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咱們很熟?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這話打誕生那一刻起,就是說給天子聽的。
人家說這話,是圖得個上安天意,下順民心。
你要較了真兒,真要讓天子去請罪,那就活該你倒霉了。
陳仁心中自然知道,應(yīng)該是杜八兩那衙門當捕頭的姐夫,暗中使了一把勁兒,才將他給保了下來。
白勝素這會兒不知道在思索著,沒有開口。
陳仁上下打量了一眼樓小鳳,開口問道,
“你既已化鬼,且心有不甘,為何只是盤旋在他家中,卻遲遲不下殺手?”
“回爺?shù)脑?,那屠夫整日殺豬,身上煞氣太重,我靠不上去?!?p> “于是你便用鬼氣壞他氣數(shù),擾他安寧,想讓他自行暴斃?”
樓小鳳不知道面前這兩位到底什么打算,是要送她輪回,還是要阻她報仇。
在原地支吾了半天,她也沒繼續(xù)開口。
白勝素剛要開口說話,卻被陳仁直接打斷。
“你這樣子弄不死他的,他這鋪子里請了庖丁神像,還是開過光的?!?p> “要想弄死他,得先打爛神像,再趁著他殺豬的時候,讓他腳下一滑,自個兒捅自個兒一刀?!?p> “這樣一來,保管殮尸司想不到是有惡鬼犯事?!?p> 幾句話下來,豬肉鋪子里安靜得可怕,陳仁卻是越說越上頭。
“你要還不解氣,把你生前攢的銀子拿點出來,我認識一個老頭兒,他手段賊多,保管能弄得杜八兩生不如死?!?p> “咳…咳!”
陳仁還在想接著出謀劃策呢,一轉(zhuǎn)頭才看見白勝素正瞪著他。
于是他只得吹著口哨,走到了旁邊。
“姑娘,你放心,如果你說的都是實情,我大靖自有律法……”
“哐當?。 ?p> 白勝素話還沒說完呢,只聽到背后傳來一聲巨響。
等她急忙回過頭去,才看見是陳仁四腳朝天的倒在了地上。
在陳仁旁邊,則是一地滾落的瓜果,還有摔得稀碎的庖丁神像。
白勝素提了一口氣在胸口,正想開口喝問,陳仁卻是搖搖晃晃的舉起了一只手來。
那手里似乎還拿著什么東西,仔細看去,赫然是庖丁神像的泥塑腦袋。
“我以庖丁發(fā)誓,絕對是腳滑!”
殮尸司是一個比較特殊的部門,里面的人雖然吃著朝廷的俸祿,卻沒有明確的編制品級。
大家都是平級,白勝素倒也不能把陳仁怎么樣,先是狠狠的瞪了陳仁一眼,她才回過頭來問樓小鳳。
“你的尸體呢?”
“燒了。”
“燒了?”
樓小鳳先是梨花帶雨的哭了一通,才接著說道,
“他們擔心我心有不甘,尸體埋不下去,被殮尸司的查出問題,所以就把我燒了,便是剩下的灰,也灑進了河里?!?p> “他們?”
樓小鳳點了點頭,接著解釋道:“另外一個人蒙著面,我?guī)状蜗肟窟^去看看,都是剛靠近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推開了?!?p> 白勝素接著問道:“推開?在被推開的同時,是不是還有聽到一聲震人心魄的冷哼?”
“對的對的?!?p> 樓小鳳點頭如啄米,白勝素微微一笑,從頭發(fā)上取下了一個木簪。
“我大體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先藏在這木簪里,不出三日,我定然還你一個公道?!?p> 樓小鳳的鬼影將將沒入木簪,陳仁的腦袋已經(jīng)杵到了白勝素面前。
“你知道什么了?”
白勝素微微往后一退,跟陳仁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我知道你今天沒洗臉?!?p> 等到陳仁搓著眼角從豬肉鋪子里走出來時,杜八兩立刻迎了上來。
對于這個殺人兇手,目前還沒有直接證據(jù),所以還不能立刻把他繩之以法。
畢竟只聽說過鬼話連篇的,什么時候聽說有鬼出堂作證的。
但是,這并不妨礙白勝素不給杜八兩好臉色看。
“滾開。”
杜八兩一臉懵逼的讓開,又看向緊隨其后的陳仁。
陳仁走到杜八兩面前,將手中的庖丁腦袋遞了過去。
“事兒擺平了,我剛才腳滑把神像給你推倒了,不用賠錢吧?”
“哪兒能呀,我謝您還來不及呢!”
杜八兩接過陳仁遞過來的庖丁腦袋,接著說道,
“相國寺那群犢子忽悠我說開過光的,訛了老子十兩銀子,屁用不起,我開他老娘的包漿木魚還差不多!”
說罷杜八兩又是滿臉諂媚的說道:“還是陳班主厲害,這才一刻鐘就擺平了?!?p> 陳仁笑了笑,起身要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對了,你知道那個德云觀在哪兒么?”
“德云觀?挺小的一破道觀,您上那兒干嘛?!?p> “沒啥事兒,就聽說那兒解簽挺準的。”
“您順著南門出城,到了小鳩村,再左拐上成華大道,過了二仙橋后,再上德云山,就能到德云觀了。”
陳仁泛著白眼將這地址記了下來,這才起身去追趕白勝素。
等到陳仁走過了街道拐角,杜八兩才一把捏碎了手中的庖丁腦袋,雙目之中更是精光爆閃。
“哎,我二刀肉呢?”
杜八兩正滿臉殺氣的不知道思索著什么,冷不丁一顆腦袋杵到了他面前。
看清是陳仁以后,他立刻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臉上又爬滿了憨笑。
接過肉以后,陳仁瞟了一眼杜八兩手上沒拍干凈的泥灰,然后似笑非笑的盯了他一眼。
杜八兩被陳仁看得心虛,連忙說好不容易去了心病,要拉陳仁一起去喝花酒。
陳仁道了聲還有事,便提上二刀肉,離了這杜記肉鋪。
緊趕慢趕,好不容易追上了白勝素。
陳仁是真想給那小小的腦袋上,一個大大栗子。
“剛才我們走了以后,杜八兩把手里的庖丁腦袋給捏爆了。”
白勝素面色平淡:“哦,力氣還不錯,要就這么砍頭了,確實怪可惜的。”
“可是發(fā)配邊疆充軍吧,按律來說又不合適?!?p> 陳仁額頭上都快擰出了一個川字:“我說的是他心中有氣,肯定是從剛才你對他的態(tài)度里,察覺出了什么端倪。”
白勝素美目輕瞥陳仁,淡淡的說道:“然后呢,他能怎樣?”
他能怎樣。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十分有說服力。
陳仁無奈,只得豎起了個大拇指:“真棒!”
“其實我是故意的,這樣一來,那個跟他一起燒尸體的人,就會浮出水面了,雖然我已經(jīng)知道是誰了,但凡事都要證據(jù)的?!?p> 看看,什么叫專業(yè)!
難怪人家能被衙門請去幫忙驗尸,自己只能幫忙收尸呢。
既然這姐們兒這么專業(yè),還渾身都是正氣,本著物盡其用的原則,陳仁賤兮兮的把頭伸了過去。
“我剛才問了德云觀的位置。”
這突然跳開的話題,讓白勝素有些懵:“嗯?”
“你就不好奇我為什么要問?然后又為什么要給你說?”
白勝素黛眉微皺,一臉嫌棄:“我跟你很熟?”
“哎~”
陳仁先是嘆了口氣,接著把手往屁股后面一背。
“本想著咱們交情到了,我這里還有一樁慘案,要分享給你聽,好讓這世界上少一個枉死怨魂,沒成想……”
白勝素美目微瞇:“沒成想什么?”
陳仁腦袋一歪,笑道:“我跟你很熟?”
看著陳仁倒背著雙手走遠,屁股后面還吊著一串二刀肉一晃一晃的滑稽樣子。
跟在后面的白勝素,一時間氣得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