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羽就是柴榮。
鄭斌回過神來以后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個。其實以木羽的表現(xiàn)，鄭斌老早就應(yīng)該猜出他的身份，可惜天意弄人，柴榮第一回在鄴北客棧露面的時候留了心眼，偏偏好死不死的假說自己叫什么“木羽”，而這木羽又是鄭斌知道的一個冒似歷史人物，于是這個錯誤認識一直左右鄭斌的大腦，使他根本沒往柴榮這方面想。
其實之前已經(jīng)有很多事說明木羽的身份不可靠：趙匡胤他們和木羽在一起喝了一回酒就被調(diào)到了北關(guān)；李重進莫名其妙的登門；魏仁浦神秘兮兮的的照顧；郭威那句“晚輩子侄”，還有前天晚上木羽聽見什么破火箭就讓鄭斌投軍的事，這不都是因為木羽是柴榮嘛！
還有現(xiàn)在韓重赟親自來大門口迎接的事，還說什么他們兄弟要做東，這明顯就是要感謝鄭斌無意中幫他們結(jié)識了柴榮。這……那天趙匡胤他們會不會是裝傻假裝不認識柴榮？天底下竟有這么巧的事。居然沒有一個認識的，就算他們官職再低，參軍時間再短，可人家柴榮好歹和他們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李重進還是表兄弟吧。
“文斌，莫非木……就是柴？”
趙普一直站在鄭斌身邊，他雖然不知道鄭斌曾和柴榮談到過飛火箭，但以他的聰明，一看鄭斌的臉色變化，頓時便明白了原委。
“嗯?！?p> 奶奶的，木柴木柴，原來柴榮跟著義父郭威改成郭姓，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祖宗，所以才在匆忙之間用一個“木”字代替自己的祖姓，這玩的叫什么把戲？電影倒帶？把砍好的柴再變回木頭？
然而柴榮為什么這么看重咱呢？鄭斌腦子里快速過濾著可能性。如果說那個什么“爆竿飛火箭”打動了柴榮的心，使其產(chǎn)生了重用鄭斌的心思，可在這之前，一代名主總不至于光聽鄭斌幾句大話就有接納之心吧？這實在是個大問題，如果柴榮那么淺薄，那就實在對不起歷史學(xué)家對他的評價了。
“好了好了。鄭兄弟發(fā)什么愣？還不趕快讓你手下人跟軍校去交割牲口，咱們兄弟先去帳中休息，等一會兒他們哥幾個過來，咱們好好聚聚?！?p> 韓重赟讓的很是親熱，與鄭恩一左一右就要“劫持”鄭斌進城。鄭斌也不敢再想下去，忙吩咐鄭貴、何瘸子他們?nèi)ソ桓钌冢殖槌龈觳瞾淼揭呀?jīng)離遠些了的趙普身邊。
“則平兄，你和小弟一起去喝酒?！?p> “好，這些人可交。咱們同去?！?p> 趙普滿意的點了點頭，笑微微的輕聲說了一句。
……
“來來來，弟兄們，咱們和鄭兄弟月余未見，今天好容易聚到一起，那就要不醉無歸。干！”
中午時分，在小酒館中，石守信樂呵呵勸著酒?，F(xiàn)在趙匡胤不在，作為十個兄弟里年歲最大以及除趙匡胤以外官職最高的人，石守信自然就是領(lǐng)頭的。
“干了！”
眾都排們高聲響應(yīng)，與鄭斌一起舉碗喝盡，氣氛頓時變得熱烈起來。
“趙先生，我們兄弟和文斌一樣都是莽漢子，喝得下睡得著，滿口粗話，不比先生這樣文雅，要是招呼不周，先生千萬不要怪罪。吃菜吃菜?！?p> 畢竟是大了幾歲，石守信心思比其他人要細密了許多，看見趙普這個黑面書生笑瞇瞇的坐在一旁不吭聲，忙撇下鄭斌又來招呼趙普。
“呵呵，石兄弟這話見外了，在下雖然是文斌的西席，但卻是情同手足。文斌常常提起各位英姿，令在下十分向往。今天得見，實在是趙普三生之幸，應(yīng)當兄弟相稱才對。石兄弟那樣說就是看不起趙普了，來，為表真心，趙普先干了這一碗?！?p> 趙普本想盡量把話說直白點，以便與石守信他們走近些，可他那些《論語》不是白讀的，早就深入骨子里了，所以說出話來讓人感覺文不文，白不白，比那頭給鄭斌幫腔的驢子還讓人受不了。不過話說不好，酒卻得喝好，趙普為了表現(xiàn)出那么一點草莽味，干脆站起身捧起一滿碗酒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這碗酒喝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把趙普噎得差點翻了白眼。
“趙先生好酒量。倒上倒上！”
現(xiàn)在榮升都排的王審琦是個好起哄的人，見趙普大口把酒喝下，馬上欠身從身旁差不多快笑成一朵花的韓重赟懷里接過酒罐，跨過鄭恩的腦袋滿滿的又給趙普倒了一碗。
俺哩個娘來，這不是要人命嗎？趙普本來酒量就一般，而且喜歡喝慢酒，剛才一大碗下去已經(jīng)嗆得滿臉通紅，王審琦明顯是灌他，可趙普今天確實是真心想和這些未來的將帥結(jié)交，于是猶豫了猶豫，便不顧命的再次舉碗喝了下去。
“好——”
“倒上！”
一片起哄似的叫好聲響徹酒館。
“行了，你們還沒完啦？趙先生，他們這些人都是驢下的種，你別跟他們計較，咱們吃菜慢慢喝，你這個朋友我石守信交下了?！?p> 石守信將酒罐搶了過去，很不滿的瞪了王審琦他們一眼，接著換上笑臉對趙普說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則平大哥也是豪爽人，大家接著喝！”
鄭斌剽竊了一句宋朝歐陽修的話替眾都排們解了圍，然而他心里卻很不是滋味。什么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什么又是知己？此時落魄的趙普覺得石守信他們是可以結(jié)交、可以在以后適當時機依附的人，所以為了和他們成為朋友，可以勉為其難的喝酒，甚至喝成胃出血、脂肪肝也不怕?？墒暌院竽兀?p> 十年以后的大宋開國之年，同樣是這個趙普，卻向趙匡胤敬獻了一條“杯酒釋兵權(quán)”的妙計，而就在那場酒宴中，被解除兵權(quán)的同樣是石守信他們幾個人。如果今天這場酒可以“千杯少”，那么十年以后趙匡胤擺的那場酒卻是一杯也難下咽的。
“對，千杯少！鄭文斌可以媲美李太白！來，鄭太白，你也來個斗酒詩百篇！”
趙普斜靠在桌邊紅著眼怪聲叫道，他現(xiàn)在是真醉了。
“哈哈哈哈，鄭兄弟來一個?！?p> 在眾都排爽朗的笑聲中，酒席被推到了最熱鬧的氛圍中。
……
“石將軍，各位大人。郭將軍回營，命小的請鄭大官人過去?！?p> 正當酒戰(zhàn)最酣時，一個柴榮的親兵進了酒館，來到鄭斌他們身旁。
“郭將軍有令？”石守信端著酒碗向身邊的眾都排看了看，但隨即就明白了過來，“鄭兄弟，你那爆竿飛火箭炸的甚是響啊。哈哈哈哈，快去快去，這里有我們陪趙先生，你只管放心去見將軍?！?p> “那好，兄弟就少陪了。”
現(xiàn)在什么都弄清楚了，柴榮是早晚要見的，鄭斌抽身離桌，向石守信他們道了個歉便跟著那名親兵離開了酒館。
……
“文斌，怎么今天才到？哥哥已經(jīng)回來一整天了。”
署衙大堂之內(nèi)，一身戎裝的木羽，不對，應(yīng)該是柴榮正笑微微的站在一張鋪著古典地圖的大桌旁向鄭斌招手，而在他的身旁，趙匡胤也笑瞇瞇的盯住鄭斌看，滿臉都是幸災(zāi)樂禍。
“郭大哥，小弟失禮?！?p> 鄭斌跨進門檻，接著抱拳又“大哥”上了，反正是你讓我來的，聽著不順耳，大不了一腳踢出去，難道認識了這么久，還巴結(jié)你不成？
“好。這聲大哥叫得好，不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九虎鄭斌?！?p> 柴榮滿臉的欣慰，抽身離開桌子，親自把鄭斌迎了進去，這個態(tài)度算是把鄭斌那句“郭大哥”定性為合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