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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臺引鶴

第五十一章 谷中訴情

鸞臺引鶴 作家W6Inp2 4570 2022-02-08 22:15:00

  臘月二十五,下了一日的大雪,谷中迷迷蒙蒙,遠處已分不清是云霧還是白雪,高高的松林上掛滿了堆雪,不知名的紅果上也點綴著冰脆。屋外冷氣清冽襲骨,卻阻擋不住眾人想要一賞雪景的心。

  桓清在谷中待了多日,傷口在鄒顏的調(diào)理下也漸漸好了不少,所幸謝云朗那一刀插得并不深。被打暈的當日她便想回去向蕭鴻解釋,但元橫死要攔著,韓光更是不放她走,無奈只能躲被窩日日睡得天昏地暗,今日方被窗外的景色勾了出去。

  鄒顏很喜歡踩在雪地里“吱呀吱呀”的聲音,像個孩子似的將幾寸高的雪踩出一片空地,邀他們?nèi)ゴ蜓┱獭;盖逵袀谏聿槐愦髣樱n光怕涼,也只有元橫能陪她玩耍。

  韓光望著二人忙碌的背影,無聊似的向桓清靠近,半挨著她的右肩,閑敘道:“依我看那個姓謝的此去未必能安然回到翎國,就算秦攸是個見不得光的奸細,陛下也不會任人隨隨便便殺了,不然以后誰還給他賣命,而且我猜彭將軍也不會放過他吧!”

  “嘶……”

  若非他提醒桓清險些忘了,謝云朗不光殺了秦攸,還害死了萬喬的弟弟萬興,他日再與他們相見還不知該如何面對。謝云朗前路堪憂,她也未必能好到哪去,也許他們?nèi)齻€最終誰也躲不過災禍降臨的一天。

  想到此處,眸光也黯了下去:“我又不是神仙,操不了那么多心……”

  正說著,一個雪球兒徑直朝桓清面上而去,她正懷有心思并未提防,被那雪球正中額頭,一聲“哎呦”疼得叫了出來。

  罪魁禍首元橫卻不趕來瞧瞧,反而和鄒顏擊掌歡慶,大笑不止。

  韓光搬過她的身子替她抹去冰雪,卻也跟著笑:“你不是說韓光也是光嗎,你不當神仙還有誰給我光呢?”

  桓清皺了皺眉,側頭躲過他的動作。此言此行若是自己的心上人那確實令人感動,但是……

  此間,元橫已來至二人身邊,似乎聽到了他們的話,攬著韓光的肩,臉上怪模怪樣:“我看這韓公子也不錯,又俊俏又溫柔,還有那子優(yōu),反正都比那蕭鴻好,你與他休離改嫁吧!”

  她抱著手臂,冷眼看著他,你倒是說說好在哪兒?

  元橫眨眨眼:“蕭鴻功夫太好你我加起來都未必打得過,若你被他欺負了,我可沒法幫你報仇啊!”

  就知道這人嘴里吐不出什么正經(jīng)話,蕭鴻功夫再好也從不會打她呀,當長輩的有時候就愛瞎操心,總要反對一下才能顯得他們是為你好似的。

  四人正準備結伴往林中賞雪,忽聽到入口處銅片嗡嗡作響,似有人闖入,便拐去另一條路。

  未及走近,桓清遠遠地便認出了披著褐裘大氅的身影,與去年冬日時并沒有多少區(qū)別,只是略微清瘦了些,還是壯些好看。她本想跑過去,卻又悄悄挪著步子躲在了元橫身后……還不知道他想要先跟她算哪筆賬,解釋誤會這種事最是讓人頭痛。

  蕭鴻踏雪而來,渾身帶著凜冽的氣息,不急著質問桓清,卻先拱手向元橫問好。

  元橫只點了點頭,卻是韓光回了話:“蕭公子別來無恙?”

  “呵,你不說我倒懷疑我今日不是我了,怎么會讓人如此避如蛇蝎?”蕭鴻冰涼的話讓桓清打了個激靈。

  她從元橫身后走出來既不討好也不嗆聲,狀若平常伸手朝后一指:“哪有這種事,外面冷,進去說話吧。”

  蕭鴻見她這樣子心中又加了一層氣,搶了一步,握住她冰涼的右手,便快步朝前拖著。桓清怕扯著傷口又要重新休養(yǎng),哼哼哧哧半墜著他,直到蕭鴻想起她身上帶傷這回事,也自責地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身摸了摸她的臉,望著那委屈的眼神和凍得通紅的鼻子,雙手一攬將她擁入懷中,嘆息中是又氣又無奈:“你以后再這么任性,我就……”

  還以為要放什么狠話,半晌也沒聽他說出口,桓清笑了笑,頭仍埋著不動,手卻指向身后:“都是韓光,他把我打暈帶來的!”

  韓光隨即接過話,語氣不咸不淡:“對,都是我的錯,岳梁王也是我殺的,那日清清不過是剛好路過救了我,僅此而已。是我不讓她告訴任何人,你不必怪她,李月綺的心思我比你了解,別被她哄騙反而害了自己夫人?!?p>  蕭鴻狐疑地望著他,照往常他應該巴不得二人生出誤會好趁虛而入,如今怎么好心替她解釋起來?難道真如阿清所說,他只是喜歡作風流姿態(tài)實則無意?

  他沒明白,韓光卻讀懂了他眼中的意味,冷笑道:“你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又不是那些癡情的傻子,怎么可能去做單相思的事,任由人糟蹋我的心意?!?p>  他這么直白不嫌尷尬,桓清倒臉紅起來,她抬頭望了眼二人曾一同跳下的崖頭,忽然覺得心頭酸酸的,那時他們同樣是傷心失意之人,倒可以為著“同是天涯淪落人”而彼此給些安慰??扇缃袼惺掵櫲绱苏媲橄啻?,他又如何去撫慰內(nèi)心的傷痛呢?

  這么一想,更覺應該好好珍惜蕭鴻的一片心意,不致將來后悔。

  大雪封山,不利出行,幸而谷中藏糧豐富,也讓他們在谷中度過了一個特別的新年,只可惜徐秀和葉菀他們沒在。

  錢伯見鄒顏有不少朋友陪著,便早早回了自家過年,元橫自恃年高偷懶,一應雜事便都由韓光這個大廚操持,蕭鴻不擅此道幫不上什么忙,元橫又嫌他礙眼,便打發(fā)他出去撈魚。

  蕭鴻頂著寒風跑到冰湖,將繩索一頭捆在樹上一頭系在腰間,跑到湖上“鏗鏗”砸個不停,好在是常年練武的身子還受得了,不一會兒便撈了幾尾魚上來。

  大冬天到處都是冰冰涼涼的,唯有這湖里的水倒還暖和些,便趁著歇氣兒坐在湖邊逗弄桶里的魚玩兒。遠處高高的杉木和松柏都直聳聳立在風雪里,似乎怎么都吹不動似的,大風一過,枝頭的雪“簌簌”而落,那聲音卻比琴曲更加美妙。

  “我說你辦事利落用不了這么久,他們還不信。果然是不怕冷啊,還在這里玩?”

  蕭鴻聽著聲音便知是桓清不放心來找他了,站起身回頭一笑:“歇一歇就要回了,你出來做什么?”

  “我自然要來看看,萬一你掉湖里誰救你?”說著已走到蕭鴻跟前,想要暖暖他的手卻被他躲了過去,桓清知道他是嫌手又臟又涼不好碰她,就沒再強求。

  “你救我?你別忘了之前在細柳湖……”蕭鴻嘴角的笑意突然凝滯,星眸暗淡。在細柳湖桓清第一次落水確實是他救的,第二次救她的卻是韓光,而他在那一刻卻遲疑了。

  桓清靠在他的胸前,卻并沒有抱著他:“伯雁,過去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雖然我們曾說過不再提起但也不必諱莫如深,那樣反而顯得很掛心,也會辜負了以后的時光,不是嗎?”

  她頓了頓,站直了身體,接著道:“如果,你當真對過去的事尚有心結或者……心里對我還有怨氣,也不必為著什么執(zhí)念和責任,非要強求自己喜歡我,更不必強迫自己對我好,我又不是愛死纏爛打的人,也沒什么可供你圖謀的,你隨自己心意選擇就是。

  我不想你每日見了我不是歡喜而是難過,那我們以后豈不總為怨氣纏繞不得安生?人的情誼沒有永遠不變的,倘或他日感情淡了,你我兩看生厭,再想起往日的種種,豈不更是悔恨?倒不如早……”

  蕭鴻自父母去世后心思也多了一絲敏感,心中雖明白她的意思,卻總覺得有些苦楚。阿清果然還是那個阿清,明明安慰他一句,這話也就過去了,卻偏要說些冷言冷語,平時待人處事是何等和善,一談及感情反而冷靜得不像話。

  見他面色有變,桓清也才意識到自己說話不中聽,自己倒先跟自己發(fā)急了,眼眶也氣得發(fā)紅,險見淚水流下來。為什么要說這種傷人的話呢,明明已經(jīng)決定要好好珍惜他的,卻為什么還要說什么強求不強求的,難怪連那翎國時的未婚夫謝云朗也棄她選了周曼。

  “對不起伯雁,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你一定很討厭我方才的樣子吧,只怕以后相處久了你會更加討厭我,分開是對的,你根本錯看了我,你不應該跟我在一起的……是我虧欠你。”說著惱恨似的蹲在地上捶了起來,眼淚滴在雪地上隨即消失。

  蕭鴻突然想起了辭官那日容律在宮門外說的話,心中突似有所了悟,每個人都有他的魔障,人的思想總是被自己左右的嗎?未必……

  他跟著蹲了下去用衣袖替她擦去淚水,撞了下她的額頭,笑道:“你這臭丫頭,自己說錯話卻先發(fā)制人,反叫我來哄你,我又沒打算責備你什么,何苦害我心疼?你答應我以后別再妄自菲薄,我也就不要臉面地告訴你,縱使你有萬千不是,我也樂得認命,我犯賤,滿意了嗎?你撿了我這大便宜還哭鼻子那就太不像話了?!?p>  “那日后請你多擔待。”

  “彼此彼此?!?p>  兩個人客氣完又一同笑了起來,拎著東西便回。元橫佇立在門口,盯著桓清的臉瞧了一會兒,也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他們說,嘟嘟囔囔的,后面的兩個人也沒甚聽清。

  進門后,鄒顏正跪坐在矮凳前揉面,旁邊碟子里擺著桂花、梅子、紅豆,見她回來便催她凈手幫忙。桓清弄了一會兒便嫌手冷,在面板和火爐間兩相倒騰。

  元橫終于看不過眼,諷笑道:“在雪地待那么久都不嫌冷,這會在房內(nèi)倒嫌冷了!”

  鄒顏沒聽出話中的冷意,笑呵呵道:“這就叫酒醉心不醉,天寒情不寒。對了,蕭將軍,你沒來都是我和她一床睡的,今日是不是得退位讓新?”

  桓清臉紅低頭只當沒聽見,一心擺弄手里的面團。蕭鴻跋扈慣了卻并不敢在元橫面前太過放肆,且想著這里除了鄒顏的房間多半都是給病人住的,二人雖聚少離多卻也未必就要讓她住那些地方。

  “我前日已向陛下奏請辭官,往后別再叫什么將軍了?!?p>  蕭鴻說得輕松,余下人除了鄒顏都吃了一驚,韓光也從另一個屋子探頭來看。他笑了笑接著道:“怎么,只許你們淡泊名利不許我求個自在?”

  做不做將軍對于桓清來講雖然是無可無不可之事,但她知道蕭鴻自小習武,近日又看了不少兵書,正是有建功立業(yè)一展抱負的意思,怎么突然……

  鄒顏不關心這些事但也不免有些費解,一來覺得浪費了人才,二來擔憂他們?nèi)蘸蠛我詾橛?,斟酌道:“不如我們一起出資開個藥鋪吧,伯雁負責進貨……”

  “何需你來操心,蕭公子好歹還是陛下的表兄弟,太后偏疼的侄子,還能淪落街頭餓肚子?”韓光打斷了她,往爐子里加了些炭,坐在桓清一旁。

  元橫一聽也笑了:“這也好,我正打算過了年帶她回去,我看這孩子一時半會兒也離不開你,何況她又不是貪慕虛榮之人,你偏在這時候辭官她怕?lián)鷲好豢想x開了。所以不如,你也跟我們走,反正又不多你一碗飯!”

  桓清心里犯難,這元橫說話越來越陰陽怪氣了,蕭鴻就此答應未免會顯得沒面子,何況他比不得當初逃難來此的自己未必愿意拋下一切去東翎,以后就是真想回去也可以另湊一個機會,于是便搶在蕭鴻前頭說道:“你先回吧小師叔,我們過些日子再說?!?p>  小師叔??若是沒記錯的話,她喊這稱呼的次數(shù)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不到萬不得已求人何曾聽她這么叫過!

  “果然是人家夫人了?。?!行,我看還是這祁國風土更適合你,你就別再回去了!”元橫氣得往嘴里大灌了一口冷水,冰得牙疼,愈發(fā)生氣了。

  好好的一天硬是被這段不愉快的對話沖淡了喜氣,年三十眾人又心照不宣地揭過此事,倒也高興地吃了頓晚飯,唯有鄒顏為著自己的心思偏又起了個頭,說自己也曾為采藥訪遍名山,卻仍未去過西雀山,直問那里可有什么稀罕的藥草。

  在座者誰看不出她的心思,但也只有韓光直言不諱:“你可真是見一個愛一個???難道真打算就這么跟人家走了?”

  鄒顏急得紅了臉,真想啐他一臉。那是因為我胸懷廣闊,善于發(fā)現(xiàn)別人的好處,你懂個屁!

  她不停偷眼朝榻上的元橫望去,不見他搭話,心中有些失落,便嘴硬道:“我何曾說跟他一起上路了,要去我自己會去!”

  幾日后雪幾化盡,元橫毫不留情地背著包袱走了,鄒顏整日坐立難安,第二天便也追著他的腳步離開了。而那元橫也不知是否游玩心太重,待鄒顏追上時騎馬也才走了二十多里路。

  他在茶肆歇腳,望著不遠處手牽著馬想靠近又羞于靠近的橙衣女子,不由笑出了聲,他勾了勾手:“過來吧!”

  鄒顏又喜又畏,見他這遛狗的手勢又有些著惱,將馬拴好,生氣似的坐了過去。

  “我真有那么好?”元橫倒了杯茶推過去,眉尾挑起,笑望著她。

  “好什么好!我都說是去采藥了,你想要找人搭伴上路本姑娘可勉為其難!”

  元橫一向來去自在,不慣與人同行,何況孤男寡女一起上路也確實不合適,但又不放心她一個姑娘家孤身一人,怕她羞赧胡鬧,便不再逗弄她拆穿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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