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鬼面人心
人死歸天，橫死歸殮。
這灰衣大漢大清早的讓一鍋熱油給炸了，沒過多時，殮尸司的人，就跟衙門的人一道來了。
殮尸司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晚跟陳仁一起合伙干了個買賣的李無甲，旁邊還跟著個身穿潔白素衣的姑娘。
這姑娘就是先前在楚紫兒棺材上，留下了一張字條的殮尸司仵作，白勝素。
白勝素蹲在尸體前忙上忙下，李無甲倒是好閑心，讓老板娘給他端了碗豆?jié){，就著地上的金黃尸體，埋頭喝了起來。
“我說四爺，您是半點兒不犯惡心吶？”
李無甲歪頭瞥了陳仁一眼：“老頭子我忙活到天擦亮才睡，被窩兒還沒暖上呢，就被逮了過來。”
“看樣子你倒是來得早，給說說怎么回事兒？”
陳仁可不會傻到全盤交代，只是說這灰衣大漢吃完了早點，讓八百里加急的軍馬給撞了。
聽完陳仁的話，李無甲仰頭沖攤子前蹲著的白衣少女喊了一聲，
“素素，別瞎忙活了，擋了八百里加急，死得不冤?！?p> 白勝素抬起頭來抿嘴一笑，道了聲：“職責所在，不妨事的。”
她這一張嘴，聲音清脆好聽，早上的晨曦灑落在她臉上，更是顯得干凈好看。
嘿，倒是個少見的標志姑娘。
就是不曉得被什么鬼迷了心竅，來這殮尸司干上了仵作這個行當。
回了李無甲一句，白勝素又沖著陳仁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打完招呼以后，她便站起身來，在四周看熱鬧的人群里，打聽起了方才的事情經過。
陳仁站在李無甲身旁，看著白勝素這番操作，難免有些心虛。
你一個殮尸司仵作，怎么像是來查案的一樣？
白勝素在周圍打聽了一圈，就將剛才的事兒，問了個八九不離十。
一身素衣走到陳仁面前：“先前你跟那大漢起了爭執(zhí)，還斗起了法？”
陳仁聳了聳肩膀，回道：“素素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個唱戲的，能懂什么法術？”
白勝素比陳仁要大上兩歲，所以陳仁叫這聲素素姐，倒也不是在攀關系。
白勝素撩起裙擺蹲下身子，一只潔白素手在地上輕輕一捻，就捻起了一塊燒到黢黑的符灰。
“那這塊符灰是怎么回事？”
陳仁又不是什么殺人放火的慣犯，一時間還真不知道如何應對這盤問。
“啊…秋～～”
一股強風從二人中間穿過，李無甲揉著鼻子走了過來。
“嗨呀，這豆?jié){好辣，你們兩嘀咕什么呢？”
豆?jié){…好辣？
你這話鬼都不信！
白勝素看著空空如也的右手，一雙美目瞪了李無甲一眼，這才又看向陳仁。
“若是被我發(fā)現(xiàn)你以術殺人，不要怪我不講同僚之情。”
陳仁還想繼續(xù)解釋自己無辜呢，一個衙役已經走了過來。
“白大人，該回衙門了?！?p> 除了在殮尸司任職仵作，衙門的一些懸案奇案，也會讓白勝素幫忙，所以衙役叫白勝素一聲大人，倒也不算逾越規(guī)矩。
開膛破肚這活計，自然不能在街頭上做，白勝素也只得轉身跟著衙役一塊兒去了。
等到那一行人抬著尸體走遠，李無甲才悠悠開口說道，
“小子，不管你做了什么，但是我勸你不要惹上這小祖宗?！?p> 陳仁站在旁邊，看著白勝素離開的背影，一臉鄭重的點了點頭。
不用李無甲提醒，他也知道了白勝素不好惹。
早前就說過，殮尸司里干活兒的，沒有誰的運道，會是六六大順的。
李無甲身上那上百條密密麻麻的死霉之氣，就是最好的解釋。
可剛才白勝素起身離開，陳仁運起開眼術，往她背后看了一眼。
這白勝素身上，竟是一條死霉之氣都沒有！
干凈得十分不正常！
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即便是白勝素一心查案，剛正不阿，也不可能不被任何小鬼惦記上。
除非是一個原因，它們不敢。
跟李無甲道了個別，陳仁就轉身回家準備繼續(xù)睡覺。
本想趁著天光日明，吃完了早點以后，去杜八兩那肉鋪里看看。
要是杜八兩還活著，就問問德云觀地址的事情。
沒成想這剛滿藍出門，又得回家補狀態(tài)了。
陳仁前腳剛走，后腳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瘦小漢子，就跟著他走了上去。
在灰袍瘦子的腰上，還掛著根木頭雕刻的小蛇。
……
夕陽西下，天漸擦黑，終于睡夠了的陳仁，也伸著懶腰出了門。
穿越過來兩天，一多半的時間，都用來睡覺回藍了，這導氣符還剩最后一張，可不能瞎使了。
兜里有了閑錢，陳仁也不像以前這么摳搜了。
上那寶月樓，胡吃海喝了一番，這才掉頭往斂尸司趕去。
昨天忙著趕路，倒是沒覺得什么，今天這兜里有些閑錢了，陳仁就有些小心思了。
“還是得跟李無甲那老頭兒搞好關系！”
同時，陳仁也細細思索起來，這李無甲早上的時候，為什么要幫自己打掩護？
一陣夜風襲來，陳仁甩了甩腦袋。
衣服鞋子，陰謀詭計什么的都可以放放，先攢錢買匹馬，才是正經。
雖說每天來回四十里路下來，都不用從青燈里摸到什么練腿功法，這雙腿以后用來跑路，絕對是一頂一的好使。
但是陳仁還是覺得偷偷懶挺好的，那些苦修大神，他是半點都不羨慕。
到了斂尸司，輕手輕腳的從后門入了靈臺班子。
陳仁照例得點一點棺材。
十四口，一口不多，一口不少。
抬手扶住那口嶄新的柳木棺材，手上使勁兒，棺材蓋子挪開三寸。
“你可曾問到了？”
棺蓋剛開，一道如泣如訴的聲音，已經在陳仁耳邊響起。
陳仁一個后跳，咽了口唾沫，才看到是那身穿大紅色嫁衣的楚紫兒，已經坐在了棺材蓋上。
“咱以后出來遛彎兒，能不能先打個招呼？”
“抱歉，是我心急了。”
楚紫兒微微低頭，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兒。
要不是那一身嫁衣紅得刺眼，嫁衣下面還有一股紅色鬼氣時刻流竄，陳仁倒真覺得是自己欺負她了。
“眉目倒是有一些了，那殺豬的杜八兩，就知道這德云觀的位置，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那豬肉鋪子里，也藏著一個紅色厲鬼，八成跟他有什么人命糾纏?！?p> 楚紫兒聞言淡然一笑：“估摸著也是個沒良心該死的吧，一會兒我陪你去一趟?！?p> “還是明天吧，咱們要是半夜去那鋪子里……”
陳仁看著楚紫兒這一身大紅嫁衣，沒有繼續(xù)說話，可意思也很明顯了。
楚紫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隨即點了點頭，有些落寞的鉆回了棺材里。
望著面前這口漆黑的柳木棺材，陳仁心里也是嘆了口氣。
幾天前她也是個活蹦亂跳的姑娘，現(xiàn)如今說句話都會嚇到人，半夜上街的話，更是能把人嚇到尿褲子。
她自己的心里，應該也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