”
立春低下頭顱,不卑不亢道:
“我家公子想見王爺一面,不知可否安排一下?”
徐二虎雙眸閃過一絲意外:
“四公子要見王爺?”
那位整日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睡大覺的草包公子怎么會突然想見王爺?
自從十二年前大夫人和大公子去了京城后,這一對父子不是關(guān)系一直不和睦么?
徐二虎沉吟了一下,又道:
“王爺身體抱恙,宋醫(yī)師說了需要靜養(yǎng)一段時間,不允許有人打擾,四公子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先告訴我,由我去轉(zhuǎn)告王爺?!?p> 此言一出,立春內(nèi)心頓時冷笑不止。
什么時候兒子見老子也得經(jīng)過你的同意了?
你越是不讓公子見王爺,就越是說明心里有鬼!
以前公子不爭倒也罷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爭的苗頭,我說什么都要推他一把。
否則,我一輩子都得在紫煙院里做一個下人!
想到這里,立春的雙眸漸漸被堅決占據(jù)。
她倏然抬頭,毫不畏懼地直視著徐二虎的目光,勇敢開口道:
“徐叔,公子有什么事要和王爺談,又豈是我等下人敢過問的?”
言下之意很明顯:
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我都是下人,按照規(guī)矩,都不可插手王爺?shù)募沂隆?p>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雜役丫鬟皆是神情大變。
此女怎么敢用這種語氣和徐二虎說話的?
不怕被他尋個借口直接沉湖了么?
“立春,放肆!”
一位老仆人開口斥責(zé):
“怎么和徐叔說話的?”
“還不趕快跪下認(rèn)錯!”
徐二虎笑吟吟望著立春,臉上看不出一絲惱怒,可了解他的人卻都清楚,這是他在醞釀怒火的表現(xiàn)。
可立春卻毫不畏懼。
她已經(jīng)受夠了寡淡如水的生活,若人生不能精彩,那不如直接去死!
“我沒錯,為何要下跪?”
“我家公子已經(jīng)半年不見王爺了,見一面又能如何?”
她勇敢直視著徐二虎的目光,毫不避讓:
“莫非徐叔懷疑我家公子也是刺客?”
頓時,那位先前開口的老仆人又叱罵道:
“放肆!”
“你們可真會挑時間!”
“前幾日王爺下令府內(nèi)所有人都去北門外聚集的時候不見你家公子,怎么偏偏在王爺身體抱恙的時候他又想見王爺了呢?”
“我看他就是沒安好心!”
一旁,徐二虎微微瞇眼,雙手十指交叉在一起,像是在做行刑前的暖身。
了解他的人都認(rèn)識,這是他在發(fā)怒前的一個習(xí)慣。
等他松開十指,便代表著怒火已經(jīng)難以抑制,也代表著有人要遭殃了。
幾位雜役丫鬟見此皆是不忍直視。
所有人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
“又多了一個被沉湖的?!?p> 大丫鬟立春感受到了其他雜役丫鬟充滿同情的目光。
可她卻毫不后悔。
在紫煙院的十二年,她一直在擔(dān)憂有一日暴露了身份,會被老管家徐二虎沉湖,可真當(dāng)死亡臨近的時候,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那么害怕。
自己的命沒人惦記,京城里的人也只把自己當(dāng)一件工具,死便死了,只是……
有點放心不下那個草包公子啊。
只希望那個叫小滿的丫頭可以替自己好好照顧公子,也不要再強迫他去爭什么了,平平安安度過余生也挺好。
立春看著徐二虎,灑脫道:
“徐叔,你可以打我,也可以罰我,甚至可以把我沉湖?!?p> “但我不會認(rèn)錯,本身也沒有錯!”
徐二虎笑著點了點頭,同時漸漸松開了互相交叉的十根手指。
“真是個倔強的丫頭啊?!?p> “也不知等會被關(guān)在棺材里沉湖的時候,你能否堅守住這一份倔強?!?p> 他感慨一聲,準(zhǔn)備下令讓立春吃一點苦頭。
最近府中多了不少嫌疑的面孔,有幾個雜役丫鬟很不聽話,他正想再找個人沉湖殺雞儆猴。
可正在此時,一道聲音從院外傳來:
“是誰要把我家丫鬟關(guān)在棺材里沉湖?。俊?p> “不如將本公子也一并關(guān)進去,做一對亡命鴛鴦算了!”
聽到這幾句話,徐二虎微微皺眉,又將松開的十指再次交叉在了一起。
而立春則是一臉驚愕:
“是公子……”
“他,他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