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風(fēng)雪中,一抹殘紅著實(shí)算不得什么。
那個躺在風(fēng)雪里的人,抹去嘴角的殘紅,掙扎了幾番,還是頹廢地躺在地上,昨夜的那個夢,如此殘酷而真實(shí)。
粗重的喘息里,逸出一陣陣裊娜的霧氣。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素衫,腰間絲絳上系著一小枚玉色芙蓉。此刻卻閃著幽寒的光芒。可他的嘴臉卻依舊勾勒出一個微微的弧,如鐵水般澆筑的臉上除了倔強(qiáng)的微笑,沒有其他痕跡,仿佛這世間,沒有什么能使他屈服。
一個少年走到他面前,他察覺到陌生氣息的靠近,驀地睜開了眼睛,像一頭猛禽嗅到獵人氣息般警醒。也許像他這種人,本該就是沉淪不了安樂的。
面前的少年將自己藏在一件破財?shù)拿夼劾铮拿己軡?,眼睛很大,睫毛很長,略微厚重的唇,抿成一條直線。仿佛無垠的夜空一般,靜謐,深不可測。
此刻他好看的眉微蹙,半蹲下身子,喃喃道,“反噬?!”他的聲音都很純凈,很有力。地上的男子從開始瞥了他一眼后,就完全忽略了半蹲在面前的少年。像是根本不知道跟前有人一樣。
“很不錯?!?p> 話音剛落,少年已恢復(fù)了站立的姿態(tài),一把閃著寒光的劍,已經(jīng)被送到男子的脖頸旁。如果男子醒著,也許會錯愕上幾分。
因?yàn)槟前褎拖袷巧倌晟砩系拿夼垡粯雍?,黝黑的劍從三分之一處被截斷,劍柄周圍更是生出斑斑銹跡。可是他卻閉了眼,所以他還是一動不動地躺著。那只握緊劍柄的手,布滿了老繭,卻很是靈活。
只是那劍卻在劃傷男子面頰的距離時,勘勘停住,“你的人頭值多少錢?”他似乎聽說有些人的腦袋是可以換銀子的。
地上的男子聽到這話,睜開眼,開始仔細(xì)打量眼前的少年,“你是為了銀子才殺我?”他這一生仿佛再沒有聽到過比這更令他詫異的話了。
“很對?!?p> 少年看了男子一眼,繼續(xù)道,“或許你可以給我更好的價格。”那天真的語氣,執(zhí)拗的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男子盯著少年許久,笑道,“可我很窮?!?p> 他竟然會說出這么一句話來,少年聽完似乎連眉梢都染上一抹笑意。但他并未笑出聲來,只道,“你可以先欠著?!蹦钦Z氣仿佛不是再談一場交易。
地上的男子卻笑道,“可是我生平最討厭的便是欠人家東西了。怎么辦?”
少年對地上的男子仿佛生出了極大的興趣。沉默許久,烏黑的眸子里浸染上一層溫暖的笑意。
“那就用你值錢的東西來抵押吧!”
男子看著眼前的少年,突然感到一陣愉悅,想到這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窮的坦蕩,磊落之人,不由得笑出聲來。
不過下一刻,他卻是再也笑不出了。因?yàn)樗吹侥敲队裆饺氐膾祜?,正穩(wěn)妥地落在少年的手心。忽的他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硬,猶如一匹孤獨(dú)的野狼,失去最后的一抹溫暖。
少年望著男子道,“男子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薄拔易吡??!?p> “你走吧?!?p> 少年縱身一躍,便徹底離開了男子視線之外,身影如翱翔天際的孤鷹般,蒼涼,決絕。地上的男子仍是怔愣著,入喉的苦澀,似是湛藍(lán)的海水將他包裹住,溫暖,明艷。
這個人情還是欠下了。
長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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